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張明奇的第一反應是怒火中燒, 下跪?!開什麽玩笑?除了張家的列祖列宗,他堂堂一個ALPHA還得給OMEGA下跪?!
“你不跪,我怎麽知道你的誠意?”聞秋單手托著腮, 好整以暇地看著他,“還是說要我在裴少面前多說幾句?你心裡很清楚,裴少毀掉你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你忘記魏梓英的下場了嗎?” 聞秋說這番話,大半是在詐他。裴渡早就和自己一刀兩斷了, 怎麽可能幫自己出頭。然而讓他就這麽放過張明奇,他又咽不下這口氣。
在聽到“魏梓英”這個名字時,張明奇明顯地哆嗦了一下, 聞秋就知道自己賭對了。裴渡對這位“準妹夫”做的事, 圈內人果然都心知肚明。沒想到他的冷酷和殘忍會是如此好用的一柄武器,當然前提是刀刃別對著自己。
張明奇臉色猙獰地在原地踱步打轉,忽然快步走到聞秋面前。聞秋警惕地坐直了身子,唯恐他做出什麽不軌的事,卻見人高馬大的ALPHA身形猛地一矮, 居然真的在自己面前跪了下來!
而且那份猙獰也被很好地藏了起來,張明奇諂笑道:“你看我跪都跪了,這下總能放過我了吧?要是裴少問起來, 你可得幫我說話啊!”
“……”聞秋沉默不語, 心中湧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不可一世的ALPHA原來也是這樣趨利避害的動物。他好像到現在才特別感受到這個世界的運行規則, 感受到裴渡在這條食物鏈上所處的位置。
對自己來說這樣危險的世界,對他來說的確是狩獵的樂園。
“怎麽了,你還嫌不夠?”張明奇咬牙切齒道, “說話!”
聞秋微微彎腰, 掐住了他的下巴, 止住了他的話音。他像撫摸大型犬一樣緩緩摩挲著ALPHA的喉結,感覺到他臉上的冷汗滴在手心裡,“放心,我會幫你的。現在乖乖跪著,直到我離開為止,聽明白了沒有?”
張明奇赤紅著雙眼抬頭看向OMEGA,正對上那雙清冷的淺碧色眼瞳。那眼神裡滿是責備的意味,好像把他當成了一條需要教訓的狗。
也不知怎麽的,他的第一反應竟不是惱怒,而是下意識地說了聲“明白”。
聞秋便繞過跪著的他,信步朝門口走去。所有人都在外面,紛紛裝作什麽都沒看到,低頭看著地不吭聲。
聞秋隨便走到一個人跟前,“把我的衣服拿給我。”
“呃、這個……”那人還沒蹦出個屁來,忽然就聽到外面一片嘩然,所有人都朝外看去,聞秋也跟著轉過頭,心頓時漏跳了一拍。
“聞秋。”
燈光明亮的攝影棚,清晰地照亮了男人的臉——裴渡的額發散亂,臉上有汗水,毫無往日的從容。那雙漆黑的眼眸裡含著冰冷的怒火,喊他名字的語氣接近於訓斥。不給聞秋任何解釋的機會,就走過來捉住了他的手腕。
聞秋並不配合,使勁掙扎起來,“放開我……”
裴渡卻強行掰開他攥緊的手,“松手,你這是打算去殺誰?”
