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從臨市回來以後, 沈頌一覺睡得昏天暗地,用徐凌的話說,就是你去了幾天,到底睡覺沒啊?
沈頌沒搭理他, 翻個身繼續睡。
直到徐凌看不下去了, 拉著沈頌非要他去吃個午飯。
沈頌不堪其擾, 這才懶洋洋地起身來,頂著精壯的膀子和一頭亂發,把運動包裡的東西往盆裡撿, 看著是要去洗衣服。
徐凌看著沈頌那公狗腰, 還有腰上松松垮垮耷拉著的運動褲邊沿,瞥著那人魚線若有所思。
“兄弟, 你這幾天在臨市, 到底都在哪裡鬼混啊?這麽囂張的身材教授有沒有看見?”
不好意思, 不光看見了, 還親了摸了抱了睡了, 但是那也不能和你說啊!
沈頌也不答話, 撿了一盆的衣服, 然後拿了自己的洗漱用具開門去水房。
這會已經十點多了, 該上課的上課,該睡懶覺的睡懶覺, 水房裡倒是只有他倆人。
沈頌打著赤膊, 一點也不懼入秋的寒意。
那帶著涼意的風從水房的鏤空花大窗飄進來,吹得穿著長袖t恤加運動褲的徐凌一哆嗦,再反觀沈頌, 精壯的身子一點兒被風吹的寒意都沒有, 反而就著涼水洗漱, 頭髮都洗濕了。
“你們這幫頂級alha啊,怎麽基因強度這麽高的。”
沈頌洗了一把臉,水珠沿著臉的邊緣向下墜,卻不去擦一把,而是轉過臉去看徐凌。
“你說‘你們’?”
徐凌也把手裡的盆放到一邊的水管下面接水,伸手撥拉撥拉盆裡的髒衣服,“對呀,陸鋒唄,不知道為啥進了醫院,但是據說用了什麽藥,幾天就能出院了。”
沈頌眉頭皺起來,心裡低低地罵了一聲——還是對這孫子下手輕了。
但是有關雲凜的清譽,不能對徐凌說那麽多,就打定主意,有時間回去找褚美鳳,看看怎麽替雲凜討回公道。
他哥哥受的委屈,不能這麽便宜就算了。
他哥是閑淡的性子,可他沈頌不是,誰敢傷他重視的人,他睚眥必報。
徐凌也不客氣,拿過沈頌的洗衣液,倒在了衣服上,繼續叨叨:“據說被打的很嚴重啊,我媽問陸伯伯,陸伯伯隻說是路上遇見了歹徒,什麽歹徒能傷頂級alha啊?而且陸伯伯也不報警,真的搞不懂。”
“而且當天聽說還進了icu,那可是重症監護室,一般人進去都不一定能出的來,他也不知道吃了什麽靈丹妙藥,幾天就能脫離危險,也能很快出院,你們頂級alha真的逆天啊!”
沈頌“呸”地一聲吐掉了漱口水,抹了一把嘴,“別‘你們’,他屬蟑螂的,我嫌惡心。”
“行行行,我說錯話了行吧。”徐凌搓了一手的沫子,“嘶,水真涼。”
停了停,他繼續道:“沈子,你知道嗎,雲暉生物科技徹底倒了,破產清算以後就被陸家用極低的價格搓堆兒收購了,和收破爛似的廉價,雲暉生物科技之前市值多高啊,現在落到這樣的田地,真是可怕。”
可怕的不是事件,而是人心。
沈頌沒搭話,把毛巾甩到自己肩頭,就開始洗衣服。
宿舍裡一樓有一間小隔間,擺了幾台並不怎麽時興的舊洗衣機,白色的機體殼子還泛著淡淡的黃色,哪怕是開著蓋子,也有一股莫名的氣味。
據說有人在裡面洗襪子和球鞋。
所以講究點的都不會用這幾台洗衣機,哪怕是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大少爺,為了乾淨也要自己洗衣服。
盆子裡的衣服被清水沾濕了,沈頌伸手下去按了按,發現角落裡有一塊小小的布料,他拉起來一看,發現那是一條白色內褲。
純棉的質地,沾著泡沫水,滴答滴答的,垂墜成一條。
徐凌吭哧吭哧地洗著自己的衣服,無意瞥了一眼,“嘿,沈子,這內褲不是你的吧,這麽小?”
