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說越憤怒,眼中的紅好似要流出來。
謝識衣沒有說話,他抬頭靜靜看向上方。越發洶湧的純白火焰將白骨大殿整個包圍,星火若流星下墜,房梁、石柱、骨牆,都在搖搖欲墜。
鏡如玉上前一步,神情晦暗瘋魔:“不用看了,汀瀾秘境的所有出口現在都被赤靈天火燒毀了,你們縱是插翅也難逃。”鏡如玉得意古怪地一笑:“謝應,認識那麽多年,我倒是可以給你一個說遺言的機會。”
謝識衣唇角輕輕的勾起,眼中滿是冷意。
他不喜歡說話,也不喜歡將一切恩怨計謀說明白。甚至對於除言卿以外的人都沒什麽交談的興趣。
高坐在霄玉殿那麽多年,無數人提心吊膽在猜他的每一個心思、他的每一個舉動。可猜來猜去,從沒得到過答案。
謝識衣藏於紅色衣袖下的手中出現一個魂牌來,魂牌之上有個小小的孔,孔上凝結著一滴血。他睫毛垂下,手指漫不經心地摸索著上面的紋路,隨後冰冷殘酷地在那魂牌上一劃。
紅褐色的瑪瑙上瞬間出現一條白白的痕跡。
匍匐地上的鏡如塵忽然緊皺眉頭。
而鏡如玉的笑容瞬間僵住。
一陣劇痛貫穿她的身體,這是靈魂上的折磨。
鏡如玉臉色煞白,豁然抬頭,看著謝識衣指間的魂牌,眥目欲裂:“禦魂牌?!你什麽時候取了鏡如塵的血!”
謝識衣沒回答她,只是淡淡道:“汀瀾秘境的主人是百思,但創造它的人可不是。”
鏡如塵的血可以打開六道樓。他相信鏡如玉的命,也可以另開一個出口。畢竟這位於浮花門的古老秘境,創造人就是鏡家人。
鏡如玉斂了笑意,神色冰冷,瞳孔蘊著漫天殺意,這次終於不再廢話,掌中青色大風起,直直擊向謝識衣。
謝識衣紅衣染血,握著手裡的禦魂牌,這一次毫不留情,將之捏出碎痕。
魂魄被捏散的痛苦是劇烈的,像是一萬根劍在腦海裡穿刺攪動。
鏡如玉悶哼一聲,這一刻竟然笑出了聲。她如今心裡更多的不是憤怒不是震驚,而是絕望和諷刺。她一輩子多疑謹慎,步步小心,步步提防,沒有絕對的把握絕不會把自己置於危險之地。
誰能想到呢——最大的危險,來源於她的至親之人。
她的母親,給她布下了好大一個局啊。
雙生鏡,顛倒命運。
“謝應……你果然是個殺人如麻的瘋子……”
鏡如玉踉蹌一步,嘴角溢出鮮血,捂住胸口半跪在了地上。
她和鏡如塵如今是互換命運,但禦魂牌鎖定的是鏡如塵的神魂,不是軀體。
如果謝識衣捏碎禦魂牌她先替鏡如塵死,之後因為魂魄消失,鏡如塵也必然會死。
等等,不對。
鏡如玉突然想到什麽,渙散的瞳孔一點一點凝聚,渾身冰冷。
其實想讓一個化神期修士隕落是很難的一件事。
只要神魂不滅,給足夠的時間,肉體可以再塑再造,元嬰可以重結重練。
想要真正殺死一個化神修士,只有魂飛魄散這一條路。
而魂飛魄散,即便是生死交替的十二個時辰內,鏡如塵也同樣會受影響。
鏡如玉手指撐地,青絲垂落,眼神愣愣,於百年之後窺見了命運的真實。
她這一次沒去看謝識衣,而是回過神,看被她弄暈的鏡如塵。鏡如塵趴在地上,睫毛乖巧垂下,白色的裙裾像是鴉殺峰一望無際的兩生花,之前鏡子碎裂時,為她熄滅赤靈天火的白色靈氣,其實現在也還沒消散。
它們親昵地繞在鏡如塵旁邊,一點一點滲進她的皮膚,她的脈絡,她的血液,她的神魂。
它們……在侵蝕鏡如塵的神魂!
鏡如玉手指劇烈顫抖,瘋了一樣笑起來。
她到現在才反應過來最森寒的事實,一瞬間仿佛處在冰天雪地裡,四肢牙關都在顫抖,眼眶湧現出迷離的淚光,心臟和神魂一起抽痛。
——四散的靈力從身下蔓延,化神的威壓直接碾碎一眾弟子丹田,逼得他們齊齊跪下、口吐鮮血。
鏡如玉恍若癲狂,輕輕說:“鏡蘭澤,你就那麽恨我?”
她就說,鏡蘭澤怎麽會那麽蠢,以為十二個時辰後她就會放過鏡如塵。
原來,鏡蘭澤一開始想的就不是讓鏡如塵活下來,而是怎麽讓她死。
即便沒有謝應,她們同樣是一起魂飛魄散的局面。
原來,鏡蘭澤最開始的目的就是要她們一起死。
鏡如玉喃喃:“你是確定了我一定會殺了鏡如塵,才布下那麽毒的陣法嗎,雙生詛咒是無解的,只能以死作結。”鏡如玉眼睛紅得能滴血:“因為現在鏡如塵成了廢人必死無疑,所以,你要我和她一起死?!”
她大笑:“哈哈哈哈哈鏡蘭澤!我真的是你的女兒嗎?!”
“你為了殺我居然這樣費盡心機?!”
謝識衣俯視著她,視線清冷一如每一次霄玉殿的覲見。
就在他手指用力,即將把禦魂牌徹底粉碎的一刻。
言卿忽然攔住了他,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謝識衣一愣,轉過頭來,瞳仁深處冰藍的流光暗轉。
言卿皺著眉道:“謝識衣,禦魂牌碎了,鏡如塵也會死。”
謝識衣對於言卿總是有很多耐心,平靜說:“我不捏碎禦魂牌,鏡如塵也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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