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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山蘇氏,蘇允最賢》第171章 《太學呂先生批蘇氏錄》(4k)
   第171章 《太學呂先生批蘇氏錄》(4k)  不過,便在太學生準備看呂大臨深入批判的時候,呂大臨卻是止住了,與學生們道:“你們幫我收集一下市面流傳的這些隻言片語,我需要研究一番。

  學術之上,斷章取義殊為不智,在不知道事情全貌之前,隻以隻言片語便斷定其學術,這是不負責的。”

  太學生們有些失望,不過他們知道呂大臨治學態度極為嚴謹,有此行為倒也正常。

  但隨即他們又興奮了起來:呂大臨希望深入研究,說明他心中對這蘇允已然是不滿,想要多加研究,一旦發現其學說不妥,定然要起而唾之!
  課後,邵伯溫召集起來自己的同窗。

  “呂先生的話你們也聽到了,呂先生希望我們收集蘇允的言論,以做一些研究,咱們也正好借這個機會,做一次實事。

  接下來,我將會深入市井,將這些言論給收集起來,大家若是感興趣,可以跟著我一起去。

  當然,諸位也可以讓家中奴仆在市井之中稍微收集一下,咱們將其匯總起來,提交給呂先生。”

  眾人紛紛應了下來,因為都有吃瓜的心思,行動極快,很快便收集起來一大冊子的隻言片語,邵伯溫等人親自上門交給呂大臨。

  呂大臨看著滿滿一冊子的章句,致謝了一下邵伯溫等人,隨後研究了起來。

  邵伯溫等人好奇呂大臨會有樣的反應,便在呂大臨屋外徘徊不去。

  呂大臨在課堂上的憤怒只是一時的反應,當場怒斥歪理邪說之後,回來之後自己反省了幾天。

  不知全貌之前,便對別人的學說妄加指責,這不是做學問的態度!

  不過,當他研究邵伯溫交過來的一本章句之後,他又怒了!

  “這就是歪理邪說!”

  呂大臨這聲怒吼,頓時讓屋外的邵伯溫等人紛紛跑了進來。

  呂大臨看了一下邵伯溫等人,道:“你們還沒有走?”

  邵伯溫嘿嘿一笑道:“先生,我們想聽聽您對這些章句的看法?”

  呂大臨哼了一聲道:“才剛開始看,須得研究完再說。”

  邵伯溫左顧右盼,道:“先生,我有些口渴,能跟您討杯水喝麽?”

  呂大臨瞟了一下邵伯溫,哼了一聲道:“你們既然這麽感興趣,那我便看便隨意說說便是。

  事先說好了,接下來我所說,只是初接觸之下的第一看法,並不代表我的學術論斷。

  其次,這些只是章句,並不代表人家蘇允的整體學問,甚至會有所偏頗,所以我的評論也會有所偏頗,這兩點你們都得記住了。”

  邵伯溫期待道:“先生,我們能記錄下來麽,能在對外討論的時候說起你的這些觀點麽?”

  呂大臨皺起了眉頭,隨即點點頭道:“可,但必須將我兩點意見先寫下來,與人討論時候,亦要說明這兩點。”

  邵伯溫等人大喜,紛紛鋪開紙張,準備記錄呂大臨的評論。

  呂大臨也不管他們,隻管自己看章句。

  不過他一看又怒了:“荒謬!什麽叫“心即理”,什麽又叫“萬事萬物皆由心而生發”,什麽又叫“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來曰宙,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

  由道問學,格物才能致知,不窮物理,一無所知,如那村夫愚婦,又知道什麽道理?
  便比如一村夫之心,他的心便是宇宙麽,萬事萬物皆由他的心而生發麽?

  又有,萬事萬物皆由心而生發,那世間每日皆有人生有人死,然則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一個人的心,又如何能夠影響萬物?”

  邵伯溫經義水平在眾多學生之中是最為出眾的,畢竟他父親是理學大家邵雍,他一聽呂大臨的一連串質疑,便理解了呂大臨的意思,他趕緊提筆寫下:
  【蘇氏認為,“心先於理”,認為心的良知即萬物對理的判定,心的狀態決定了對事物的認知和行為,強調“心即理”。

  呂先生則認為“性即理”,天理是萬物本原,必須通過格物致知來窮盡一切知識,達到對理的理解。】

  又聽得呂大臨語氣慍怒,道:““不行不足謂之知”“知行合一”……物格而後知致,不知如何能行,不知而行,只能是失敗一途而已,真是誤人子弟!”

