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抓住我!”鏡如塵發釵接亂,滿是擔憂,眼中還蘊著紅絲,在火海中朝她伸手。
她眼淚瞬間奪眶,起身撲了過去:“姐姐!”
鏡如塵那個時候是洞虛期修為,比她多了一絲識路能力。抓著她的手,步步謹慎往外走。璿璣殿的赤靈天火燒得突兀,又來勢洶洶,其他人根本來不及趕到。
她們在火海中手牽著手,只有彼此。
四周是天火亂墜,是炙熱地獄。
好像多年的隔閡消失得一乾二淨,重新回到蒙昧最初母胎相依的時候。
萬幸有驚無險,她們雖然受了一些小傷,卻也平安無阻地到了璿璣殿的大門口。
璿璣殿是浮花門主峰主殿,裝扮極盡人間華貴。琉璃作瓦,碧玉為飾。她現在還記得,玉白的門匾上方,鑲嵌著一顆玻璃珠。流光璀璨,像是天上的星星,像是姐姐的眼。
然後,鏡如塵驚喜地回頭對她說:“如玉,我們得救了!”
轟——
孫家在大火中被焚燒殆盡。
鏡如玉從回憶裡抽身,神色隱晦不明,轉身離去。
*
等言卿回到玉清峰,終於知道了謝識衣那句話的意思。
他自視丹田後,發現裡面的靈氣已經濃鬱到滿滿快要溢開。
充沛豐盈,盤旋在他的金丹附近,到了可以結嬰的階段。
大概是因為他用了魂絲?雖然沒有動用魂絲最本質的功能。可是從孫耀光眉心取血,沾染上魘的氣息,還是受了刺激。
在修真界,元嬰是一道分水嶺。
元嬰以後,每一步晉升都跨越大如天塹,難如登天。即便是從元嬰初期到元嬰中期,很多盛名加身的天才可能都要磋磨百年。
可結嬰對於言卿來說真的跟喝水一樣簡單。
“謝識衣,我結嬰時會發生什麽嗎?”
言卿好奇地眨眨眼。
不怪他,以化神期的修為重修,真的沒人會將結嬰這種小事放在心中。
謝識衣沒說話,踏入玉清峰的瞬間,陣法重重落下,梅花卷起,落雪飛霜。他帶著言卿,一路穿行到了梅林中心的寒池。
謝識衣說:“把衣服脫了,進去。”
第31章 浮台(七)
“脫衣服?”言卿愣住,困惑地眨了下眼,想到什麽也就問出來了:“么么,結嬰為什麽要脫衣服啊?”
謝識衣很少跟人解釋些什麽,說話很緩,垂下眼往寒池裡注入一些靈力,清冷道:“結嬰是修士凝聚靈氣成‘本我’的過程。你之前達到過化神期,‘本我’早已固定,重塑元嬰需要先破後立。破‘本我’的過程,很痛。”
言卿頗為好奇:“很痛?有多痛?”
謝識衣淡淡看他一眼:“是你不能忍受的痛。”
這話可把言卿逗笑了,咬牙切齒:“我不能忍受?舉個例子?”他上輩子走過萬骨枯走過十方城,就沒人敢在他面前說這話!
謝識衣戲謔道:“大概就是從屋頂摔下去一萬次吧。”
“……”
言卿滿肚子冷嘲熱諷的話咽回去。
謝識衣拿這個作比喻,他竟然一時間啞然,找不到話來反駁。
初見的時候,他們對彼此的印象都很差吧——他覺得謝識衣就是個孤僻冷漠,不要命的瘋子。謝識衣覺得他就是個怕苦怕痛、性子急的廢物。
冰釋前嫌的那個夏夜,竟然恍如隔世。
言卿沒忍住笑了下,從回憶裡抽身,無奈道:“好吧。”他抬起手來,袖子下落露出細白伶仃的手腕。手指緩緩卸下冠的瞬間,滿頭青絲也隨之散落。烏發有一縷落到了他的鎖骨上,言卿皮膚冷白細膩。淺淺的凹陷處像是一處無聲邀請,春色微漾。
雖然知道謝識衣不會看,但是言卿還是在手指搭上腰帶時欠欠地說了一句。
“避嫌啊,仙尊。”
謝識衣在後方,發出一聲極低極冷的嗤笑。
言卿撩起黑發,翻個白眼,不用回頭都能想象謝識衣的表情。
他褪去外衫、解開裡衣,非常自然地踏足入寒池之內。
玉清峰梅林裡的這方池子,雖然叫寒池,但是一點都不冷。水是乳白色的,言卿的墨發和紅絲浮現在上面,他手在寒池裡攪了攪,忽然想到什麽,笑著問道:“么么,你以前經常來這裡嗎?”
謝識衣拒絕回答這個問題,冷冷淡淡說:“結嬰吧,我在一旁守著。”
言卿:“呵。”
他後背靠在池子邊緣,閉上眼,手裡拿著根隨手扯斷的草玩,一折一折。對於言卿來講,結嬰的流程過於簡單,以至於他根本就懶得去集中注意力。
腦子裡全是謝識衣那聲滿是諷刺之意的冷嗤。
言卿越想就越氣,狠狠一折手裡的草,心想,當初他怎麽就沒這樣好好欺負謝識衣呢!
溫熱的池水包裹著每一處肌膚,丹田內的靈力凝聚時也產生熱流。言卿找到點感覺,注入神識,開始認真結嬰。
梅花紛紛如血,落在他的發上肩上,而後墜入池中,輕盈像是一個吻。
謝識衣安靜地站在他後方。
言卿忽然想到。
其實這場景挺好玩的,角色轉換,就是他們上輩子十方城的重逢了。
*
言卿在十方城就是個傳說。
十方城這位少城主,以殘暴聞名,以容貌聞名,以陰晴不定聞名,以笑裡藏刀聞名。甚至於因為言卿愛好太詭異、說話太陰損,十方城這麽一座惡人之城,基本沒人在意這位“美麗傳說”好看的臉。提到他的名字全是敢怒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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