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年人傻了。點開那人的資料卡, 頭像是一個校服女生的模糊背影,女生似是扎著馬尾辮,身著全國大眾款的藍白配色校服。
微信名是:X。簡單的一個英文字母。
點進朋友圈, 內容還不對非好友開放。
沈瑜年很奇怪,她明明已經換了手機卡,也重新注冊了各種社交帳號,為什麽還是有人能找到趙栩。
思來想去,對方大概是利用了開戶之類的非法手段, 竊取了她現下的個人信息,包括現在使用的電話號碼等。
家庭住址、身份證號生活的方方面面,可能都盡在對方的掌握之中。
也就是說……她忽覺背後寒涼, 四周環視, 確定暫時沒什麽異常之後,直接閉眼衝刺到地鐵站。
地鐵裡有乘務人員,且接近九點的地鐵站裡人不算少,她高懸著的心才算放下一點。
沈瑜年刻意用余光掃視著身後,不過人來人往, 一時也無法確定哪位是可疑人員,直到站台,身旁盡是行人, 她才完全放下心來。
兩分鍾後, 地鐵來了。
沈瑜年安心地乘上地鐵, 扶好欄杆後,趁著停站的空檔轉過身來,恰好與站在地鐵外的男生對視。
男生穿著黑色高領毛衣和藏藍色牛仔褲, 面上帶著黑色口罩, 周身散發出生人勿近的駭人氣場。
一雙鷹隼般的墨色眸子, 盯得沈瑜年心裡發慌。
沈瑜年想即刻衝下去,拽著他的領子問:
“看什麽看!”
不過她剛上前一步,地鐵關門的提示鈴就響起了,她只能狠狠地回瞪著對方,直至地鐵徹底關門,高速駛離此站。
沈瑜年急促呼吸著,旁邊的人紛紛投來關切的目光,她禮貌致謝後,在心裡複盤:
什麽情況啊?
沈瑜年初步判斷,這個人既然說出“回學校”的話,極有可能是趙栩以前的同學。但假設此人是要在她去四中的途中攔截她,也不是沒有可能……
看來她這兩天上學要小心著點。
至於什麽周三不周三的,她懶得赴約,如果乖乖去了,才是正中對方下懷。
……
周日早上,高一六班開展了社會實踐活動。按照慣例,社會實踐要修夠5分,一張有公章的表算一分,也就是說要進行5次活動。
班裡的學生家長給聯系了此次實踐,沈白曜起初不太想來,畢竟會耽誤她寶貴的周末睡眠時間,大不了寒假多找幾個。
但是在群裡已經接龍接到了30多個人時,她不要再置身事外,再者她的好朋友“趙栩”也會去,所以她咬咬牙報上名了!
本次實踐的場地,在離學校不過幾百米的海邊。實踐內容是在近海棧道上撿垃圾。
說是撿垃圾,其實根本沒什麽雜物可撿,只是找個簡單點的內容拿學分罷了。
約定集合的時間是早晨九點半,沈白曜是提前10分鍾到達的,她壓低白色太陽帽,環視一圈,發現班裡一多半同學都來了,可唯獨沒有與她相熟的。
本能讓她不敢靠近成群的同學,一個人獨處尋覓安寧。
海鷗振翅,宛如白色的光掠過海平面,劃破蔚藍的天空。霎時間,海天的界線已然縫合,杳然若天際,冥茫如深海,潑灑出的藍色顏料再度合二為一,
沈白曜把外套脫下搭在手臂上,雙手扣在漆成天藍的欄杆上,眺望遠方海景,班上同學三五成群,兩兩為伴,唯有她脫離在結隊的熱鬧之外,一人落單。
她換了個賞景的姿勢,實則也是在等待“趙栩”,同時把胳膊肘抵在欄杆上,以手托腮,闔上眼睛,感受海的聲音:
遊弋在大洋彼岸的海浪漸次聚攏,與細沙礁石相擁,奏出海濱的心之所歸。
此情此景,似乎格外適合收聽電影《聽見濤聲》的片尾曲《若能變成海》。
如果青春有聲音,會是海浪的聲音麽?
