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室的沉默。

　牆上的電子鍾從雲凜進去以後就亮了起來， 從大往小蹦著字兒。

　說明探視的時間也在一秒一秒的減少。

　雲凜腦海裡的系統被喚醒，立刻十分客氣地問好：[二級特權持有者您好，請問有什麽可以幫助你？]

　看著面前林忘低下頭去思索， 雲凜沉默地與系統溝通：“你之前說， 我作為二級特權持有者，除了刪除與添加角色這樣的一級特權， 其他的權利都是被特別批準的？”

　系統：[是的，您是我們的權限最大的用戶， 那麽請問您要做什麽呢？]

　雲凜略思索了一下，跳過了這個問題， “關於如何行駛特權這件事情我一會再和你說，現在我想問，我是否可以選定角色？”

　之前系統允諾過雲凜可以自由選擇角色權重， 就是說，做主角也是可以的，想遊離於故事線以外， 達成目標盡早離開這個世界也是可以的。

　[沒有問題，系統已經將大數據掃描完畢， 本文本內無坑， 現在已經確定沈頌是男主，alha， 擁有頂級alha信息素， 而與之相配的人， 應該是頂級oga。]

　系統匯報工作一般的， 打算開始長篇大論——

　[當然， 這個人物暫時還沒有完全確定， 系統正在勾勒數據本體， 描摹這個人的樣貌與出身，填補一些記憶斷層區……]

　“不必這麽麻煩了。”

　雲凜推了一下金絲邊眼鏡，打斷了系統的話：“如果我說，我要做另一個男主呢？”

　[……]

　系統停頓了兩秒，滋啦滋啦地響了兩聲，才繼續：[當然，您是二級特權的擁有者，自然是可以的，但是……您是真的動了心了嗎？確定要留下來了嗎？]

　按照正常的認知，穿書進來的人，最急切的是想回到自己原來世界，更何況還是雲凜這樣優秀的人。

　手握二級特權，也沒有做什麽損人利己的勾當，真的一門心思為了京大付出。

　恪守準則，專注研究，教書育人，還願意為了一個人留下來。

　這在大系統統計的整個穿書體系裡都很少見。

　雲凜調整了一下坐姿，雙手扣在一起，攥在膝蓋上，肩膀腰背依舊筆挺。

　“對，我決定了，請給我調整權重。”

　系統猶豫了一下，電子音不怎麽平穩地說：[系統不得不再重複一遍規則，一旦確定了權重歸屬，就不可再更改——]

　[換言之，您再也回不去原來的世界了。]

　雲凜嘴角勾了勾，輕輕笑了一聲。

　聽不見系統聲音的林忘抬起頭來，怔愣地看著雲凜，“你笑什麽？”

　雲凜繼續保持著端正的坐姿，周身氣質挺拔，像是不彎不折的青竹，矗立俗世難掩一身清雅端方。

　“沒有什麽，只不過想起來一句話：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此生或是塵埃亦或是滄海煙霞，已沒有什麽所謂，萬物本無自性亦無本質，到頭來也只有一個空字，所以何必執著於一花一木，一沙一礫。”

　雲凜說完，林忘的頭慢慢地低垂了回去，緊攥的拳頭也緩緩地松開，似乎嘗試去放開手心裡緊攥著的那一份執著。

　系統沉默了半響，唰唰唰地轉了兩圈數據庫，隨後終於響起了那一貫的電子音：[您說的這些，剛剛已經實時傳回大系統內部，高層領導十分欣賞您，也對於您願意留在這個世界表示欽佩——]

　停了停，系統繼續說：[您，真的是個很厲害的人。相信這個世界會因為您的存在越來越好。]

　雲凜臉上沒有什麽表情波動，只是淡淡地略垂了一下眼眸。

　“我只是俗世無掛，偏巧這裡有了我的牽掛。”

　大概是由於這個房間裡信號傳達不良，系統滋滋啦啦的響了好幾聲，才完成通訊傳輸。

　[既然您已經決定了自己要走的路，並且堅定了目標，那麽我將為您更改權重，您將作為本書的另一位男主，與沈頌締結關系。]

　[請再次口述指令，系統以最後一條確定信息，為您錄入選擇。]

　雲凜挑了一下眉頭，“對了，我忘記問，這本書是什麽結局。”

　系統似乎打了個磕絆，這才說話：[連載文，不確定具體走向，但是高層領導十分賞識您，決定加大he的權重比例。]

　所以未來如何走向，全都看雲凜和沈頌自己如何相處如何發展了。

　但是，這又有什麽可擔心的呢？

　雲凜嘴角勾了勾，在心裡默默說：“謝謝這陰差陽錯的機會，給我機會來到這個美好的世界，外面還有人在等我回家，所以，我決定留下來。”

　系統長長地“滴——”了一聲，似乎是確定了任務錄入內容。

　[好的，已經開始初始化建立數據關系，具體完成應該在72小時以內，屆時系統將正式通知您變更情況。]

　[祝您穿書愉快！]

　雲凜剛想說話，那裡一直沉默的林忘慢慢抬起頭來，眼睛裡一片灰敗與暗淡，就像是藏著火星子的死灰，打斷了沉默的溝通。

　“我想了很久，我還是忘不了你和我過去的種種，雖然你說我的記憶出現了問題，這一點我根本不信，甚至覺得你通過這種無稽之談來套我話很可笑。但是我願意聽你繼續說下去，說說吧，你打算怎麽幫我？”

　雲凜沒有第一時間說話，反倒是系統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應。

　[作為二級特權的擁有者，系統在線階段，將會竭力保護您的安全，所以是否對這個人進行處置，可以給出系統明確的指令。]

