沈辭注視著他的臉， 半天沒說話。

　秦抑這是在……邀請他見家嗎？

　說起來，他其實對秦抑的母親感複雜，一方面覺得她被丈夫拋棄，是個可憐的受害者， 一方面又覺得她傷害兒子， 是加害者。

　但秦抑談起她的時候， 從沒有單方面說過她的不好，“被愛”和“被傷害”總是交替進行，不像秦潛那邊， 只有單純的傷害， 或許因為這對比，秦抑對母親明顯偏袒些。

　現在想來， 她也許是真心愛過兒子的，只是犯病的時候控制不住緒， 就會做出一些傷害他的事，等到平靜來又會後悔， 所以再對他好進行彌補……如此反覆。

　在這一點上，秦抑或許理解她， 所以即便被她反覆傷害， 也終究沒能展到“恨”，念著那些曾經的母愛，就像是以前他臥室的那扇窗，被爬山虎遮蔽，只有偶爾風掀起葉片， 才能透進些微的陽光來。

　這一點陽光，秦抑始終記得。

　哪怕多的時間爬山虎都會給他黑暗，也沒有忘記這麽一點點的陽光， 一點點的善意。

　沈辭鼻子有點酸，忙低，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眼眶紅，他把那片已經煮過的肥牛從鍋裡撈了出來：“好，不知道她那邊什麽時候方便？你之前好像說，她要和外界聯系只能在固定時間內……是要提前申請嗎？”

　“每逢節日的時候，都可以跟她通話或者視頻，”秦抑道，“就等過年吧，我每年過年都會跟她聯系，今年帶你一起。”

　“好啊，我都行。”

　距離過年有一個多月，沈辭倒是有充分的時間做好心理準備，他想了想，又問：“我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呢，方便告訴我嗎？”

　“虞姝，”秦抑終於念出了這個許久未曾提起過的名字，“她叫虞姝。”

　“我記住了，那我到時候直接叫她虞阿姨，應該沒問題吧？”

　“嗯。”

　秦抑跟他說出這些，好像輕松了不少，終於願意認真地吃火鍋了。雖然已經回憶不起小時候和母親一起去吃火鍋時她的樣子，也記不得那天的火鍋是什麽味道，但莫名的，他覺得今天的火鍋一定要比那時候的好吃。

　像是某種心理暗示，他漸漸對這頓火鍋提起了興趣，覺得比平常的營養餐要好吃不少，加上辣椒比較飯，他一不留神就多吃了些。

　中途沈辭往鍋裡了一包面餅，跟秦抑分著吃，秦少可能是一次知道火鍋裡能煮麵，皺眉看了好一會兒才筷嘗試，然後就見他眉逐漸舒展，默不作聲地把面吃完了。

　沈辭覺得他這反應實在是太有趣了，以後應該多嘗試一些除了家常菜以外的食物，比如燒烤、麻辣燙之類的，說不定他會喜歡。

　當然，是要盡可能保證營養均衡，偶爾吃一頓過過嘴癮，嘗試勾起他的口腹欲，不能吃太多。

　沈辭這麽想著，已經決定好以後每周末都要帶他吃點鮮東。

　這天晚上沈辭陪了秦抑一整晚，因為吃火鍋吃了一身味，隻好又多洗了個澡，洗完澡後看了部電影放松，最後按摩睡覺。

　兩個人紛紛把白天的不愉快忘在腦後，而且因為沈辭答應見家，秦抑明顯有點興，沈辭能感覺到他緒放松，這在平常是不多見的。

　腿能動了以後，他好像在慢慢生改變，這段時間也一直沒有再抑鬱或者躁狂作，哪怕今天有被一句無心之語刺激到，也依然控制好了自己的緒。

　沈辭隱隱覺得，秦抑就快要好起來了，他想要拯救他，想要他不再受到傷害，想要他重站起來，回到那個原本屬於他的地方。

　現在看來，他應該已經邁出了一大步。

　摟著他睡覺時，沈辭也興，覺得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展，或許不用再過多時間，他就能看到秦抑像正常人那樣跟他說笑。他開始期待那一天的到來，期待重在舞台上看到他的身影。

　這天沈辭做了個夢，夢到他聽了一場音樂會，那是秦抑重回舞台後的第一場音樂會，燈光打在他身上，他比燈光要耀眼，結束演奏後他站起身來，朝台鞠躬。

　結這場美夢剛進行到這裡，沈辭就被早上的鬧鍾叫醒了。

　他不甘心地爬起來，心說他沒夢到秦抑朝台的他走來呢，居然就這麽醒了。可今天必須要去上課，不能再偷懶，再不願也只能乖乖爬起來。

　在放縱自己休息了一天之後，三的習生活是要繼續，他又回到了白天上課晚上練琴的日子。

　元旦過後，藝考的筆試績也出了，不出意料地拿到了分，這樣他藝術部分的總績是妥妥的沒有問題，可以繼續準備參加燕音大的校考。

　校考的時間在三月，要等半期開以後了，現在早。

　之前因為忙著參加藝術考試，文化課這邊就有點懈怠，期中過後的那次月考沒能拿第一，被孟雎超過，拿了個第二。

　不過這績對他來說反正也不太重要，心裡想著乾脆期末考試也壓壓分算了，故意做錯了一道大題，再次以分之差穩住了第二，第一是孟雎弟弟。

　對此，班主任倒是沒說什麽，數老師不興了，私把他叫到辦公室，問他明明能做對的題為什麽會錯。

　沈辭無辜地眨了眨眼，隻好實話實說，說想讓孟雎找回點自信，畢竟人家是要參加正常考的，他這藝考生沒必要拿那麽分數。

　數老師聽完，氣得在他腦袋上糊了一把，命令道：“次在你歷史卷子上放分去，不準在我數卷子上。”