沈白曜戴上耳機,傾聽著童話世界的濤聲,海風剮蹭著耳畔,濤聲依舊。
少女的發絲隨風飛揚,在少年的眸中泛起碧波萬頃,浪花拍打彼岸,海的聲響與不設防的怦然心動重疊。
“看什麽呢?”
靳如墨衝著出神的唐嘉禮挑挑眉,揶揄道:“人家在看海,又不是看你。”
唐嘉禮收回目光,白淨的臉頰附上桃粉色,與今秋顯得格格不入。
“忙你的去,帥哥的事你少管……”唐嘉禮怕他太現眼,敗露自己的心跡,故而連忙把人推走。
離此不遠的沈瑜年,終於姍姍來遲,在交錯的遊客和學生中,精準定位到了女兒。
“披件衣服,海邊冷。”
沈瑜年悄無聲息地站到女兒身邊,把自己的灰色運動外套遞給對方,卻發現她胳膊上搭著外套。
但給出的衣服斷然沒有收回的道理,沈瑜年愣了片刻,抽走了沈白曜的外套,毫不見外地說:“我穿你的,你穿我的。”
沈白曜被逗笑了,倒是不尷尬,接過外套時,若有若無的皂香味縈繞在鼻尖。她聽話地披上灰色外套,然後把一隻耳機遞給對方,道:“可好聽了。”
沈瑜年接過耳機,聽了半分鍾左右,沉吟道:“《聽見濤聲》?”
影逢知己,沈白曜開心地點點頭,內向的少女逐漸打開話匣子,“如果讓你選一部最喜歡的吉卜力電影,你選?”
沈瑜年真的很認真地想了想,然後給出答案:“《歲月的童話》。”
她喜歡平淡的美好,歲月或許平平無奇,人越大越會覺得,無事何嘗不是最好的幸運?
沈白曜偏頭看向這位——與她相識短暫,但好像認識了很久很久的女孩,好似一股果子酒釀的清甜,與海相融。
為什麽是果子酒呢?
有些果子一年一熟,有的一年三熟……而沈白曜堅信,與她香味相投的酒釀,終於發酵完全了。
因為她好像遇到了,閑話可說的靈魂摯友。
但知情者沈瑜年,更想把母女間愛好的相似,歸於遺傳和血緣。
班上的女生徐沐歌,放緩腳步,把手伸到兩人之間,手心上放了兩塊蔓越莓牛軋糖。
“給你們的。”
“謝謝。”
母女兩人轉身,看到還有兩個女生——同班的盧雪寧和陳子涵,正坐在不遠處衝她們微笑。徐、盧、陳三人是一個宿舍,所以自然是一組。
徐沐歌又變出兩把工具,遞給母女:“馬上就要開始了,溫老師讓咱們五個負責這一片。”
兩人接過垃圾鉗和麻袋,在海邊的青石板路上,尋找為數不多的垃圾,連一片小落葉都不放過。
沈白曜夾起還剩大半瓶的礦泉水,扔進麻袋,隨著瓶子咕咚一聲落地,她皺起眉頭,小聲抱怨:“這麽浪費。”
“你那個還算好的。”沈瑜年用鉗子戳了戳地上紙團,紙上沾著可疑的顏色。
她小心翼翼地夾起,一臉嫌棄的表情,“你說某些養狗人士不講素質吧,他還知道把主體清理了。”
“你說他講素質吧,還留下個這……”
沈白曜“咦~”了一聲,企圖埋頭尋找正常的垃圾。
人行道看著挺乾淨,雜物還不少,很快麻袋裡就被:紙團、煙頭、塑料瓶、樹葉等雜物佔據。
也就忙活了一個小時左右,她們負責的區域不能說是一塵不染,至少算得上乾淨衛生。
沈瑜年用掉了兩張濕巾,生怕擦不乾淨手,把指頭指縫全部消了一遍毒,才從包包裡拿出泡菜味薯片,和大家共享。她撕開包裝,把袋子先行遞到女兒面前。
沈白曜輕聲道謝,嚼著薯片,發出酥脆的聲響。
“謝謝,它家的泡菜味從未被超越。”
兩個女孩就這樣靜坐在青石凳上,吹著海風,遙望孤帆歸來,你一抓我一拿,把一大包薯片很快吃得見了底。
沈瑜年晃了晃袋子,聽著零星的響聲,心涼了半截,忍不住吐槽,“這是什麽薯片啊,淨裝空氣了,這不欺騙消費者嗎?”