沈頌斜了他一眼,把這方小小的布料抻開看了看,是小,尺碼看著就小——非腰細穿不得。
還有那一包的位置,看起來也是秀氣。
這當然不是他的貼身衣物,出現在運動包裡,應該是混亂之間裝錯的。
沈頌半側過身去,借著身體的遮擋,仔細看了看這塊小小的布料。
後面的部位,上面還有一些痕跡。
沒錯了,是那天在後座上,從雲凜那裡剝下來的那件。
沈頌一把將布料壓在了水裡,轉回身繼續裝作若無其事地洗衣服。
“你看錯了,是我的。”
反正也沒說錯,人都是他的了,何況一塊小小的布料。
“哦,”徐凌也沒當一回事,繼續和盆子裡的衣服搏鬥,“可能沾了水皺巴在一起,所以看著小吧。”
“對了沈子,咱們那個項目組助理考試這幾天就出成績了,這次據說要的人變多了,因為不光是這個項目組要人,之前那個科研小組也要人,朱成也休學了。”
沈頌洗著衣服的手頓了頓,語氣沒有什麽波瀾,“朱成還算挺男人。”
徐凌狠狠地按了兩下衣服,發狠似的:“沒錯,為了白衫,希望白衫可以明白,別再讓朱成難過了。”
說完,徐凌又蹭了點沈頌的洗衣液,“這次人要的多,據說判卷需要雲教授親自過目,也不知道是什麽個標準,所以公布時間沒有定。對了,你這次自覺自願陪雲教授出差,有沒有什麽內部消息給我透露一下?”
沈頌瞥了一眼空無旁人的水房,“沒什麽。”
“哎呀哎呀,別不說呀,兄弟你也不說了嗎?”徐凌迫切想知道點什麽內部消息,於是笑嘻嘻地對著袒著的公狗腰人魚線吹了個轉彎口哨:“沈大爺,你這美色還沒有勾引成功嗎?”
成功自然是成功了,但是和你說不著。
沈頌乜斜了他一眼,“你猜吧。”
徐凌還想叨叨,就聽見孟曉瑚的聲音魔音穿耳,在水房裡回回蕩蕩。
“沈頌啊!!”
孟曉瑚抱著一盆瓶瓶罐罐保養品,本來只是例行在沈頌這個樓層逛,沒想到看見打著赤膊的沈頌,立刻雙眼放光地跑過來。
徐凌聽見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對沈頌露出了“您老自求多福”的表情。
也不過一秒鍾,孟曉瑚就來到了旁邊,用盆子擠開了徐凌,雙眼一點都不遮掩地放肆打量沈頌。
“沈頌,你這兩天跑哪兒去了,也不去上課,我問徐凌,徐凌這家夥也不和我說。”
沈頌把視線轉回來,繼續搓洗著衣服。
就和孟曉瑚不存在似的。
徐凌被擠開有點詫異,拍了拍孟曉瑚的肩膀:“我說學長,您宿舍樓不在4號樓吧?而且你是oga,這棟樓裡有alha,你怎麽進來的?”
要知道京大宿舍樓都是考量過性征以後分配的,每棟樓裡,有了alha就不能有oga,有了oga自然不可能安排alha。
進門還要刷卡,有性征不符的不能入內。
孟曉瑚能巡邏似的天天來4號樓溜達,真的是有點本事。
“那你別管,”孟曉瑚白了徐凌一眼,轉而繼續看沈頌:“沈頌,你和我說說,你這幾天都去哪兒了啊?”
孟曉瑚自然不知道沈頌去哪了,要是知道跟著雲凜去了臨市,估計都能跳起來撒潑。
畢竟在他眼裡,雲凜明明是一個beta,普通人罷了,哪怕是長得不錯,不對,是非常不錯。
一個beta怎麽可以搶了他oga的風采?
所以,孟曉瑚是嫉妒雲凜的——這個beta怎麽可以長得那麽好看呢?
還有沈頌,對雲凜的態度就非常好,不像對他這麽惡劣,愈發可惡!
孟曉瑚打開一瓶潤膚露,倒了一些在手背上,輕輕塗抹,一邊若無其事地問:“我可是聽大一的學弟們都說了,你請了幾天假,是有什麽事情嗎?”
被孟曉瑚那滴溜溜的眼神把上半身看了個遍,沈頌真的有點煩,他衝了一把有泡沫的手,甩著水珠往斜對門的宿舍裡走。
一邊走一邊懨懨地說:“沒什麽,就是去學習了。”
“學習?”孟曉瑚連忙追著問:“你是去學什麽了啊?”
