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雷霆萬鈞!蘇允驚詫看向李清臣。
李清臣神色誠懇道:“你聽老夫的,老夫是你叔父的朋友,不會害你的。”
蘇允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寡淡起來。
這李清臣……蘇允感覺滿肚子的槽,一時間不知道該從何吐起。
今天乃是南衙議事,高層齊聚,李清臣一上來便以自己的長輩自居。
這裡是公家場合,蘇允乃是通判,乃是監督他李清臣的,李清臣卻以長輩自居,這是什麽意思?
意思是告訴其他所有的高層:我是這通判的長輩,他監督不了我,雖然他不是我的下屬,但卻是我的賢侄,所以,你們認為可以用他來牽製我,那你們就想多了。
這話一出,何瑞寧、杜無妄等人立即心下欣喜,因為他們知道,蘇允定然會心中不滿,很可能會因此嫉恨李清臣,甚至會當場反擊,因此很是期待。
但他們很快就失望了,因為蘇允並沒有反擊李清臣,而是接了下來,算是給足了李清臣面子。
而接下來讓蘇允心中怒火交織,以至於不得不反擊的是,李清臣口上說通判檢閱庫房乃是祖宗法,下一刻卻是拿著這個來脅迫何瑞寧、杜無妄去協助治理惠民河。
全然不顧蘇允自己內心的感受,便將庫房檢閱之事給否了。
蘇允:……
不是,李清臣你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啊!
此事蘇允若是不反擊,以後他的威信當真是盡喪了,南衙沒有一個人會將他放在眼裡。
若是傳出去外面,那他蘇允性子軟、任人欺負的名聲足以讓他的前程盡毀!
哪個上官,乃至於官家,會用一個沒有主見,被人騎上頭上拉屎,還笑呵呵不敢反擊的?
蘇允不得不反擊。
所以蘇允立馬發聲,但李清臣還端著長輩身份不讓他說話,蘇允立馬讓李清臣稱呼他的職務,這是告訴李清臣,在公言公,你別真把自己當長輩。
隨後蘇允提出,治理惠民河與檢閱庫房的事情可以並行,並且打算借著治理惠民河一事,將財政權拿回來。
倒不是蘇允多有上進心,主要是他是看出來了。
李清臣之前肯定提了許多次清理惠民河之事,但都被左右廳給頂回去了,但這次李清臣以檢閱庫房一威脅,左右廳立馬就表態全力配合,這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這左右廳特麽的爛透了啊!
現在自己剛剛入職,若是這個時候不趕緊處理此事,那到時候入職時間一久,這些爛帳可就要算在自己的頭上了!
到時候若是爆雷,有人來查,蘇允告訴別人:我不知道啊,那些都不是我乾的呀!
這時候檢察人員就會告訴蘇允:太宗時候規定,諸州通判,錢糧官至任,並須躬自檢閱帳特所列官物,不得但憑主吏管認文狀。
你既然不查,那伱就是認了,認了,那就是你的罪責!
嗯,到時候就不是看別人熱鬧了,自己也成局中人了。
而這李清臣,還特麽的跟哄小孩子似的:
【蘇通判,你還年少,不知道這個事情有多艱難。你聽老夫說一句,等此事完成後,你想怎麽查就怎麽查,你覺得如何?】
【你聽老夫的,老夫是你叔父的朋友,不會害你的!】
蘇允:???
不是大哥,您是不是認為你在打遊戲,將其他的人都當成了NPC,你只需完成自己的任務,至於別人的心理感受,別人的利益,那都是不存在的?
想及至此,蘇允搖搖頭道:“李知府,祖宗法在前,此事我不得不為矣。
不過,你要治理惠民河,此事我是支持你的,你盡可放手施為,財力人力等,自有我安排。”
李清臣皺起了眉頭,道:“你確定能夠搞定?”
蘇允瞥了李清臣一眼道:“不確定,那李知府還要治理惠民河麽?”
李清臣盯著蘇允看了一會,道:“能不能……”
“不能!”蘇允搖頭道,“要麽信我,要麽你就別乾,我不會承諾你任何東西,也無須承諾你任何東西。”
李清臣有些慍怒,但也無話可說,蘇允是通判,不是他的下屬,他的確沒有辦法逼別人下什麽軍令狀。
李清臣拂袖轉身離開廳事。
這會兒何瑞寧與杜無妄登時急了,趕緊去追李清臣。
蘇允亦是起身,自顧回了通判廳。
鄧起隨後到了通判廳。
蘇允盯著鄧起,道:“想當判官麽?”