沈白曜抿著嘴笑,並不答話,感覺她的常識堪比薯片包裝裡的薯片。
有,但不多。
“要不要去洗手間?”沈瑜年拍拍手上的薯片殘渣。
沈白曜點點頭,跟著去了。
其實她並不想上洗手間,但是和好朋友結伴去洗手間,仿佛格外有趣。
距離她們不遠的這個洗手間面積較小,外面排起了幾人小長隊。
沈瑜年站在洗手台鏡子前,將頭髮重新散開,歸攏額前的幾綹碎發,接著往手心裡擠了一點防曬。
“給你點?”她把手伸了過去。
“不了。”沈白曜對著鏡子搖搖頭,她不太喜歡塗防曬,總覺得臉上多一層東西,有些厚重。
沈瑜年通過鏡子,端詳女兒的臉,感歎一句年輕真好:
皮膚光潔細膩,面部平整度極高,就算素顏出鏡,比化妝都好看。
“防曬還是要塗的。”她又擠出面霜,用手指舀起一些,順著女兒的臉頰,左右各畫了一道老鼠須,看起來好不滑稽。
沈白曜盯著鏡子裡的大佐妝容,笑笑算了,為避免現眼太久,趕緊用手推勻。
這時,從她們後方,溜進來一個流著鼻涕的小男孩,約莫六七歲,把兩人嚇了一跳。
沈白曜停住了塗防曬的手,猛然回頭,盯著如若無人之境的小男孩,一臉震驚。
“小朋友,你是不是走錯了?隔壁才是男洗手間。”沈瑜年擋在他身前,不讓他繼續往裡走。
小男孩仰起頭,“我媽媽帶我來的。”
聽到這句難評的話,沈瑜年忍住想罵人的衝動,看向男孩身後,原來跟著一名女子,應該是男孩的母親。
女子毫無愧色,對上旁人不悅的眼神,無所謂地說:“我怕孩子走丟了,帶他進來。”
沈瑜年堅持道:“可這裡是女洗手間,您兒子都這麽大了,進這裡不太合適吧。”
“就是就是,這裡還有其他女生呢,被嚇到怎麽辦?”沈白曜在旁附和。
女子不願意了,“我孩子就是來上洗手間的,又不來乾別的什麽。”說著,用很是不屑的語氣補充,“誰願意看似的,真是敏感。”
這話已經擺明是在侮辱人了。
沈瑜年對此銳評:“神經病!”
論起吵架,她是從來不落下風的,故而接著陰陽:“本來以為廁所只是來了一個男生,仔細看看,原來是兩個。”
沈白曜想了想,反應過來,笑出了聲。
一個生理上的,一個精神上的。
“你罵誰呢!”女子惱羞成怒,注意到女孩身上師大附中的校徽,嗤笑道:“師大附中的學生,就這素質?”
沈瑜年懟了回去,“素質是留給有素質的人,所以肯定不是留給你。”她也不想維持禮貌了,直接道:“這麽大了還要媽媽幫著上廁所,你兒子奇葩,你更奇葩!”
沒等女子開口,她索性說個痛快:“什麽媽教育出什麽孩子,你現在不給他做個好榜樣,他七歲能進女洗手間,長大了是要怎樣?!”
