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在出山洞前,又遇上了同樣在此搜尋的合歡派弟子。顏樂心知曉白瀟瀟是魔種後,想到那些床事惡心地快吐了。沒了忘川之靈,白瀟瀟身上對男人的“蠱”消失得一乾二淨。他見到燕見水和白瀟瀟,臉上露出一個扭曲的笑來。
“啊啊啊見水哥哥,殺了他!”
白瀟瀟恐懼地躲在燕見水後面,指使著燕見水殺人,但顏樂心畢竟是合歡宮少宮主,哪是一個天資愚鈍的修士可以對抗的,他輕而易舉製服了燕見水,然後陰沉地盯著白瀟瀟:“賤人,你想跑去哪裡啊?”
白瀟瀟連連後退。
燕見水見此豁出命去攔住顏樂心:“瀟瀟,你快跑!”
白瀟瀟含淚,無視為他七竅流血的燕見水,直接頭也不回往外跑。
外面是一片曠野,風雪茫茫,把飛鳥都隔絕,曠野盡頭是一座懸崖。
白瀟瀟退無可退,站在懸崖邊,話都說不出來了。燕見水趁顏樂心輕敵,用了些南澤州名門弟子不屑於用的陰損招數,暫時將他製服,然後捂住胸口,去找白瀟瀟,看到白瀟瀟一個人在雪中瑟瑟發抖,燕見水吃力地走過去:“瀟瀟,你沒事吧。”
白瀟瀟回望他,眼裡灰白絕望,好似受了全天下的辜負,委屈得不行,他說:“見水哥哥,幫幫我,我想活下去。”
燕見水:“瀟瀟……”
白瀟瀟焦急地說:“你幫我引開他們好不好,見水哥哥。”
燕見水:“瀟瀟,你要我做什麽?”
白瀟瀟說:“我給你喝我的血,你換上我的衣服,幫我引開他們。”
“好。”
但是這冰天雪地的霄玉殿,所謂引開,就是親手把換好衣服有了氣息的燕見水推下懸崖。
“瀟瀟?!”燕見水錯愕地抬頭,強烈的求生欲讓他伸手攀住了邊緣。
白瀟瀟眼中碧綠一片,憤憤踩著他的手,跟瘋魔一樣哭著說:“見水哥哥,你不是愛我嘛,救救我吧。你讓我活下去好不好?”
他現在整個人都處於癲狂的狀態,眼睛變綠的瞬間,白瀟瀟忽然察覺什麽東西,銳利地鑽入眉心。
他慘叫一聲,跪在雪地中,抬頭,逆著光影看著不遠處一男一女。
言卿牽動著手中的魂絲,墨發飛揚。
表情和目光,和高高在上的謝應一模一樣。
倏地一下,白瀟瀟的眼淚就下來了。
言卿一步一步逼近。
白瀟瀟失魂落魄在地上,到死都還想不明白:“明明是我先來的,你憑什麽後來居上,你明明什麽都不知道。”
言卿認認真真看著白瀟瀟,他算是知道謝識衣為什麽上輩子什麽都不用做,白瀟瀟都能作繭自縛自尋死路了。
他的愛情或許真心實意沒佔多少。虛榮,驚豔,貪婪,不甘,佔了九成。
“我不知道什麽呢?”言卿俯下身,像是第一次認真看他,輕聲道:“我是不知道他四歲的仲春狩獵?還是不知道驚鴻十五年的春水桃花?”
白瀟瀟愣住,錯愕地看著他。
言卿望著他有點出神:“白瀟瀟,你一直以救命恩人在他面前自居,為當初的一點恩惠沾沾自喜,自以為見過他最落魄的樣子最了解他。”
他輕輕一笑。
“白瀟瀟,我上輩子要是能有你一點想象力就好了。。”
白瀟瀟表情僵裂,臉色煞白:“你在說什麽?”
言卿忽然覺得索然無味,魂絲扯動,跟彈琴一樣,輕聲說。
“春水桃花路的盡頭是不悔崖,其實我和他當時的約定是跳下去的。沒想到,那時沒跳成,後面雨夜屠城的那一晚倒是跳成了。”
不遠處顏樂心氣急敗壞跑來,靈藥宗的弟子也尋到此處,燕見水於懸崖邊艱難上爬。
言卿攤開掌心,把那塊南鬥令牌遞給他看,上面血書的字跡殷紅詭異。
“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怎麽好意思說了解謝識衣呢。”
白瀟瀟話都說不出來。
言卿說:“白瀟瀟,你是不愧魔神選取的容器,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最後死於什麽。”
白瀟瀟身上的邪念太多了。
言卿以前讀書時看到的一句話,“你靈魂的欲望就是你命運的先知”,放到這一路走來看過的諸般生死,一語成讖。
他將所有白瀟瀟體內的魘取出,那些魘瞬間奔著霄玉殿上空一道金柱而去。
“白瀟瀟!”
燕見水難以置信地撲了過來,手指死死掐住白瀟瀟的脖子。他欺身把他壓在雪地中,眼睛赤紅,心死了後,滿是憤怒。
白瀟瀟口吐鮮血,愣愣看著他,透過高遠的藍天,好像又看到障城金黃落葉中冷若冰霜的少年。那個少年唯一一次笑,在春水桃花路,對著一個誰都不知道的人。
而現在他知道了。
他到死,終於明白自己的可悲可笑。因為幕強虛榮,他為殷無妄拋棄燕見水,為顏樂心拋棄殷無妄,又為謝識衣拋棄顏樂心。
可是殷無妄和顏樂心都是因為情魘作祟,謝識衣的故事自始至終他沒資格參與,真正愛他的人被他逼到現在殺了他。
如今無數雙眼在批判他、審視他、嘲笑他。這是他的春水桃花路,但沒有春水沒有桃花,只有雪。
滿天的大雪。
“燕師兄……對……”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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