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謝安看哥哥很快就下了樓，看不出分毫剛才的情緒波動。

　但他們相處多年，沈謝安還是能隱隱感覺到大哥的余怒未消，周遭溫度都低了兩三度，是誰那麽有本事把他哥氣成這樣？

　他乖巧地幫忙一起擺盤，又看向好幾袋子的手工蛋糕：“這些就我們也吃不下，先放冰箱？”

　這品相，這精致感，還有這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櫻桃，別致的花瓣草莓，肯定不是外面買的。

　這個我熟，是烹飪課上的作品！

　沈矜：“可以，留著當點心。”

　每一份善意，都不應該被糟蹋。

　沈謝安忍不住看了眼正在開冰箱的大哥，後知後覺地感受到大哥分化前後的區別。

　一個從沒想過的問題，突然降落心田。

　所以我即將失去一個哥夫，但說不定，很快有個嫂子？

　溫柔、漂亮、賢惠，還會做小蛋糕的那種？

　沈矜看弟弟又在神遊天外，還時不時『露』出傻笑，說：“在想什麽，把盤子端出去。”

　順便拍掉弟弟想拿碳酸飲料的手，熱了杯牛『奶』給他。

　“給你難得放縱下，還想上天？”

　沈謝安欲哭無淚，像霜打的落葉：“哦…”

　突然覺得溫柔的嫂子也挺好，和他氣場冷漠的大哥中和一下。

　無論怎麽說，燒烤終於摁住沈謝安不安的心。

　心情一飛揚，將看起來賣相最漂亮的花菜遞到沈矜嘴邊：“哥，一起吃！”

　沈矜心底一陣柔軟，很給面子的咬了一口。

　不過沈矜對燒烤沒感覺，隻吃了一點。

　回想起剛才在車上睡著，那噩夢好像還歷歷在目，沈矜『摸』了『摸』脖子。

　“喉嚨不舒服嗎？”沈謝安立刻注意到。

　“做夢了，溺水。”沈矜也沒隱瞞弟弟，“我是不是溺水過？”

　“是啊，你八歲那年。”沈謝安隻記得大哥被人救上來後，出現了部分記憶缺失。

　沈矜努力回想，依舊對某些片段很模糊。

　“那是誰救我的？”

　“唔，不知道。爸媽接到醫院電話的時候，你已經在醫院了。”

　沈謝安隱約記得，大哥剛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淮哥，就像是雛鳥一樣，有點依賴。

　雖然沒什麽必然聯系，但大哥最後沒反對訂婚，會不會也和那一眼有點關系。

　沈矜又問了幾句，但當時的沈謝安還是個小屁孩，記不得更多細節，沈矜也就作罷。

　兄弟倆分了剩下的燒烤，沈謝安自告奮勇地收拾碗盤，讓沈矜安心上樓做作業，沈矜也沒和他搶。

　等確定沈矜離開後，沈謝安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快速把剩下的的燒烤竹簽、骨頭、錫紙通通密封包裹好，沒有扔到垃圾桶，帶到樓上放進書包裡，等他在上學路上扔掉。

　如果放垃圾桶，被明天來收拾的阿姨發現，可能會告訴沈家父母，說不定又是一出家庭倫理劇。

　父母是不允許他吃這些的，而且可能會不分青紅皂白地說些傷人的話。

　大哥想的太少。

　那就他想的多一點。

　沈謝安又聞了聞空氣的味道，噴了香氛。

　確定沒有遺漏了，才踩著歡快地步伐上樓。

　沈矜下樓喝水時，一樓已經沒人了，已經很久沒說過話的父母剛回家沒多久。

　他忽然想到了什麽，看了眼垃圾桶，空空如也。

　沈矜回到自己屋裡，拿了一疊習題冊，敲了敲弟弟的房門。

　沈謝安還沒睡，玩著手遊，他在裡面選了個鐵血戰士，正帶著班上的omega征戰四方，滿屏的[安哥威武！][alpha都是廢物！][安哥衝鴨！]，絲毫看不出在沈矜面前的溫軟。

　聽到敲門聲，做賊似的關掉屏幕，見是大哥，還沒松口氣，就被沈矜面無表情地塞了一疊卷子。

　沈謝安:？

　沈矜：“我歸納的初二語數外三門課的難題解析，拿回去做好，下周放假回來時我至少要看到四分之一的完成度。”

　說完，冷酷無情地轉身走人。

　沈謝安哭唧唧地拿著這疊試卷，隻翻了前面幾頁也知道這是哥哥用自己的經驗總結的，別的地方根本買不到。

　比起他哥這個不怎麽用心就能考高分的學霸，他就是個理科不行，文科也不行的廢柴。

　沈謝安到群裡發了個今晚不玩了。

　一片哀嚎聲，紛紛問為什麽。

　沈謝安對著這疊高高的試卷拍了個照片，還加了個美顏濾鏡。

　沈謝安：[看到了沒，來自我哥的愛。]

　濃濃的愛。

　你們肯定沒有。

　雖然打字看不出語氣。

　但所有同學都感覺到，他們初中一霸沈謝安那嘚瑟的上揚。

　沈矜隻整理了個小小登機箱，把一些生活必需品放進裡面，其他的他打算去學校小賣部買。

　他剛上床蓋好被子，看到有個app上的消息提醒，想起剛才的提問，打開後果然出現了不少回答。

　排除那些無用的，其中有一條吸引了他的注意。

　[樓主是不是遇到了信息素梳理！！！天，我好激動！！]

　[我和我家alpha是青梅竹馬，我分化了，但我和他一直是作為朋友的關系。然後某天我實在難受得受不了，他居然就幫我梳理了一下。]

　下面很快就出現了疑問：

　[剛搜索了一下名詞解釋，還是有點懵，仔細說說？]

