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篤定道:“當然,你別忘了。魘本來就是佔據人識海、操控人心智的東西。”
謝識衣意味不明笑了下。
魔神沒在他臉上看到自己想看到的表情,一下子面沉如水,長長的指甲劃著棋盤,森然道:“怎麽?你不信?”
謝識衣淡淡說:“我不喜歡跟人做交易。”
他抬起頭,一雙深黑的眼裡似有冰藍極光流轉,語氣很輕說:“而且既然後患無窮,我為什麽非要等到他長大?”
他平靜說:“我現在想殺他,很簡單。”
甚至都不需要他親自出手。
魔神一下子被惹怒,氣笑了:“謝識衣,既然我把你帶到這裡,你以為我會讓你輕輕松松出去?!”
謝識衣這才偏頭,認真打量了一下這個山洞的環境。
魔神說:“這裡,即便是你,想要出去最少也要十日的時間。”她本以為言卿已經是油鹽不進了,沒想到謝識衣更甚。魔神眼裡掠過殺意,一揮手:“不過十日,也完全夠了。”
魔神的本體本就是縹緲的煙霧,須臾之間,便散得乾乾淨淨,只剩下還留在桌上的殘局。
謝識衣偏過頭去,認認真真觀察這山洞的構造。
微生妝是個尋寶者,這一生走過的密室太多太多。由她親手設計的山洞,想要找到出口確實很難。何況還有魔神布下的陣法。
當初這裡是微生妝用來躲避蘭溪澤,懷他生他的地方,沒想到多年後,竟然成了困住他的新牢房。
謝識衣的手開始沿著第一塊石頭往上摸索,閉上眼,想要動用神識去窺探外界。然而那掛滿天逼的藤蔓,如同一張密密麻麻綠色的網,吸附住他每一根神念,絕了他想去尋找言卿的心思。
他並不懷疑魔神的話。
早在南鬥神宮,南鬥帝君就已經告訴了他答案。
南鬥帝君說,白瀟瀟的命數和他牽連、和天下牽連。他一直沒去追溯因果,只是因為時機未到。
這一次跟魔神的會面,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
謝識衣在入山洞之前,就在想有關言卿重生的事。魔神跟他說了這麽多,可他審視魔神的第一眼,想的卻是,或許他和魔神是曾經見過的。
*
去。
白瀟瀟覺得自己像是魔怔了,他真的被這道聲音操控神智,隨殷無妄去了霄玉殿。
破碎的雪粒和刺目的極光中,他大腦抽痛、一片空白,隻記得拂過耳邊那寒天徹骨的風聲。
最後他看到了血,鋪天蓋地的血,幾乎要把霄玉殿都染紅。
“瀟瀟!瀟瀟!”
顏樂心在喊他。
“瀟瀟,瀟瀟。”
這又是一道記憶裡婦人的聲音。
“瀟瀟,你怎麽流血了。傷的重不重啊,來人啊,快叫大夫。”
白瀟瀟悠悠轉醒的時候,眼角還有晶瑩的淚光。他終於記起來了,記起來了障城發生的一切。
他雙臂抱著自己的膝蓋,難掩酸澀,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在顏樂心的安慰聲裡,他卻想著另一個男人。
那個他以為和自己不會有任何交集的男人,那個從來沒正眼看一眼自己的男人。
原來他們那麽早就見過,在泛金的黃昏裡,在堆疊的枯葉裡。
“瀟瀟,你是想起什麽了嗎?”顏樂心溫柔親切地問他。
白瀟瀟抬起頭,緊抓住顏樂心的手臂,哽咽說:“師兄,你陪我去一趟人間好嗎。我們去一趟障城。”
顏樂心愣住:“人間,障城?”
白瀟瀟點頭:“對!”
白瀟瀟和顏樂心離開合歡派要和宗主稟告,但合歡派宗主此時不在門內。他只能帶著顏樂心偷溜出門,剛走至山門口,就見門中弟子都在斷崖山練武。
顏樂心皺眉說:“師叔突然把所有在外遊歷的弟子都招了回來,可能要發生什麽大事。”他說:“瀟瀟,要不我們還是暫時不要出南澤州吧。”
白瀟瀟卻輕輕搖頭說:“不,我一定要去障城!我等不了,師兄我等不了!”
他覺得那裡一定有什麽答案,是他畢生追求的。
南澤州去障城的並不止他一人。
虞心一心為主分憂,自作主張,打算在不驚動秦家的情況下讓九大宗注意障城。最後他靈機一動,選擇借著仙盟的身份、潛入九大宗,把障城的事以懸賞任務的形式掛在了每個宗門的領事閣裡。
而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忘情宗居然把這當做一起再簡單不過的凡人魔種作亂,安排給青雲大會後入門的弟子做第一次試煉。
其余宗門,也並沒有放在心上。
*
衡白自汀瀾秘境出事後,便把自己封閉在峰頭,死都不肯出來。
天樞試圖安慰他,拎著一壇酒過來找他。
忘情宗台階上梅花一年四季盛開,但是除了玉清峰外,很少有山峰會種梅花。
天樞安撫他說:“掌門都沒說什麽,那就肯定不會有事。”
衡白本來就是娃娃臉偏圓,但翻慣了白眼,垮著臉也給人感覺陰陽怪氣不好惹。他手裡捏著一根樹枝:“我當然知道謝師兄不會有事,我就是看秦家礙眼。”
天樞捋胡須樂呵呵地笑了起來。
秦家一派在青雲大會後,就像是找到什麽天大的把柄,在上重天說盡風言風語。好像恨不得現在就入主霄玉殿,然後對謝識衣下天下殺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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