女子破防了,用著尖銳的嗓音反駁:“你是不是沒當過媽?不知道當媽的辛苦?”
沈瑜年心想,巧了,你算問對人了。
“我當過,我家孩子可乖了。”她挑了挑眉毛,煞有介事地說。
周圍幾人原本在看熱鬧,聞言紛紛望向穿著一身校服的女生,發出低低的笑聲。
她的第一身份是女性,其次是媽媽,若是給男寶寶當媽,就忘記了尊重女性,那能行嗎?
說實話,三四歲的小男孩,由媽媽一個人帶著出來,怕走丟去女洗手間,還有那麽點情有可原。
可是都六七歲了,基本的性別認知都有了,再這樣肯定是不合適的。
對孩子而言,是進行了錯誤的示范;對群眾而言,是極大的不尊重。
沈瑜年不想將太多大道理,做了個向外指引的手勢,“你要是再不走我就報警,讓你的寶貝兒子班裡同學都知道,他去女廁所。”
女子瞪著她,還想再說些什麽,終究不想把事情鬧大,拉著兒子走出了洗手間。
女子剛離開,洗手間裡躲著的同班女生盧雪凝,以及在後面排隊的徐沐歌和陳子涵,走到了兩人旁邊,可算松了一口氣。
盧雪凝訴苦道:“我剛關上門,就聽見有小男孩的聲音,把我嚇了一跳,都不敢出來。”
徐沐歌不由得歎氣,“剛才那人素質也太差了,不過……”她滿臉崇拜地看著“趙栩”,“你太會說了,能不能把嘴借我用用。”
“多說多練,你們的輸出能力也能得到大幅提升!”沈瑜年扯唇笑笑,只能做如此總結。
為著一場風波,不算相熟的幾人,距離拉近了些。
看著不屬於宿舍的二人,平日自來熟的徐沐歌,猶豫片刻,終於下定決心邀請兩人:“對了,你們中午要不要去我們宿舍啊?邊吃邊聊。”
在沈瑜年猶疑的神情中,徐沐歌解釋道:“就是想說說話,順便請教一下數學學習方法。”
沈白曜紅著臉,目光呆滯,本想拒絕,怕給人添麻煩,但在另外兩個女生期盼的目光中,終究勉強點了點頭。
母女兩人對視一眼,既然今天中午要統一帶隊回班,找個熱鬧的地方也是好的。
於是同意了。
……
為著要去別人宿舍,沈瑜年和沈白曜沒敢買味道太大的食物。
沈白曜買了一盒三明治和衝泡紫菜湯,沈瑜年買了一個雞肉卷和蜜汁雞肉串。
結完帳後,沈瑜年先把雞肉串遞給女兒,揚起下巴,“咬一口,這個雞肉串比711的好吃。”
“不了不了,雞肉裡面激素多,會發胖。”沈白曜不太習慣和別人吃一個,故而婉拒。
沈瑜年看著手裡兩樣,又是炸又是串,打眼一瞅就能分析出裡面的化學添加劑。隨即怒咬了一大口,“不健康就不健康吧,下周吃瘋狂星期四。”
沈白曜隻當是玩笑話,忽然想起她在洗手間所言,不禁好奇:“對了,你說的有孩子,是什麽意思啊?”