沈頌再次走回來的時候,已經穿好了上衣,拉鏈嚴絲合縫地拉倒了領口,整個領子豎起來把脖子都護住了,有點兒嚴防死守的意思。
他慢吞吞地說:“男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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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裡,雲凜正在給雪球添加貓糧。
雪球已經不用戴伊麗莎白圈了,活蹦亂跳的,除了身上的毛短了點,基本上能看得出來是隻貓了。
那天飛機一落地,他就趕回去開會,和校董事會確定了幾家合作投資方之後,再回來也已經到了夜裡。
這幾天疲憊不堪,出差回來還連著閱卷,更是抽空了精氣神,到了今天才緩過一口氣。
雲凜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走過去拉開自己行李箱——這幾天忙的,連行李箱都沒有時間整理。
雪球自顧自地吃著糧,吧唧著小舌頭和貓糧較勁,對行李箱失去了興趣。
銀白色的行李箱被放倒在地面上,雲凜打開了箱子,平放好,開始一件一件往出取衣服。
需要洗的放一起,不需要洗的就準備掛起來。
正在分門別類的時候,突然看見了一條運動褲,這條褲子上面還有乾涸的痕跡,就是那天自己穿的運動褲。
雲凜耳郭一下子就紅了,直接就把這褲子塞到了髒衣簍的最下面。
雪球抬頭看了雲凜一眼,歪著頭“喵嗚”了一聲,看雲凜一直低著頭,也不知道怎麽了。
雪球也不吃貓糧了,踩著梅花印走了過來,疑惑地從下往上看主人。
主人身上的氣味好像不一樣了呢,但是具體是什麽變化,小家夥想不通也想不明白,就好像被硬生生地擠進了另一種氣息,兩種相融,還怪好聞的。
雲凜抬手拂了拂雪球的腦袋,臉上還是一片紅暈,他強自鎮定下來,繼續整理衣服。
衣服堆裡有一件運動外套,尺碼大了兩個圈,肩膀寬得可以包住雲凜一個半人。
這一看就不是他自己的衣服,是誰的,不用想也知道。
雲凜將這件衣服單獨取了出來,折疊整齊放進了袋子裡。
剛剛裝妥帖了衣服,腳邊突然傳來哢噠一聲,雲凜一回頭,就看見雪球抱著他的手機在地上打起了滾兒。
這手機他本來放在桌上的,不知道什麽時候被雪球推了下來,還被它當玩具在那裡同手機角力。
可憐的手機屏幕已經碎了,雲凜想開機已經打不開。
這下好了,聯系沈頌叫他來取回衣服也做不到了。
正當他發愁的時候,京大的時鍾跳過了表盤最上面的時刻——剛好中午十二點。
學校的廣播響了起來,悠揚的音樂配合著播音員的報時,給安靜的校園平添了一抹歡愉的氣息。
窗戶半開著透氣,沸騰的學子放學之聲鑽了進來,吵吵鬧鬧的好不熱鬧。
雲凜走到了窗邊,望著窗外那一**從教學樓湧出的學生,目光無意識地落在了對面的宿舍樓上。
磚石色厚重的外牆下,鏤空的窗戶作為古樸底色上的唯一妝點,一方面美觀了整個建築物,另一方面也通風透氣,鏤空花下的水房裡似乎還有人,仿佛有人和他隔空對望似的。
雲凜收回了目光,將行李箱整理好空箱子歸了位,決定先去學校食堂吃頓午飯。
這段時間都沒什麽機會吃京大的食堂,竟讓他生出幾分懷念。
安頓好了雪球以後,雲凜走出了宿舍,下了樓,朝著教職工食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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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在人潮裡,沈頌無疑是最醒目的那一個,他一米九的身高立刻成了目光的焦點,加上長得好看,很是讓一旁的少女臉紅。
徐凌拍著手裡的京大一卡通,嘖嘖道:“你把孟曉瑚氣跑的時候,孟曉瑚竟然還堅韌不拔地給你塞了一張他們文藝部的演出票,真是夠執著的。”
沈頌不鹹不淡地說:“你想去?那你去?”
“別別別,”徐凌頭搖得和撥浪鼓似的,“他們那群穿著裙子轉圈圈的男生實在讓我害怕,什麽舞台劇羅密歐與朱麗葉啊,我看就是為了給你看女裝吧!”
沈頌:“他穿什麽裝我也不想看。”
只可惜想看穿女裝的不在這。
身邊熙熙攘攘,徐凌咂咂嘴:“說起來馬上要報社團了,你準備去哪個社團?文藝部?”
沈頌懨懨地耷拉著眼皮:“大可不必。”
徐凌:“你不知道,你不在的這幾天,學生會多少社團的來發傳單了,好多來了好幾次,來了就問你在不在,全然不把我老徐放在眼裡啊!”