　[聽起來就像是很難得到的東西。]

　回帖人：[我快語無倫次了，這還是我第一次碰到和我一樣情況的。咳咳，那我解釋一下吧，信息素梳理簡單點說，就是當omega在分化時，體內信息素紊『亂』。身體會產生諸如疼痛、無力惡心等等的症狀，有些症狀厲害的，可能會休克，也不是沒這樣的案例，所以不能掉以輕心。能緩解這種情況的，有我們熟知的臨時標記以及omega都害怕的手術。

　我信息素等級低，匹配不到人，標記是癡心妄想。竹馬知道我的情況後，就消耗了大半精神力幫我梳理了，雖然他躺在床上整整一個月才緩過來，後來問我能不能換成臨時標記……]

　從語氣上也能感覺到這個回帖人的哭笑不得，下面很快就穿『插』了吃瓜群眾的留言。

　[我懷疑這條帖子在ghs，但沒有證據。]

　[做了什麽，需要躺一個月？]

　[請用一萬字詳細描述一下！]

　那回帖的人大概也沒想到大家會想歪，立刻解釋：[是因為他消耗了太多精神力，虛脫了，不是做別的！！信息素梳理對alpha來說沒有任何好處，是很危險的行為，不要輕易嘗試。]

　沈矜及時問了一條：[那被梳理後的感覺是怎麽樣的？]

　那位回帖人似乎也在等沈矜，很快回復了：[就好像墜入深淵，被人硬跩到了雲端，飄飄然。]

　沈矜心裡咯噔一聲。

　敲了幾個字後，又刪除，重新問：[真的會躺一個月？]

　回帖人：[是啊，徹底報廢了，連個蘋果都拿不起來。]

　見沈矜沒回，那回帖人發了最後一條：[不過梳理的效果只能維持一段時間，它只是延緩了時間而已，樓主還是盡快想辦法解決吧。]

　沈矜想，如果不是自己的身體出現變異，就是車上那兩個人的問題。

　如果司機沒問題，那問題是出在——乾坤身上？

　這是沈矜曾經忽略的問題。

　但當正向思維無法解釋的時候，他會逆向。

　如果明天，乾坤沒有來上學，那……

　也許，就是他。

　第二天，沈矜定了更早的鬧鍾，他今天要先去一趟寢室樓放行李，需要提前到。

　他拎著行李箱下樓，有點意外地看到出現在廚房做早餐的謝嫣。

　沈矜打了招呼，繼續拖著行李箱往門口走，突然被謝嫣喊住。

　“小矜，要不要……吃個早飯再走？”

　對上沈矜微帶著驚訝的眼，謝嫣感覺到一股羞愧湧上心頭。

　她的確從來沒為沈矜特意做過，所以在他心裡，理所當然地認為沒有自己的份。

　沈矜：“不用了，謝謝母親。”

　他一直都是自己做，或者食堂和學校附近吃的。

　自從那次沈謝安爆發後，家裡的氣氛看似與往常一樣，實際上有些早就存在的裂痕，已經不容忽視。

　這不會隨著沈矜的離開而淡化。

　謝嫣看了眼沈矜的行李箱，這是她今天特意早起的原因，說：“我開車送你去學校吧，再幫你打掃一下寢室。”

　她記得，別的父母好像都是這麽做的。

　沈矜更意外了，但他對母親出現變化的原因沒興趣，左右不過是那幾個理由。

　他拒絕了，推開門，走了出去。

　以前期盼的目光，不知不覺間從沈矜的眼中徹底消失了。

　她感覺有什麽很重要的東西，可能永遠失去了。

　沈矜到校後，把行禮先放在宿管阿姨那兒，準備晚點再整理。

　今天校門口值日的時候，學長看到他，一臉促狹：“冰神，你很快會收到一個禮物。”漂洋過海的那種。

　沈矜已經懶得糾正對方的稱呼，一心二用地看著進校門的同學。

　“學長，我不是隨便收禮的人。”沈矜也玩笑般的回懟。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學長搖了搖手機，神秘兮兮的。

　他前幾天收到個物流提醒，查了下寄件人，是一串英文名字，查了下才找到源頭，是某人的導師，應該是托老師寄回來的。

　想想柯明淮平時多光風霽月的一個人，居然也有怕老婆跑掉的一天。

　要知道所有有關信息素的研究，都是嚴防死守的，這根本就是見縫『插』針地刷存在感。

　還一直信誓旦旦地說，隻當做要照顧的竹馬。

　竹馬，誰信？

　他以為沈矜至少會再好奇問幾句，卻發現沈矜的注意力不在這上面，反而目光專注，像是在找什麽人。

　打了上課鈴後，沈矜又去後門牆那兒，抓了幾個遲到的學生，果然沒碰到乾坤。

　晨會結束，同學們陸續回到教室。

　大家奇異地發現，『插』班生們對沈矜的態度，居然有那麽一丟丟……尊敬？

　就在幾十分鍾前，他們中有個人忘了拿校牌，隻被沈矜看了眼，就立刻跑回班級拿，都不帶猶豫的。

　『插』班生們昨晚都看到了沈矜的深藏不漏，他們可不想被沈矜盯上。

　沈矜手中的筆飛快地旋轉著，偶爾看一眼空空的鄰座，突然對上周遊探究的目光。

　沈矜被當場抓包，卻絲毫不慌，他穩得住。

　兩人互相頷首，沈矜淡定地轉頭。

　從猜測一直到佐證，心情微微起伏。

　後門出現響動，沈矜回眸望去。

　光線中，出現一個身材高挑的人，他的眸『色』偏淡，神情透著懶散與漫不經心，背著書包悠閑地走了進來。

　筆，停止了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