“家裡養了隻小倉鼠,這不就喜當媽了!”沈瑜年塞了一嘴的科技狠活,隨口圓謊,然後輕哼一聲,“要我說,我養的倉鼠都比她那寶貝兒子可愛。”
小賣部到女生宿舍不算遠,兩人還有幾步進去時,沈白曜立刻反應過來,把吃的先藏起來。
按理說,宿舍是不允許帶午飯進入的,每天中午舍管阿姨都會在門口,和人工安檢似的挨個用眼搜羅,凡是手裡拿著可疑物品的,都會被扣下。
兩人進入宿舍之前,把各類食物裝進書包裡,阿姨當然不會開包檢查,兩人就萌混了過去。
106宿舍虛掩著門,還沒進門,一股酸辣粉的味道就飄了過來。
沈瑜年敲了敲門,裡面大聲喊:“請進。”她們剛一進門,就發現三個女生人手捧著一桶酸辣粉。
陳子涵衝她們招招手,示意她們坐在空馬扎上。
沈白曜怕她們被舍管阿姨發現,隨手帶上了門,尷尬笑笑,“請問我能用一下暖壺裡的熱水麽。”說著拿出包裡的桶裝紫菜湯。
徐沐歌:“我幫你倒。”
沈白曜不想麻煩別人,後退一步,“沒事兒我來就行……”
徐沐歌幫她拆開包裝,把調料都撒進去,邊倒熱水邊說,“學校發的這個破暖壺,一般人不會用。”
沈白曜端起紫菜湯,“謝謝。”
“你太客氣了。”徐沐歌接著嗦粉,擦了擦嘴,說:“我一直覺得,你特別高冷,直到我發現……”
“你是不是也玩《亂序》!!!”
沈白曜嘴裡還在嚼著三明治,眼神陡然亮起來,咽下三明治後,激動道:“我玩!!”《亂序》是一款快穿向乙女手遊,主要講述了女主“我”,和男主李華,幾生幾世的愛恨情仇,主線就是“我”,破解一個又一個陰謀中救贖李華。
分為古代篇、現代篇、幻想篇,每一篇章又包含多個小世界,在每個世界中,李華的身份和姓名都會發生變化。
也就是說,每個世界裡,李華都有不同的美型立繪,都能收獲一大票“老婆粉”“媽媽粉”。
比如古代篇的第一個世界是:心狠手辣女帝,忌憚戰功赫赫的將軍世家,強取豪奪了與之青梅竹馬的美強慘少年將軍,開啟了一段狗血虐戀。
第二個世界是:亡國公主代替病死的官家小姐,作為正妃嫁給當朝太子,實施復仇計劃,太子明知她不懷好意,還是無可救藥的愛上她。
第三個世界是:隱世的武林盟主,有一日救回被滅門的掌門之子,男主盡顯忠犬本色,企圖走入盟主冰冷的內心,探尋她的過往。
……以此類推。
徐沐歌找到了志同道合的姐妹,也顧不上吃飯了,錘著膝蓋,眉飛色舞道:“我最喜歡霸總和打工人世界裡的徐澤言!!你呢?”
沈白曜漲紅了臉,“武俠世界裡的盧挽月,誰能不愛小狼狗!!”
徐沐歌表示:年下yyds!!
兩姐妹相見恨晚,把跟不上時代的中年人沈瑜年聽懵了,陳子涵和盧雪凝也聽不太懂,於是三人開始了尬聊。
從數學老師和前夫的愛恨情仇,聊到了回家的誘惑。
“數學老師她前夫,據說因為掙得太少心裡不平衡,出軌了……”
“真的假的?!”
“這還能有假?我聽說啊,咱鳳霞找上門去,對著他前夫一陣拳打腳踢,讓他淨身出戶,美美離婚。”
“像她這個級別的特級教師,還在師大附中,一個月能拿一萬二好像……”
“教高一、單身、掙得還多,這福氣給我那我必須要……”
咚咚咚,門口傳來敲門聲。
徐沐歌從乙女遊戲中抽離出來,大喊:“請進!”