　“好吧，”沈辭小聲，“可是數放分不容易被現啊……”

　數老師豎起眉『毛』：“你說什麽？”

　沈辭一縮脖子：“什麽都沒說。”

　期末考試結束之後，一二已經放假了，但三生得再補天的課。

　補課期間上了這期最後一節體育課，體育老師已經明顯準備迎接寒假，直接讓他們慢跑一圈，然後自由活動，隨便玩點什麽，課也不用集合了，直接走就行。

　結這天風有點大，沈辭跑步時喝了風，課回到教室，就覺得嗓子不太舒服，喝了熱水也不是管用，等到晚上放回家，嗓子已經有點啞了。

　沈辭穿書至今沒生過病，萬萬沒想到第一次感冒居然是因為跑步跑的，他不想喝『藥』，覺得不過是有點嗓子疼，沒這個必要，明天就好了。

　但在秦抑非常危險的注視之，他是乖乖把『藥』喝了，誰想他估了自己，非但沒就此痊愈，反而了燒。

　第二天早上他『迷』『迷』糊糊醒來時，就聽到秦抑在跟不知道誰說話：“嗯，今天請個假。”

　沈辭一子睜開眼，心說什麽請假，他沒什麽事需要請假啊？

　他努力坐起身，就見秦抑掛了電話，臉『色』不好看地命令道：“躺回去。”

　沈辭『迷』茫地盯著他看：“你跟班主任……”

　他才說了個字，就聽到自己沙啞的嗓音，忍不住咳嗽了好：“跟班主任請假了？我只是嗓子疼，沒必要請假吧？”

　秦抑冷冷地注視著他，拿起剛剛給他測過體溫的體溫槍，向他展示上面的讀數。

　沈辭定睛一看——37.6，有點低燒。

　他不禁愣住，心說自己居然燒了？就因為吹了點冷風？

　那他這個“身體不好總是請假”的人設豈不是真的坐實了嗎？

　“躺，”秦抑再次命令，“今天別去校了，在家休息，都快放假了突然生病，你也真行。”

　沈辭心說他也不想的嘛，誰知道跑個步能跑生病，早知道的話他乾脆申請不跑，應該就沒事了。

　他隻好重躺回去，把被子往上拉，隻『露』出一雙眼睛：“可是今天不去的話，明天就是補課最後一天了，那我不是等於收拾了東就走……”

　“你不去收拾也沒問題，我會讓溫遙幫你拿回來，”秦抑的語氣不容置喙，“乾脆明天你也別去了，直接放假，需要拿什麽回來讓溫遙幫你。”

　“不不，”沈辭連忙拒絕，“是我自己拿比較好，我真沒事的，明天肯定好了。”

　秦抑並不想聽他的“承諾”，語氣依然嚴肅：“嗓子疼就少說話，我讓廚房給你熬粥了，喝點再睡。”

　“……哦。”

　沈辭剛剛被他命令躺，這會兒又不得不爬起來洗漱，吃過感冒『藥』，又喝過熱粥以後，嗓子沒那麽難受了，有點出汗。

　秦抑讓他休息，他就隻好休息，他終於也體驗了一把生病被人命令修養，被人照顧的感覺，就是秦少實屬不太會照顧人，坐在床邊陪他，不動也不吭聲，搞得氣氛詭異，他根本睡不著。

　沈辭終於忍不住，又違背指令地開口說話了：“要不，你躺過來吧？”

　秦抑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終於不再繼續乾坐，從床邊轉移回自己的位置，在他旁邊躺來：“這樣可以了嗎？”

　“嗯，”沈辭得寸進尺地抱住了他的胳膊，用臉頰蹭了蹭他的皮膚，覺得他身上涼，舒服，“既然請假了，那你陪我睡覺吧？”

　秦抑沒說好，也沒拒絕，沈辭就當他默認。或許因為生病，他覺得身體有點軟，不是有力氣，也不是有精神，貼著秦抑沒多久，就真的睡著了。

　感覺到身邊的人不再動彈，秦抑偏過看他，少年的臉『色』稍有些蒼白，安靜地蜷在他身邊，倒顯得格外乖巧聽話。

　秦抑用指腹蹭了蹭他的唇瓣，腦子裡忽然劃過一個不太合時宜的念——

　現在吻他的話，會被傳染嗎？

　聽說把感冒傳染給別人以後會好得比較快，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