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瑾大口將餅吃完後, 又從士兵手中拿了兩個放在懷中,隨後繼續沿著懸崖找著趙姝。 這兩個餅得揣好,找到姝兒後給她吃, 從昨天到現在,那麽長時間沒吃飯,想必是餓壞了。
他們在山中不知是待了多久,只知道從白日到天黑,又從日出到黃昏, 反反覆複,黑白顛倒。
士兵們在地上睡倒了一片,謝瑾好幾天沒換洗衣服, 身上已經有了酸味, 他面色青白、胡子拉碴的走著,聲音嘶啞的喊不出聲了。
可即使出不了聲,他的嘴巴仍然不停的張張合合著。
“瑾表哥!”遠處傳來喊聲。
謝瑾慢吞吞的將身子轉了過去,趙姝兩步朝他跑了過來,笑盈盈站在他面前:“瑾表哥, 我在這山中找了好幾天的路,終於讓我找到你們了。”
謝瑾愣愣的望著眼前的人,趙姝抬手在他面前揮了揮:“瑾表哥?”
謝瑾一把抓住趙姝的手, 在手心捏了捏, 趙姝被捏的痛出了聲:“疼!”
聽到這聲呼痛聲, 謝瑾一把將趙姝摟入了懷中,緊緊的抱住,那力道大的生怕她跑了一般。
趙姝被勒的喘不過氣來了:“瑾表哥, 我要被勒死了!”
聽到這話, 謝瑾連忙放開了她, 啞聲道:“有沒有勒疼?”
趙姝望著他緊張的樣子,笑了笑:“沒有。”
望著面前沒心沒肺的姑娘,謝瑾眼中情緒萬千,最終他順著自己的內心將手覆在了趙姝的頭上,輕輕揉了兩下:“抱歉。”
趙姝睜著無辜的杏眼,抬頭望他:“瑾表哥為何對我說抱歉?”
謝瑾回想到之前在金鑾殿的一幕,喉頭哽了哽,聲音暗啞道:“疼嗎?”
趙姝疑惑的睜著大眼:“瑾表哥,你先前就問過我了,不疼。”
謝瑾抬手將趙姝臉上的碎發撥在耳後:“那些棍子落在身上疼嗎?”
趙姝怔了怔,隨後驚惶的蹲下了身子,將頭埋在臂彎裡,放聲的哭了出來。
謝瑾無措的跟著她蹲了下來:“姝、姝兒.”
趙姝淚眼婆娑的抬起頭望著他:“瑾表哥,當時你為什麽不救我?”
“為什麽!”
趙姝臉上出現了恐懼的表情:“當時我好疼啊,疼的要死過去了,我明明求你了,但你為什麽就是不來救我?”
謝瑾聲音低啞的不成樣子:“我”
趙姝一把將他推開,纖細的手指指著他:“你不是我的瑾表哥,瑾表哥是不會這樣對我的,他不會眼睜睜看著我疼,不救我,他也不會為了別人而不顧我的性命,你不是我的瑾表哥!”
趙姝不知從哪裡摸出了一把匕首,直直刺向了謝瑾的胸膛。
謝瑾沒有反抗,他平靜的仰躺在地上,任趙姝一刀又一刀的刺進他的胸膛。
謝瑾的眼神漸漸的渙散了起來,他意識模糊的想,姝兒當時,是否也像他這般痛呢?
顯國公府。
謝景榮沉沉望著一直昏迷不醒不斷說著胡話的謝瑾。
謝瑾唇色蒼白,額間全是細汗,下人們忙進忙出的換水換冷帕。
周慧捷望著自己的兒子三魂丟了兩魄的躺在床上,她受不了的轉身用帕子捂住嘴,小聲啜泣了起來。
謝景榮轉身攬住周慧捷的肩膀,沉聲安慰道:“放心,瑾兒是我的孩子,他會挺過去的。”
周慧捷轉身走到謝瑾床邊坐下,她望著謝瑾蒼白的臉,不住得哽咽道:“瑾兒一直在喊疼,大夫也看過了,說他身上並沒有受傷,那他到底是哪疼呢?”
周慧捷用帕子擦拭著他臉上的冷汗:“瑾兒,你告訴娘,你到底是哪疼?”
謝景榮沉沉開口:“趙姝那姑娘沒了。”
周慧捷呆了呆,轉頭望著他道:“怎麽會!?”
謝景榮望著謝瑾的蒼白的臉開口道:“宮變的時候,趙姝那個姑娘也在場,秦治挾持了她,讓趙堯與瑾兒在她和陛下中選一個,陛下毫發無傷。”
反言之,趙姝死了,死在了一場權衡利弊中,死在了一場誅心的選擇中。 周慧捷望了望床上的兒子,隨後恨罵出聲:“秦治那個畜生!”
周慧捷眼淚流了下來,哽咽道:“這怎麽辦,趙姝那姑娘死了,瑾兒該怎麽辦?”
“瑾兒不過一個十五歲左右的兒郎,你讓他怎麽去承受這些,那姑娘可是從小跟在他屁股後面長大的呀,與親生妹妹又有什麽兩樣!”
周慧捷恨恨的捶了兩下床板:“畜生!”
謝景榮沉默的望著床上陷入昏迷的兒子,怕就怕不止是當成了妹妹那麽簡單.