鄧起的眼睛炸出來一點火星,燁燁生光,道:“您的意思是擼了左右廳判官,讓我上?”
蘇允點頭道:“左右廳都攔透了,我不處理的話,到時候我也難以獨善其身,不過我現在在南衙沒有根基,想要查他們的帳,可沒有那麽簡單。”
鄧起嘿嘿一笑道:“您說笑了,六曹就是您的根基!監州,您發話吧,該怎麽辦,卑職投您至今,還沒有機會展現卑職對您的忠心呢!”
蘇允點點頭道:“嗯,南衙衙役你能夠調動麽?”
鄧起點頭道:“卑職的錄事參軍,乃是諸曹官之首,卑職又經營六曹多年,諸曹官都與卑職交好,因此,只要監州您下令,衙役自然是可以調動的。”
蘇允道:“若是知府下令衙役撤去呢?”
鄧起咬了咬牙道:“若是監州您這個通判在檢閱庫房,此事乃是光明正大之舉,必然是先配合您,等到查完之後,再讓衙役退去。”
蘇允點點頭道:“此事非常關鍵,我要查帳,左右廳定然不會坐以待斃的,所以必須要以武力進行封鎖,才能夠避免一些意外事件,比如說庫房帳冊失火。”
鄧起神情一緊,道:“監州,事不宜遲,我們需得立馬封鎖庫房以及帳冊!”
蘇允點頭道:“去吧,另外,讓戶曹參軍帶上一批帳房過去,戶曹參軍能信麽?”
鄧起點頭道:“能信!他是我推上去的。”
蘇允點點頭道:“嗯,控制帳房,控制帳冊,控制左右廳所有的胥吏,還有……”
蘇允臉上出現一絲狠辣,“……左右廳判官、推官全都控制起來,讓他們在院裡接受調查!”
鄧起瞪大了眼睛,吃驚道:“若是控制他們,這事情可就鬧大了,若是查不出來東西,咱們全都得完!”
蘇允轉頭看向鄧起,道:“他們屁股底下乾淨嗎?”
鄧起立馬道:“自然都是爛褲襠!”
蘇允點頭道:“只要有問題,就一定能夠查出來,現在就是兵貴神速,容不得婆婆媽媽,這個時候果斷采取措施,反而最容易查出來問題,趕緊去!”
鄧起伸手給了自己一個嘴巴,道:“您看我的吧!”說著一溜煙離去。
蘇允:“……”
不是……你給自己一個嘴巴子是作甚?
何瑞寧、杜無妄追著李清臣到了押廳。
李清臣看著二人,臉色不是很好,道:“你們跟過來幹什麽?”
杜無妄氣道:“府尊,您這下子可把我們給害慘了!……”
何瑞寧瞪了一眼杜無妄,杜無妄知道自己失言,趕緊閉嘴。
何瑞寧趕緊道:“府尊,治理惠民河乃是當下大事,左右廳都會全力支持你的!”
李清臣搖搖頭道:“現在才來說這話,晚了,現在已經不是我能夠決定得了的事情了,阻撓通判檢閱庫房,這事情誰敢說話誰就死。”
杜無妄又是害怕又是氣憤:要不是你拿這事情來嚇唬我們,那蘇允又怎麽會檢閱庫房!
何瑞寧用眼神製止了杜無妄,隨後道:“府尊,這不過是你一句話的事情,沒有我們,您想要治理惠民河是絕難以完成的。
還有,麻煩您也跟蘇通判說一下,他若是非要置我們於死地,那我們便與他魚死網破!”