  邵伯溫趕緊提筆寫下:
  【蘇氏曰,不行不足謂之知,知行合一。蘇氏認為知識與行動不可分割,真正的知識必須通過實踐來驗證,強調“知行合一”。

  呂先生則堅持“知先行後”,認為知識在行動之前,必須先有理論知識的積累,才能夠去行動。】

  又聽呂大臨道:“致良知,這裡之致,乃是在事上磨煉,見諸客觀實際之意。“

  致良知”即是在實際行動中實現良知,知行合一。

  便如老夫所說,先後次序一變,大意便有了天翻地覆之變。

  且先不管他這個,這不過是末節,而根本在於,他以人心代天理,那真是沒有天理了,光是這點,便足以證明他之學說,全是歪理邪道矣!……”

  邵伯溫趕緊提筆記下:
  【蘇氏認為,內心的良知是人內心的道德標準和判斷對錯的依據,強調“致良知”。

  呂先生則認為天理是作為一種客觀的精神存在,天理才是道德之根本……】

  這一日,呂大臨一邊看一邊發出各種評論,邵伯溫將其一一記載了下來,並且在隨後將其整理了出來。

  其余太學生紛紛來借閱抄寫,而這本原本沒有名字的書,在傳播之中漸漸有了一個名字,叫《太學呂先生批蘇氏錄》。

  這本書一經面世便十分受歡迎,先是在太學生裡引起了轟動,隨後又經太學生傳入民間,之後幾乎所有讀書人書案上亦是多了一本。

  倒不是說民眾都愛從眾,當然這也是個正確的論斷,但這本書能夠流傳出去,是其內容的確是精彩。

  蘇允的章句語不驚人死不休,每一句都讓人耳目一新。

  而呂大臨的品論皆是以理學角度來評,這時之理學,還不是後世之理學,其傳學范圍還沒有那麽廣,這些言論聽起來亦是新穎。

  當然,邵伯溫的功勞也不小,若無他的文筆與總結能力,自不能讓這論述變得如此精彩。    這本書的流行,雖然呂大臨將蘇允的言論批得一無是處,但卻吊足了讀者的胃口。

  蘇允的言論雖然被批判,但如此令人耳目一新的言論,讓一些早就厭煩當下儒學的人看到了一片新天地,亦是引起了很大的討論熱潮。

  可以說,這本書看似批判,但實際上起到了宣揚蘇允的唯物辯證主義心學的作用,蘇允的《四書章句集注》一書雖然還沒有面世,但已經是人人都知有一本驚世駭俗之書即將面世矣!

  這股熱潮隨著春節與元宵的到來,在節日的狂歡之中,不僅沒有稍減熱度,反而因為大家的聚會增多,而被瘋狂討論。

  在許多年後,許多人都記得,元豐五年這一年的春節元宵長假之中,關鍵詞便是“蘇允”“呂大臨”“四書章句集注”等等,而“致良知”“知行合一”“心即理”等等也被廣泛傳播。

  而後,這本《太學呂先生批蘇氏錄》也被呈於趙頊的書案之上。

  而與之放在一起的是一本厚厚的書冊,封面上寫著:四書章句集注。

  蘇允從元豐四年八月下旬入崇文院,如今已經是元豐五年正月下旬,整整五個月的時間,四書章句集注終於有了一份初稿。

  趙頊對照著《太學呂先生批蘇氏錄》將《四書章句集注》讀了一遍,不由得啞然失笑,與孫思恭笑道:“居正果真是促狹。”

  孫思恭笑道:“聽說蘇大家極為喜歡釣魚,老奴自己雖然沒有釣過魚,但聽說釣魚要打窩,餌料亦是要精心烹製,才能夠釣到大魚,想來這次呂先生的確是上鉤了。”

  趙頊笑著搖搖頭道:“與叔這次的確冒進了,不知全貌之下,怎麽能夠下定論,他在學術上歷來嚴謹,這一次怎麽就這麽容易上當?”

