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卿現在還記得這裡的一草一木和舊物擺放,站起身,說道:“你是真的全部都變了出來是吧?”
謝識衣:“嗯。”
言卿:“當初放剪子和布的地方好像在隔壁。”
他往外走去,推開門的時候,星月長河灑了一地。
謝識衣坐在案邊,雪衣逶地,靜靜抬頭望著前方,黯色瞳孔青灰。寒月如霜,一片細小的白花隨風卷進門窗,拂過他的衣袍,落入他手中。謝識衣垂眸,神色在半明半暗的光影裡,望不見真實。
言卿在隔壁翻箱倒櫃,還是找到了剪刀和布。
他其實更想剪一點謝識衣身上的鮫紗魄絲,這倆玩意在修真界貴得離奇,千金難尋。不過他都能想到,謝識衣冷冰冰的眼神了。
言卿撇撇嘴,用剪刀哢哢剪了條白布,然後捏在手裡,走了回去。
“仙尊。”
大概是前面裝瘋賣傻時一口一個仙尊,言卿現在覺得喊他這個道號還挺有意思的。
渡微仙尊不想搭理他。
言卿語調懶洋洋,自娛自樂:“仙尊,你看我一眼啊。哦,仙尊現在看不見。”
言卿繞過去繞到了謝識衣身後,沒什麽心理負擔地將謝識衣一頭烏發抓在手裡。在他用白色的布在謝識衣臉上繞第一圈的時候。
謝識衣就開口了:“你用的什麽?”
言卿:“布啊。”
謝識衣:“什麽布?”
言卿說:“乾淨的布就行了,我勸你事不要太多。”
謝識衣語氣清冷,嘲諷道:“事多的難道不是你?”
“哦。”言卿面無表情將那條白布打了個結。
謝識衣的發絲很長也很滑,鬢邊垂落下幾縷,唇緊抿著。
言卿往前走探頭看了看,說:“可以了。”
謝識衣小時候蒙那層黑布,是為了不讓眼睛再次受傷。而長大後,純粹就是言卿閑的沒事。他原本以為謝識衣帶上層白布後,整個人會顯得病懨懨。沒想到,遮住了黯淡的眼,殺伐不減反增。
言卿:“你這仙盟盟主,當的可以啊。”
謝識衣漠然問:“鬧完了嗎?”
言卿還是非常有眼力見的:“完了,我去睡了。”
言卿走到了屋子裡的正中央,這裡擺著一張床,被褥整齊,除此之外床上什麽都沒有。謝識衣小時候其實挺少睡覺的,不是在修行就是在看書,順便和他吵架。
言卿一天一夜折騰下來,他精神也有些疲憊了。翻身躺上床,打了個哈欠。頭沾枕的瞬間,言卿就覺得困意潮水一樣向他湧來,眼皮打架。
外面細微的蟲鳴,和若有若無的鈴鐺聲,成了最好的催眠曲。
言卿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重生回來,都沒怎麽好好睡過覺。現在估計是謝識衣在旁邊,有天下第一人守著,讓他潛意識放松了對危險的警惕。
*
七歲那年,他們雖然磕磕絆絆,但好歹也是學會了禦劍,成功入學登仙閣。
然後到了登仙閣,馬上面臨了第二個難題,窮。
窮到後面只有一塊靈石,怎麽都過不下去。
於是言卿決定去賭一賭。
障城有個賭場叫清莊賭場,籌碼由外往內,慢慢變大。謝識衣自己有安排,完全是被他軟磨硬泡拽過去的,身體交給言卿,從頭到尾冷眼旁觀。
言卿在外面風生水起,不一會兒就贏得缽滿盈盆,野心大了就往裡面衝,結果和裡面風水不和。
三場下來又只剩老本,只能拿著一塊靈石灰溜溜回外場。
言卿咬牙:“我不信這個邪。”
於是不信邪的言卿那一天都在賭場來來回回,外面賺了錢,裡面輸。
太陽落山必須回登仙閣時,言卿才認命,唏噓地在外場賺了點小錢就收手。
火燒雲漫散天際,雲霞緋紅。
言卿看著天色,哦喲一聲:“謝識衣,我們好像已經遲到了,要是被管事問起來怎麽說?”
謝識衣淡淡道:“如實說。”
言卿震驚:“啊?如實說,我們今天在賭場廝混了一天,如實說真的不會被罵嗎?”
謝識衣譏誚笑了下:“我們今天難道不是在劫貧濟富嗎?”
言卿哦了聲點頭。
他以為謝識衣是打算編個劫富濟貧的好人好事糊弄管事。
不過下一秒言卿反應過來,差點想活生生掐死謝識衣。
狗屁的劫貧濟富!
登仙閣是人間赫赫有名的學府。
謝識衣在其中鋒芒初露,謝家也終於開始重視,源源不斷送靈石珍寶過來。
他們雖然不再缺錢,但是謝識衣還是維持著房中的東西、動都沒動。
床板、木桌,椅子,甚至生鏽的鈴鐺。
言卿和謝識衣的修行學習差不多是同步的,因為很多時候,遇到危險他得頂上。
而且,最重要的理由是……
七歲那年,他倆對彼此都還有很深很深的提防,覺得另一方過於強大,就會直接殺了自己。
*
翌日清晨,言卿起來的時候,謝識衣已經不在房間內了。外面天初曉,朝霞也是緋紅色的。
不得志還在呼呼大睡,言卿直接把它拎起來。
不得志耷拉著耳朵,語氣不滿:“把本座喊起來幹什麽?”
言卿道:“帶你去見世面。”
不得志當場笑死:“笑死,你以為——”言卿說:“走,我們去忘情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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