他的手心裡赫然是一塊碎瓷片,若不是裴渡強行把它奪了出來,聞秋甚至都沒意識到自己一直攥著它,見到了掌心滲出來的一點血,才遲鈍地感到了疼。
裴渡看到那一抹血跡,心尖就緊縮了一下,他隨手把瓷片丟進了垃圾桶裡,然後一言不發地拽著人就往外走。
張明奇這時候忙不迭地追出來,努力地想跟裴渡解釋什麽,然而裴渡根本不給他眼神。
那些各式各樣的目光也逡巡過來,落到了自己身上。燈光打在身上,好像探照燈一樣將他照得無可遁形,聞秋的心裡一片混亂,拚命地想掙開裴渡的手,他想立刻逃到沒有人的地方,把自己藏起來。
裴渡不僅不放,甚至握得更緊,大手攥著他的手腕好像一副鐵鐐銬。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眼,看他濕透的襯衫透出肉色,滴著水的下擺緊貼著腿根,一副楚楚可憐的神色,看起來倒的確是個稱職的男妓。
裴渡不知心中的那股火由何而來,就像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在看到照片後第一時間離開那樣重要的會議過來找他。他一邊脫下外套甩在他身上一邊口出嘲諷:“怎麽,穿成這副賤樣,還怕人看嗎?”
聞秋的眼瞳緊縮了一下,反駁道:“那也不關你的事!我又沒有要你來!”
“不關我的事?”裴渡索性放了他的手,冷笑道,“你自己搬出了我的名頭,現在又說不用我來,是怪我打擾了你的好事?”
聞秋又是傷心又是羞恥又是憤怒,從心臟向四面八方蔓延著痛楚,若不把那些釘子吐出來,他的肚子都要被劃爛掉,“我叫你來你就來,那到底誰更賤?!”
這話一出口,所有人的心裡都咯噔一聲,這位小祖宗到底是誰,居然敢這麽對裴少說話,不要命啦?!然而更加叫人驚掉下巴的是,那個OMEGA得寸進尺地揪住裴渡的衣領子質問他賤不賤,裴渡卻只是任他發泄,只是在最後問了一句:“鬧夠了沒有?”
站在一旁的張明奇更是忐忑,簡直不敢去看裴渡的表情。他現在多少感受到了聞秋在裴渡心中的分量,便想著努力找補,硬著頭皮擠到兩人中間,“兩位消消氣,肯定是有什麽誤會,裴少,我可以和您解釋……” 裴渡這才第一次正眼看向他,然而和剛才那種外露的憤怒不同,裴渡看向他的目光更加森寒,多了一種殘酷的意味。
他的語氣就像電話裡一樣,冷靜得叫人琢磨不透:“剛才倒忘了問,你是哪位?”
這一眼看得張明奇滿頭大汗,結結巴巴地解釋道:“這個,我叫張明奇,家父是大河酒業的張德元。上次酒會的時候,我和嚴家傲嚴總一起來敬過酒,您忘啦?”
“張明奇是吧。”裴渡緩緩點頭,然後捏緊拳頭,朝他的臉砸了過去。
周圍爆發出一陣尖叫,張明奇向後踉蹌了好幾步,摔在了椅子上,七葷八素地站起來,半張臉腫得像豬頭一樣。他捂著臉大喊道:“等、等等——”
周圍都是他的員工,卻沒有一個敢上前幫忙,眼睜睜地看著裴渡不緊不慢地跟上去,又是一腳踹在他的肚子上,直接將人踹飛了出去。張明奇摔在了滾燙的補光燈上,被燙得嗷嗷叫,身後那堆昂貴的器材都被他砸得稀巴爛。
他人都有點摔懵了,也顧不上惹不惹得起對方,ALPHA的凶性被激發出來,朝一旁吐了口血唾沫,就想跳起來反抗。
極優性ALPHA的速度、力量、乃至精神都代表著一種碾壓性的暴力,他的這點反抗隻帶來了更加不留情面的暴打。到最後張明奇一邊痛哭著一邊在地上往前爬,被裴渡踩著背釘在地上,那惡魔般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著某種嗜血的興奮:“張明奇,這事還沒完,你做好準備。”
裴渡並不喜歡暴力,但不妨礙他認為暴力是一個很有效的方式。把張明奇像垃圾一樣踹到了一邊,他整理了一下衣領和袖口,五指的指骨發紅,沾滿了不屬於他的血跡,他隨手甩了甩,就有一個很有眼風水的家夥跑著送來了濕巾紙。