  孫思恭笑道:“蘇大家那些言論,著實是驚世駭俗,在呂先生品論之前,已經是傳播頗廣。

  呂先生先後師從橫渠先生與程先生,皆是理學路子,蘇大家拋出來的那些言論,句句都朝著理學的根基狠刨,也怪不得呂先生坐不住。”

  趙頊橫了一眼孫思恭道:“你還說你不懂經義?”

  孫思恭卻是不慌,嘿嘿笑道:“老奴是不懂,但不妨礙老奴專門尋了人幫老奴看啊。

  老奴天天盯著蘇大家,若是蘇大家寫書的進度都看不明白,又如何給官家您匯報呢?”

  趙頊只是調侃一下孫思恭,注意力轉而看向《四書章句集注》,感慨道:“此書一出,對於理學來說乃是一個天翻地覆的打擊,朕自小讀書,從不曾讀過一本如此嚴謹的經義!

  這幾日,朕看這四書集注,並不敢相信這是五個月時間能夠寫出來的東西。

  若不是我看著這本書一點一點寫出來的,朕都要懷疑,這本書至少得經過幾十年的打磨,才能夠這般嚴謹!

  禮記兩篇文章,一本論語,一本孟子,所闡述的道理萬千,更有向背而行之處。

  一開始說的是一個道理,中途便散為萬事萬物的道理,到了末尾又合為一個道理。

  把它放開,和所有的事物都是相通的,將它收回來看,它又是那麽神秘。”

  趙頊起身在殿中興奮疾行,一邊走一邊道:“以後讀書人有福氣啦,先讀《大學》,立其綱領,其他經皆雜說在裡許。

  通得《大學》了,去看他經,方見得【此是格物知事,此是正心誠意事,此是修身事,此是齊家、治國、平天下事】!
  有此綱領,以後讀書人讀書事半功倍矣!

  有了綱領,便要以《論語》和《孟子》“探其本”。

  學者之要務,反求諸己而已。反求諸己,別無要妙,《語》、《孟》二書,精之熟之,求見聖賢所以用意處,佩服而力持之可也。”

  趙頊哈的一聲道:“在此書之前,讀書人想要讀書明心見性,非得花上十幾二十年時間不可得,有此書之後,恐怕幾年便可以抵以前十幾二十年之功矣!”

  孫思恭趕緊恭喜趙頊,道:“恭喜官家,賀喜官家,如今不僅得一蘇大家,以後更有無數的蘇大家出現,官家以後便不用擔心人才不夠用的情況矣!”

  趙頊大笑起來。

  去歲西夏梁太后囚禁夏惠宗秉常導致國內政亂。

  趙頊認為攻佔西夏的良機已至,趁此發動五路伐夏大戰不果,讓他憂心成疾,大病了一場,之後便一直鬱鬱寡歡,到得今日,才由衷感覺到欣喜振奮。

  蘇允所寫之《四書章句集注》一書,別看許多理論看似驚世駭俗,但深究之,竟是絲絲入扣,極為務實,不僅教人怎麽修煉自己,甚至連該如何做事,都有極為詳盡的指導。

  裡面有幾個理論趙頊極為癡迷,一個叫矛盾論,一個叫實踐論。

  這兩個理論闡述得極為精彩,趙頊常年處理各種複雜的政務,雖說是嫻熟,但從來沒有從理論上去整體分析過。

  看了這兩個理論之後,趙頊感覺天靈蓋都被打開了,一種高維的智慧從頭頂灌入。

  嗯,醍醐灌頂了。

  以前許多看不明白,想不明白的東西,用這兩個理論分析一下,嘿,思路頓時便打開了。

  便是這麽神奇。

  有這本書來教導天下讀書人,以後大宋朝堂之上盡皆是能臣矣!
  與夏人的戰爭一時打敗,那也算不得什麽,只要大宋人才輩出,以後別說西夏,就是遼國,也不是不能彈指滅之!

  不過……

  趙頊眯起了眼睛。

  這麽好的書,若是不能作為科舉教材,那就太可惜了。

  只是現在所用教材乃是王安石所推行的,王安石雖然半退隱於江寧,但新法派還在當政。

  若是以蘇允的四書章句集注待之,恐怕要引起新法派的忌憚,他們或許會懷疑自己,是不是要改轍易弦了?
  趙頊皺起了眉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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