沈頌沒什麽興趣知道誰來給他搖過橄欖枝,突然想起來:“誒?你說,他們文藝部是不是有很多舞台劇的女裝?”
徐凌沒頭沒腦地聽了這麽一句,也不明白沈頌到底想的是什麽,就大喇喇地答道:“是吧,有呢,文藝部乾事來宣傳的時候親口說的,他們經常舉辦一些校園舞台劇的演出,好多服裝都是一些服裝機構讚助的,都是挺考究的料子。”
“你問這個乾嗎?”
沈頌擺擺手,“沒什麽。”
徐凌:“我就說嘛,我以為你真的對孟曉瑚穿女裝感興趣呢,他微博上、微信朋友圈也全都是女裝照,想看都不用出門,動動手指就行。只不過的有點過……”
論起來,徐凌嘴也夠損的,沈頌嘴角勾了勾,直接拆穿:“你看過啊,已經有人家微博微信了。”
這個更損了。
徐凌啞口無言,“就……好奇罷了。我就好奇男生穿女裝什麽樣罷了。”
沈頌:“我也好奇。”
他話沒說完,他隻好奇一個人穿女裝什麽樣,而這個結果,還需要他努力把自己變得更優秀,才可以看得到。
徐凌的驚詫還沒表達出來,沈頌的目光就落在了人群裡那個尤為醒目的點。
修長挺拔的身子,哪怕是背影,也不難認出是誰。
腰修腿長,肩頭端平,雖然肩膀形態寬,但到底不那麽壯,只是將西裝撐起輪廓,還是有幾分清瘦。
這個男人,朝著教職工食堂走去。
“我今天想去吃二食堂。”沈頌雙手揣在褲兜裡,快步就往前走去。
教職工食堂在京大有個別稱叫二食堂,一食堂是學生吃的,二食堂是老師吃的,後面沒這麽多限制,學生老師隨便想選哪個選哪個,只是價格上有所區分罷了。
大部分學生還是會選擇一食堂,畢竟便宜,還吃得飽。
相比較二食堂就精致的多,價格高不說,菜量也成反比。
徐凌:“靠!去學習了男德回來果然不一樣啊,這麽豪爽吃二食堂!”
沈頌頭也不回地擺擺手,“你來不來。”
徐凌:“來來來。”
二食堂在一食堂的樓上,需要爬樓梯上去。
雲凜一到了食堂裡,那些聒噪的學生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冷冰冰的教授。
那嘰嘰喳喳的聲音瞬間安靜下去了很多,不光學生,包括一些小老師們都有些不安,悄悄地挪開了一些。
雲凜拿著餐盤落座,安靜地吃起飯來。
他仿佛自身帶著隔離的氣場,讓那喧囂的環境無法穿透,他也沒什麽所謂,樂得清靜。
三菜一湯,很有京大特色,安撫了五髒廟的喧囂。
不光五髒廟不喧囂了,連一旁本有些喧鬧的環境都顯得安靜了不少。
徐凌隨著沈頌一進去二樓食堂,打眼就看見了一身冷肅之氣的雲凜,轉身就要走,“我不吃二食堂了,我想吃一食堂的面。”
沈頌一把就撈住了徐凌的後領子,“跑什麽?有人吃你還是怎麽著。”
徐凌用氣聲說道:“那可是雲教授啊,你敢往上撞,我還怕他一個眼刀子把我扎個窟窿呢!”
25歲當京大教授,那能是普通人類嗎?
所以普通人類怎麽能接近。
這邊徐凌想跑,沈頌還拎著領子不答應,胃口不佳的雲凜已經吃完飯,將餐盤餐具放回了回收台。
他邁步上前,走到兩人身前站住了。
那一身清冷的氣場,配合他清泠泠的聲音,實在有幾分生人勿進的感覺。
“沈頌,你出來一下。”
“我有話和你說。”
一屋子的人都悄摸摸地把目光投了過來,徐凌也是縮著脖子,有點兒想假裝自己不在的意思。
索性雲凜說完,就舉步出去了,沈頌也丟下一句:“好的,雲教授。”然後嘴角壓著笑,轉身就跟了出去。
把徐凌一個人留在了眾人的目光之下。
徐凌:太嚇人了,只有沈頌這樣的敢貼上去,索性自己是普通人,那麽漂亮的高嶺之花,又冷又凌厲,還是遠觀就好。
可是,雲教授叫沈頌出去,到底是幹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