沈沅和薑伊凡,一矮一高,一前一後進來,看到宿舍裡這麽多人,旋即的驚訝立刻轉為驚喜,
沈沅笑著打招呼:“好多人啊!”相比之下,薑伊凡長得雖高,社恐起來和另一位高個女生——沈白曜一樣,不逞多讓,只是微笑著揮了揮手。
“嗨。”
沈沅:“我們在隔壁,聽到裡面這麽熱鬧,所以來看看。”
隔音效果這麽差麽?106的幾人有點不好意思了。
沈沅忙擺擺手,“沒有覺得大家吵的意思,就是過來聊聊天。”
徐沐歌瀏覽了一圈,“坐在我的床上就行。”
兩名女生有些拘束,但還是坐下了。
師大附中的女生宿舍設計大多比較老舊,兩個到三個上下鋪一間,屋子中間擺張大桌子作為公共席位,只有高三配享上床下桌。
男生宿舍那邊更磕磣,連個獨衛都混不上,澡堂還是所有人可見的那種。
沈沅不禁調侃:“在門口就聽到你們在講學習,吃飯都在卷。”然後故作委屈,“歇一歇不好麽?”
沈瑜年回想了一下剛才的對話,好像除了“數學老師”中的“數學”和學習搭界,剩下的好像真沒提過學習。
徐沐歌聳聳肩,裝模作樣瞪圓眼睛,“下次在宿舍都不許講學習,誰再講,哼哼……”
“明天地理課第一個就提問誰!”
大家想到地理陳老師核善的臉,就都不敢吭聲了。
徐沐歌:“對了,你們宿舍傅蒼雪和宮明藝呢?讓她們過來一起吧。”
沈沅答:“宮明藝留在班裡重新聽寫英語,傅蒼雪這個周開始在班裡午休了。”
徐沐歌點點頭,接著說:“對了,我今天去英語辦公室,聽到一件事。”
眾人湊過去,靜待吃瓜。
“公主懷孕了!”
短短的幾個字,帶給除沈瑜年以外的其余女生極大震撼,大家紛紛表示不敢置信。
沉默的薑伊凡緩緩開口:“我媽在醫院上班,上周末見到溫老師和她老公一起做產檢。”
旁邊女生表示驚訝:“啊?這是二胎了吧。”
只有沈瑜年不明所以地問:“為什麽管溫老師叫公主?”
沈白曜有些奇怪,“我沒跟你說過麽?老師和某部電視劇裡的公主重名了,懂了吧?”
沈瑜年忽覺自己老了,怎麽沒聽說過這部電視劇,只能不懂裝懂,恍然大悟“哦~”了一聲。
盧雪凝:“你們說,咱會不會換班主任啊?”
徐沐歌眉頭耷拉下來,“啊?我挺喜歡溫老師的,別了吧……”
幾名女生七嘴八舌討論起來:
“會不換化學岑老師啊?她常年帶高三,今年不知道為什麽下來帶高一。”
“不能吧,她兒子不是今年在咱學校上高二麽……”
“反正別是老陳就行,看到他就害怕……”
沈白曜正沉迷吃瓜,瞥了眼手表,頓時雙目瞪圓:
12:39.
她搖著沈瑜年的胳膊,驚呼道:“趙栩,還有一分鍾就要打午休鈴了!”
沈瑜年微挑眉頭,氣定神閑,“這個點宿舍大門關了,咱也出不去,只能等午休結束了。”
“可是待會兒阿姨會挑宿舍查人!!”沈白曜幾欲抓狂!
余下幾名女生面面相覷。
“那怎麽辦啊?”
徐沐歌:“實在不行,藏在咱這裡,等她經過咱門口了再出來?”
話音剛落,午休鈴聲響起,沈沅和薑伊凡表示:您多保重,然後匆忙回宿舍了。
隔壁的門剛關上,走廊裡就響起了高跟鞋踱步的聲音,哢噠哢噠,把好學生沈白曜慌得無處安放手腳。
盧雪凝用氣聲:“快躲進洗手間。”
陳子涵:“我和你們一起進去,阿姨可能會檢查廁所裡藏沒藏人。”
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三人不敢耽擱,在宿舍這麽塊兒小地,相互推搡著,又擠進了芝麻大點的洗手間。
徐沐歌和盧雪凝更是光速上床,靜觀門口的動靜,期待著阿姨的過門不入。
床位在靠門一側上鋪的盧雪凝,發現阿姨站定在106門口,就輕敲了幾下床欄為號。
洗手間裡的三人,收到信號,心下明了,更加不敢發出一點動靜。
沈瑜年笑勁兒上來了,肩膀不停抖動著,沈白曜見她這副不成器的完蛋模樣,怎麽關鍵時候掉鏈子?