裴渡用濕巾紙擦乾淨了手,才過去認領他的OMEGA。聞秋是躲得最遠的一個,在一開始他甚至捂住了自己的頭,好像覺得自己要挨打似的。
“走了。”裴渡剛一碰他,聞秋就整個人哆嗦了一下,反應很大地躲開了。
這不是第一次裴渡在他臉上看到這樣的神情了,好像一隻驚惶的兔子,搞得自己真的對他做了什麽一樣。
明明剛才還那麽有骨氣地和自己對嗆,卻那麽不禁嚇,OMEGA就是OMEGA,稍微給點顏色看就知道聽話了。
暴力的血性還殘留在身體裡,這一次裴渡也懶得和他多說什麽,用大衣將人包裹起來往懷裡一攬,就把人帶回了車裡。
盡管沒考慮好下一步怎麽辦,但毫無疑問他要把聞秋先帶回家。現如今不把人安安全全地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他身體裡沸騰的血液就無法平息。
聞秋一聲不吭,抱著他的衣服蜷縮在副駕駛座上,依然有些發抖。不知是受了涼還是受了驚嚇,他的腦袋發熱,昏昏沉沉的。今天的一切都是一場噩夢,但是於他而言最可怕的,是裴渡揮起拳頭的那一刻。
他從未見過裴渡的這一面,但現在見到了。那因興奮而加快的呼吸、沾滿血腥氣的手指、還有野獸一樣嗜血殘忍的眼睛,都在提醒自己這是怎樣危險的一個存在。這分明是一個血液裡都流淌著暴力因子的極優性ALPHA,為什麽自己之前都忽略了他的威脅?
他出手時那樣冷靜,好像屠夫在處理一塊肉。對自己來講那樣高大健壯、不可戰勝的ALPHA,能被他輕易揍得滿地找牙。聞秋竭力想忘記的記憶全部觸發,他想起了那個陰冷的廚房,想起了那些不由分說落在自己身上的拳腳,那種逃都逃不了、不知道何時會降臨的劇痛。
只有真正挨過打的人,才會理解那種疼痛和恐懼,就像烙印一樣打在骨子裡,這輩子都擺脫不了。他就連看電影裡的暴力鏡頭都會感覺胃疼,更何況親眼見到了這一幕。
裴渡沉默地開著車,本是想再教訓兩句的,然而余光瞥見聞秋的狀態實在不好,那些話就悶在心裡說不出來。他索性放出了信息素,讓自己的氣息盈滿了車廂,聞秋便肉眼可見地放松下來。
那雙淡色的眼睛像脆弱的玻璃,閃爍地看向自己,他顯然想要更舒服一些,但心裡又在拉扯。在一個紅燈的等待時間,聞秋終於下定決心似的,小心翼翼地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還要……”
那能怎麽辦?沒有一個ALPHA能拒絕自己的OMEGA提出的請求,哪怕裴渡現在心裡還有氣,但還是一邊生悶氣一邊釋放了更多的信息素。聞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把頭埋在了他的衣服裡——OMEGA就是這麽矛盾的生物,既恐懼ALPHA的暴力,又會輕易地被ALPHA的氣息安撫。
等到了家裡的時候,聞秋整個人就都散發著自己的味道了。去拉他的手,也不會害怕得發抖了。裴渡把人領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人帶進浴室,打算把他好好地清洗乾淨。
聞秋都沒來得及脫衣服,熱水就從頭頂澆了下來,把他渾身澆得濕透。他下意識甩了甩腦袋,就像一隻淋了雨的小狗,裴渡的手指插進他的發絲裡,把他濕透的亂發都捋向腦後。
那件襯衫已經完全變得透明,又濕又沉地貼在身上,包裹出身體的曲線。裴渡隔著衣服揉著他的胸口,聲音刻意壓得很輕柔:“我給你的錢不夠多嗎?需要你這樣出去賣?”
聞秋抬起濕漉漉的睫毛,壓根沒有打算回答這個羞辱性的問題,只是盯著他的眼睛問道;“是你說的‘到此為止’,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為什麽要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