　雲凜歎了口氣，對著系統說，也是對著林忘說。

　“林忘，你執念太重，還是幫你找找過去的記憶，請用自己的眼睛去看——”

　-

　一場談話持續了三十分鍾，牆上電子時鍾最後一秒倒計時結束的時候，引導人敲了敲門走了進來。

　一進來，就看見了臉色如死灰一般的林忘。

　林忘正趴在桌上，整個筋骨都已經卸去了力道，像是失去了支撐的能力，整個人精氣神渙散。

　只不過短短的三十分鍾，之前二處刑罰都沒有讓這個人有這麽大的精神面貌改變。

　接引人把目光落在了那個背對著自己的清矍背影，心裡琢磨這到底是何方神聖，可是嘴上的話卻說得客套：“這位先生，您探視時間已經到了，抱歉需要先請您出來了。”

　雲凜最後看了一眼林忘，站了起來，身量清雋，長身筆挺地站在那裡，周身氣質清冷淡然。

　“林研究員，你的研究成果不是欽慕別人得來的，是你自己努力的成果。”

　“我之所以來找你，也是因為深感這份才華不應該被執念湮沒，希望你能盡早走出來，交代完問題之後，可以重新拿起學術研究，我等你站起來那一天。”

　雲凜說完，扣好了自己的西裝一粒扣，轉身對引導的人點頭致意：“辛苦了。”

　林忘猛地抬起頭來，臉上有未乾的淚痕，對著門口叫嚷：“好，我交代，我現在什麽都說。”

　那個接引人沒想到這個嘴硬的反派竟然通過短短三十分鍾就願意張嘴交代，也顧不得那些許多，小步快跑就奔出了屋子，開始在走廊上大聲叫：“來個人來個人，嫌疑人願意交代了！”

　一時之間，那許多關閉的門都打開了，這件室內啪地一聲亮起了刺眼的冷光源。

　雲凜走出了這間屋子，聽著身後吵雜與紛擾，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看來最大的矛盾也解決了，希望林忘以後一切安好，不要埋沒了天賦與才華。

　-

　雲凜走出了這棟獨立的小樓院落，剛一出來，就看見了沈頌倚靠著不遠處的樹站著。

　他知道雲凜不喜歡聞煙味兒，也從來不吸煙，嘴裡叼著一根棒棒糖打發著時間。

　那一米九的修長身量，斜倚在樹乾上，愈發顯得身體線條流暢，腿更加修長筆挺。將水藍色的牛仔褲穿得十分好看，也很有少年感。

　雲凜站著看了一會，突然想起剛剛系統的話。

　——自己為了他留下了，就算是自己任性一回，暗改數據做他的伴侶，留在他的身邊吧。

　沈頌本來心裡就記掛著雲凜，時不時往小樓裡瞥一眼，這會兒放空時間有點長，他連忙把目光投過去，就見到了雲凜站在不遠處看自己。

　長身玉立，一身孑然，青竹一般的挺拔，清雋俊逸。

　沈頌連忙迎了上去，“哥哥，剛剛……都還好吧？”

　雲凜點點頭，“都挺好的。”

　沈頌左左右右仔仔細細地把雲凜看了個遍，發現真的沒什麽事，這才松了口氣：“那就行，我們是回去還是去看看孟曉瑚。”

　雲凜：“你剛剛沒去？”

　沈頌笑了一下，倒也沒有避諱：“你在裡面，我哪裡有心情去看別人呢，不瞞你說，要是你30分鍾探視時間過了還沒出來，我一準兒翻牆爬樹，怎麽著也要進去看看。”

　原來他就這麽乾巴巴地在樹下站了三十分鍾，也是挺磨人耐心的。

　在這個節奏很快的社會，往常人就算是多等人五分鍾，就已經亟不可待的跳腳了。

　而沈頌這個本來脾氣就不怎麽好的，竟然巴巴等了三十分鍾，嘴上不說，卻緊張得一分鍾都沒有離開過，足以說明雲凜在其心中的地位是多麽重要。

　雲凜心裡也暖，但是表情還是很淡然。

　“幸虧你沒有，不然這會兒我們倆都不能好好地站在這裡。”

　二處是個什麽地方，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

　沈頌呲牙一笑，展臂圈住雲凜的肩頭，“哥哥，吃糖嗎？”

　雲凜看著他從兜裡又掏出一根棒棒糖，眼皮撩起，“你一天吃這麽多甜的，也不怕蛀牙。”

　“我還天天親你呢，你這麽甜，我從來沒有蛀牙過。”沈頌開始強行狡辯，語氣帶著點哄人的意味，一邊說還一邊輕輕晃著雲凜的肩頭，“我說小雲朵，你一定是，咬一口在嘴裡，軟軟的幾乎化了，我可喜歡了。”

　面對沈頌在二處一片攝像頭下面耍流氓，雲凜實在是懶得和他計較。

　一把打開他的手。

　“走了，去看孟曉瑚。”

　臂彎架著的清瘦身子撤身離去，沈頌差點栽倒，好在他對雲凜有一定了解，留著一手，被掀了一下卻並未真的傾倒重心，只是嘴角勾了勾，又屁顛屁顛地跑過來追上人。

　“哥哥，你連我的糖都不吃，我可要鬧了。”

　雲凜毫不懷疑自己和沈頌的對話可以一字不漏地傳到二處負責記錄的人那裡，於是步伐加快，“閉嘴，回家再說。”

　沈頌嘴角勾了勾，複又圈住了雲凜的肩頭，湊過去在雲凜臉上啄了一口。

　“好的，為夫的遵命。”

　雲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