索性簡單粗暴,直接上手捏住她的嘴唇。
沈瑜年像是鴨子被人捏住命門,眨巴著一雙大眼睛,盡顯無辜:
孝死我了。
咚咚咚。
阿姨敲門之後,推門而入,見床上只有兩個人,問:“幾個人啊?”
徐沐歌蒙上被子憋笑,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盧雪凝笑瞪了她一眼,清清嗓子,佯裝鎮定:“阿姨好,三個人,還有一個在洗手間上廁所。”
師大附中倒是沒有睡覺時間不允許上廁所的奇葩規矩,阿姨只是點點頭,例行規矩敲敲洗手間門,“是子涵在裡面麽?”
陳子涵被點到名字,立馬伸長脖子,結結巴巴:“是……是的,阿姨好。”
舍管阿姨見106宿舍都到齊了,關門離去。
過了一會兒,確定阿姨走遠了,盧雪凝又敲了三下欄杆,洗手間裡的人才探頭探腦地走出來。
在上鋪的徐沐歌蒙在被子裡許久,終於能伸出個腦袋調侃:“老師我家子涵怎麽去洗手間這麽久?”
住在她下鋪的陳子涵,直接拿起床上的貓咪抱枕丟到她床上,鑒於是中午,壓低聲音懟她:“下次你上廁所超過10分鍾,我就進去攆人。”
徐沐歌:“這個東西不是需要醞釀嘛……”
盧雪凝把自己的兔子娃娃也丟了過去,“閉嘴吧還有其他同學,跟你丟不起這人。”繼而轉向兩臉懵逼的兩位,“不介意的話在我下鋪的床板睡就行,反正也沒人。”
說完,把一條不蓋的夏涼被從床上遞下來。
“謝謝你們。”
沈瑜年和沈白曜交換個帶著笑意的眼神,心裡暖暖的。
雖然午休時間只剩不到半個小時,枕著同學提供的抱枕,蓋著夏涼被,母女兩人躺在木頭床板上,腳底曬著正午的暖陽,沉沉睡去……
……
今天的作業格外少,到晚修之前,沈瑜年只剩下政治習題冊還沒寫了,她戳戳前方的沈白曜,“你還剩什麽作業?”
沈白曜:“歷史還剩兩道大題。化學有幾道題看不懂解析,還打算問你呢。”
沈白曜同學的寫作業方式,多采用先苦後甜,最後巨苦。
意思是,先寫不太喜歡的學科,例如地理生物之流,再寫尚可的,比如物理政治歷史,最後寫討厭的:化學。
沈瑜年了然,“行,你把不會的題圈給我,我上晚修的時候寫好解析,晚上回去發給你。”
生物老師今天負責看六班的晚修,關敘川剛在值班表上簽上名字是,就有同學站起來,打算上去問題。
他小聲地說:“想問題的同學出來。”而後四五名同學跟著出去了。
沈瑜年看似低著頭,實則一直在觀察值班老師的動向,見他出去了,才敢掏出手機來,打算看白天女生們提到的那部很火、但自己居然沒看過的劇!
