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如玉揚起脖子,終於,掌心青色的靈力最終將淮明子的魘祛除。她回過神,冷笑一聲,獲得行動力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伸出手,五指成為最鋒利的兵器,卷著青色靈力,要穿過衣衫皮肉將言卿的心挖出來捏碎。
誰料,她的手還沒碰上言卿衣物。
魂絲突然抽出來,她抬頭,看到那繞在魂絲上黑色的東西時,渾身僵硬,眼睛縮成一個點,難以置信喃喃。
“這是,我的魘?”
魘被取出,魔種也會頃刻暴斃。但鏡如玉卻只是吐出一口鮮血,臉色蒼白,杏眸裡波光離合,深深迷茫。
先是雙生鏡的詛咒,後是自己身體內的魘。接二連三的打擊,讓鏡如玉也失魂落魄。
就在她以為,今日種種已經到了盡頭時。
忽然一道聲音傳來,摧毀她所有理智。
“鏡如玉。”
現在殿內站著的人,就只有三人,謝識衣,言卿,鏡如塵。
鏡如玉慢慢回過頭。
發現鏡如塵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她自角落裡站起身來,曾經天真無暇的清澈眼眸這一刻複雜得讓人看不清心思。鏡如塵疲憊地閉了下眼又緩緩睜開,容顏溫婉,唇角笑意淒涼,輕輕說:“鏡如玉,好久不見。”
聲音回響在空空蕩蕩的大殿裡,像是落了很多年的雪。
言卿沒說話,將手裡的發絲丟給不得志,轉身回到了謝識衣身邊。
謝識衣說:“你救不了鏡如塵的。這面鏡子遲早會碎,只是或早或晚罷了。”
言卿只是看著那青絲上纏繞著的扭曲的魘,輕輕道:“你說上一屆浮花門主,是不是猜出了鏡如玉是魔種,所以才會設下這樣的詛咒?”
“不殺鏡如塵,說明鏡如玉還保留著最後一絲良知。要是有一天鏡如玉為了修為更進一步,不惜對鏡如塵痛下殺手,說明她已經徹徹底底成魔。”
“浮花門門主不願意讓她禍害蒼生,於是設下這樣的局。碎掉鏡子,鏡如塵魂飛魄散,鏡如玉也跟著魂飛魄散。”
沒人能輕易讓一個化神期魂飛魄散。
所以只能在和鏡如玉羈絆深切的鏡如塵身上動手腳。
言卿忽然覺得疲憊,先是秦長熙,後是淮明子,後是鏡如玉。這一次汀瀾秘境,真的叫他精疲力盡,可是他得強撐起精神來,因為謝識衣現在比他更虛弱。
“對不起,是我拖累了你。”言卿忽然心中湧現深深的歉疚來,輕聲說。
謝識衣抬眸看他一眼,淡淡道:“嗯,想好怎麽贖罪了嗎?”
言卿心中愧疚:“沒想好,不過你去哪兒,我都跟著你。”
謝識衣淡淡笑了下,視線又看向前方,平靜道:“我若是不進來,秦長熙或許只是暫時復活淮明子,將之作為武器。”
從黑市那些弟子居心叵測吞下丹藥開始,就定下死局,甚至可以直接跟宗門說是他們咎由自取。
而如今,淮明子死去,鏡如玉入局。
九宗三門風起雲湧。紫金洲秦家勢必會趕過來南澤州。
“我們走吧。”謝識衣輕聲說。
言卿:“什麽?!”
謝識衣雲淡風輕道:“你不是好奇我的下一步嗎?”
言卿:“啥???”
謝識衣戲謔地笑了下,想起了當初從南市回忘情宗時,九千九百階上言卿問他的那個問題。
“跟著你‘叛出’宗門。”
四百八十寺他一直找不到進去的方法,不如趁這次將計就計。
另一邊,鏡如玉和鏡如塵在火海中對峙。純白熾火燃燒大殿,惶惶明滅。
愛恨恩怨,好像從並蒂而生的第一刻起,就算不清了。
第77章 障城(三)
鏡如玉並不怕直面鏡如塵。
實際上在知曉鏡家雙生子詛咒的一刻起,她對鏡如塵就再也沒什麽愧疚之心了。
她們之間的羈絆不就是這樣嗎?一枯一榮,一盛一衰,一如鴉殺峰漫山遍野的兩生花,用恨來詮釋愛,用死來詮釋生。
所以她之前在青楓林會嘲笑紫霄,嘲笑他一生負碑而行,居然永生永世都走不出殺父弑母的血色夢魘。
畢竟對於她來說,璿璣殿那一晚迷幻失真的夜晚,到頭來也不過一聲似笑似歎的“火好大。”
只是如今再度和鏡如塵對視。
上方純白的天火照夜如晝,那熱度落在臉側滾燙逼人,哪怕是蛇蠍如她,這一刻也晃神了刹那。
……原來,火真的好大。
鏡如塵小腿只剩白骨,伶仃脆弱,所以走得並不是很快。
“小姐……”飛羽見她蘇醒,也掙扎著站起身來,臉色蒼白眼裡滿是擔憂。
鏡如塵聽到他的聲音微愣。
她醒來的一刻,所有記憶都回籠。想起這些年少女無憂的歲月,總有一人形影不離用命守護在她身前。鏡如塵唇角彎彎,眼眸帶著笑也帶著點哀傷。為這最後才了然的心意,和注定沒時間回應的愛。
她輕聲說:“飛羽,謝謝。”
飛羽沒說話,還是緊張地看著他。
鏡如塵道:“你出去之後,幫我一個忙,找到萬情太上長老,暫時把浮花門托於她掌管。”
浮花門地位最崇高的三位太上長老。百思,千巧,萬情,現在只剩下一人。
飛羽聽她交代此事,驟然瞳孔一縮,臉色煞白,他還欲說什麽,可是鏡如塵已經轉過身,往殿中心半跪的鏡如玉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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