一山間草屋裡,趙姝衣衫襤褸、渾身是血的躺在光禿禿的木板上,一個滿臉疤痕、身形佝僂的老者推門走了進來。
昏暗的房間裡,老者佝僂著身子,一動不動的站在木板前望著躺在木板上的人。
月光隱隱綽綽、夜風攜著清涼驚動了老者的衣袍。
粗噶難聽的聲音自房中響起:“倒也是個命大的,都這麽多天了,竟然還沒死。”
自從謝瑾昏迷不醒,周慧捷便衣不解帶的天天守在他床邊,除了沒幫昏迷中的謝瑾換衣服之外,其余的她都一手包辦了。
就這樣,周慧捷事無巨細的照顧著昏沉的謝瑾,而謝瑾也在床上渾渾噩噩的躺了將近半個月。
這天,就在周慧捷出去一下會兒功夫的時間,謝瑾緩緩睜開了雙眼。
謝瑾雙眸無神的望著帳頂,隨後默不作聲的起身來到屏風處將掛在上面的外袍拿下來,沉默的往身上套著。
“哐當!”裝有水的木盆打落在地的聲音在門邊響起。
丫鬟震驚的望著突然醒過來的謝瑾,隨後轉身朝門外跑去,邊跑邊喊道:“夫人!夫人!世子他醒了!”
本來氣氛沉重的院子頓時熱鬧了起來,驚喜聲、如釋重負的歎氣聲,還有清晰可聞的喜極而泣的嗚咽,通通一絲不落的傳進了謝瑾的耳朵裡。
一道熟悉的身影率先跑進了屋內,來人將謝瑾一把抱進懷中。
謝瑾朝外走的腳步頓時一滯,有些無措的望著身前的人。
周慧捷沒有失態太久,察覺到懷中的兒子的沉默後,便立馬放開了謝瑾。
周慧捷不著痕跡的用帕子將眼角的淚擦拭乾淨,望著謝瑾半是欣喜半是複雜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隨後望著他小心翼翼的問道:“瑾兒,你這是要走哪去?”
謝瑾並沒有隱瞞,他大大方方的的承認道:“去找趙姝。”
看著面前毫無異常的謝瑾,周慧捷柔著語氣道:“你還記得那天在懸崖上發生了什麽了嗎?”
在照顧謝瑾的這段時間以來,謝景榮將那天發生的事都跟她講了一遍,所以她是知道宮變那天生了什麽的。
謝瑾點點頭:“記得。”
周慧捷心中一頓,柔著語氣試探道:“過幾日,宣平侯府就要為姝兒做喪事了,到時候我們一起去祭拜祭拜?”
謝瑾溫和的臉色瞬間變的僵硬,他不悅的望著周慧捷:“娘,趙姝沒死!”
自謝瑾十歲以後,他就再也沒有喚過周慧捷“娘”,而是喚“母親”,剛開始,謝瑾還小,周慧捷還能哄著他喚兩聲,但在這近幾年,隨著他年歲漸大,越發難從他嘴裡撬出“娘”這個字來。
看著將這話說的異常認真謝瑾,周慧捷心中驚了一下,她壓著內心的不安,勉強笑道:“娘知道,你不能接受姝兒去了的這個事實,但你一直都是堅強的孩子,娘相信,你會.”
謝瑾打斷她的話:“趙姝沒死!”
“我再說一次,趙姝沒死!”謝瑾沉沉的重複道。
謝瑾一臉的平靜,但語氣卻是不容置喙的認真。
(本章完)
作者說:作者專欄-新文《貪毒》已開文。
《貪毒》文案:最初的周多魚是個和人說話都會臉紅上半天的姑娘,她溫順、良善。
可時過境遷,她已不複是當初那個溫善的姑娘,如今的她到處左右逢源、溜須拍馬,還勵志要將那群權貴哄得七葷八素、頭昏腦漲,哦,不對,是愜意順心。
她也知道,她這樣的人在那群世家子弟的眼裡,就是個可隨意拿來逗趣、上不了台面的。
周多魚盡心盡力的親近、討好所有人,但唯獨對謝怍避之不及,
不是她不願,而是不敢,
因為她不止深知此人的菩薩面貌、魔鬼心腸還知此人對她動了殺心。
為此,別說是跟他沾上半點關系,就是站的近了些,她都瘮得慌。
謝怍表面上對周多魚溫和有禮,實則打心底厭惡她粗鄙庸俗的舉止。
若硬要說愚昧無知的周多魚身上有什麽長處的話,那就是識趣,也只有識趣,識趣的遠離他與他保持距離,對此,謝怍還算滿意。
此去經年,窄巷相逢,謝怍雙眸沉靜的望著身子緊貼著牆而過的周多魚,緩緩斂目,嘴角彎了彎,眼裡卻沒什麽笑意,
是個識趣的好姑娘,知道對他退避三舍,
可,卻礙眼的緊。
愛恨嗔癡,為貪為欲,求而不得,故生妄念
小劇場:
周多魚虔誠的跪在佛前,眼前則是剛剛奉給菩薩滿滿一荷包、晃瞎人眼的金燦燦黃金。
她對佛像低眉淺頌:勞菩薩費神助信女屠盡惡鬼,事成之日,便是信女為菩薩重塑金身之時,嗯,純金。
拜完菩薩,她面不改色、不著痕跡的收起剛孝敬給菩薩的黃金,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哪有事還沒辦,就收錢的道理!
【特別說明】:文中“惡鬼”僅用於比喻,全文無奇幻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