李清臣皺起了眉頭。
沒錯,何瑞寧就是在威脅他,不過這個威脅很好用。
他也覺得,若是沒有何瑞寧與杜無妄幫忙,這惠民河的確是沒有辦法清理的。
至於蘇允說什麽他會接手錢谷之事,且會協助清理惠民河之事,李清臣並不太信任。
蘇允太年輕了。
面對何瑞寧這個老狐狸,蘇允不可能搞得定的。
李清臣皺起了眉頭,陷入了長考之中。
杜無妄露出不耐之色,何瑞寧卻是穩如泰山。
何瑞寧自然知道李清臣想要做什麽,李清臣想要政績,惠民河是最重要的一環,沒有政績,李清成想要完成從開封知府向宰執的跳躍,根本就不可能。
四入頭是成為宰執的必要條件,但四入頭並不保證一定就能夠當上宰執。
大宋朝建國以來,開封知府至少有五六十位,但能夠完成這個跳躍的,連三分之一都沒有,最關鍵的還是政績!
李清臣想要政績,沒有左右廳的支持,根本就成不了事。
所以,現在是李清臣需要他們,當然,現在他們已經被逼入這個地步,他們亦是需要李清臣。
好一會兒之後,李清臣緩緩道:“此事老夫會解決,你們準備好協助惠民河清理之事,若是到時候你們還給我出么蛾子,那可就怪不得老夫了。”
何瑞寧眼神中有著一絲歡喜,心道此事總算是有轉機了。
別看蘇允在廳事的時候那麽強硬,那是因為蘇允那時候已經退無可退,都怪李清臣太咄咄逼人了。
但再怎麽說都好,李清臣畢竟是這南衙之主,他若是願意出手,蘇允未必敢頂著李清臣非要查帳。
嗯,帳可以查,但只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事情也就過去了。
何瑞寧還是有些不放心,道:“府尊,帳可以查,只要稍微松一松,你好我好大家好也就是了。”
李清臣點頭道:“到了這個地步,查是必須查的,不然蘇允那邊肯定是不肯的,你們回去好好收拾打掃一番,別讓蘇允難做。”
何瑞寧與杜無妄相視一眼,盡皆看到彼此眼裡的輕松之意。
何瑞寧與李清臣拱手告別:“行,那我們就告辭……”
此時外面有雜亂的腳步聲傳來,李清臣聽到心腹大聲道:“你們這是要做什麽,膽敢衝擊押廳!……”
李清臣眉頭倒豎,大步走出去。
何瑞寧與杜無妄倆人面面相覷。
什麽情況?
他們趕緊跟出去,卻見的押廳胥吏與一班衙役對峙,衙役中帶頭的卻是錄事參軍鄧起。
李清臣不怒自威看著鄧起道:“鄧主事,你帶人衝擊押廳,你這是要幹什麽,難道不知衝擊押廳乃是大罪!”
鄧起恭敬與李清臣拱手道:“府尊誤會了,我們不是衝擊押廳來的,我們是奉蘇通判之命,請杜判官與何判官一起去檢閱庫房的。”
李清臣頓時大怒,道:“檢閱庫房便檢閱庫房,你們帶著衙役過來,這是將他們視作犯官麽!誰給你們的權力!
杜判官與何判官都是朝廷命官,沒有大理寺與刑部的公文,你們怎麽敢私自扣押朝廷命官!”
鄧起呵呵一笑道:“府尊,您真的誤會啦,我們就是來請杜判官與何判官一起檢閱庫房的,哪有什麽私自扣押的行為。
府尊,此事涉及的乃是蘇通判主管的錢谷之事,這事情您就別理會了,您不應該插手這個事情,不然……嘿嘿。”
李清臣怒發衝冠,正要呵斥鄧起,卻見他心腹朝他連連搖頭,頓時心下一驚。
正如鄧起所說,無論蘇允這個做法合不合規,但他的確是不該摻和進來此事。
錢谷乃是朝廷賦予通判最為重要的權力,是用來製約知府的,若是自己不知道輕重參和進去,到時候左右廳當真查出來問題,那禦史可就能來事了:您一個知府,強行阻撓通判檢閱庫房,請問您是什麽居心?
到時候就算是自己初來南衙,犯下的那些事情跟自己無關,但一身騷肯定是沒跑了!
自己大好前程,怎麽能夠陷進去這種事情裡面!
想及至此,李清臣冷哼了一聲,隨後拂袖進了押廳。
杜無妄大急,道:“府尊!府尊!”
何瑞寧道:“別喊了,事情到了這等地步,他不敢管的,還是想想怎麽應對當下之事吧。”
何瑞寧轉頭看向鄧起,道:“我倒是有些奇怪,你怎麽跟蘇通判攪和一起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