盡管“歲數不小”,她可不允許自己在衝浪這條路上掉隊,剛吃完晚飯,就充了某視頻網站的會員。
當然,沈瑜年還是要先解決女兒的化學題,才能無牽無掛地看劇。她點開了微.信頁面,把化學作業放到桌洞裡,拍下注釋在旁的解析。
在上面值班的班長俞鋒注意到了她的不尋常,抬眼注視她一會兒,還是沒說什麽,抿起上揚的嘴角,繼續低頭做題。
前方安心學習的沈白曜當然沒有察覺,做完作業後與數學習題接著死磕。
沈瑜年點開軟件後,戴上藍牙耳機,下面放著劇,上面整理著政治筆記。
似有似無,但不太明晰的台詞聲傳來,引起了沈白曜的注意,她放下筆後左右環視,最終把目光對準了身後的“趙栩”。
不對,是正在看劇的“趙栩。”
沈白曜偶爾會覺得,朋友的作風不太像一個學生,行為跳脫,不受製於學校的規章。
很多年之後,她理解了沈瑜年,畢竟指望一個真正的大人去守孩子的規矩,不太現實。
就像是剛進入大學,一部分人會對“學生會”“學長學姐”說得話奉為圭臬。
可是上了一段大學後會發現,他們不過是早上幾年學,僅此而已,有什麽視作權威的必要麽?
學校的那一套,對於沈瑜年而言,威懾力幾乎為零。
沈瑜年絲毫沒注意到來自前方的審視,醉心電視劇。
原本安靜的教室,突然冒出了一句經典電視劇台詞,同學們暫且放下作業,回頭尋找著聲音的來源,小范圍內嗡嗡作響。
“誰在看劇啊?”
“甚至是從第一集開始看的,能看76天呢。”
俞鋒站起來,沒有震懾力地說:“不要說話了。”
沈白曜趕緊在她眼前揮揮手,製止她丟人現眼的行為,用氣聲提醒:“趙栩趙栩,別看了外放了……”
沈瑜年本來在想,太醫該怎麽辦的時候,眼前多了一隻手,她驀地被驚醒,趕緊暫停播放,緩緩摘下耳機,才發現……
耳機,沒電了。
其實不久前耳機電量就告罄了,已經有外放的趨勢。當它徹底休眠時,已然關不住手機裡的聲音。
真丟人啊……縱使沈瑜年臉皮算不上薄,此時也恨不得來一場驚心動魄的穿越。
“怎麽了……”關敘川聽到班裡的異動,從走廊進來,一進門,就對上了沈瑜年那雙心如死灰的眼睛。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能維持著秩序:“好了,安靜一下。”繼而又望向“罪魁禍首”,發現她正在人模人樣地寫著筆記。
也不知對學習的熱愛,是虛情,還是假意。
放學後,走讀生們烏泱泱從小樓梯下來,小樓梯較窄,為閃開左側,沈白曜在前面走,沈瑜年有意無意在側上方護著她。
沈白曜扭頭,“說真的,你怎麽和大學生似的?”
沈瑜年:“?”
沈白曜:“我爸說,他去上課的時候,下面經常有玩手機的。”
沈瑜年:“怎麽說呢……”下到大平台,兩人終於能並肩走了,她反應過來,心想自己大學時可沒得手機玩。
見對方沒回答,沈白曜頓了頓,直接道:“上學時就不要玩手機了,多耽誤學習。”
“現在玩手機,浪費的是學習的時間,不劃算。高中攏共就三年……”
“師傅別念了……”沈瑜年假模假樣堵上耳朵,然後仰望星空,心想自己竟然被女兒教訓了。
許是最近作業比較少,讓她閑得有時間放飛自我。
“我錯了,不該打擾其他同學。”
沈白曜無奈搖搖頭,萌生出一種,“趙栩”怎麽和她那位不著調的小姨,有著說不出的相似。
……
和沈白曜揮手道別後,沈瑜年直接奔著趙梧楠的車就去了。
“趙栩!趙栩!”
沈瑜年回眸望去,周圍都是接孩子的家長,一片喧嘩,那人的呼喚被淹沒在人群中,她哪裡能分辨出聲音的所在。
“在看什麽?”趙梧楠替她拉開車門,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沈瑜年搖搖頭,“聽錯了。”
上車後,她正打算回復女兒剛發來的那句“謝謝”,又收到了上周那人的好友申請:
[我走了,但是我還會再回來找你的。]
(本章完)
作者說:爆肝了9k字,真的沒有評論麽,星星眼TAT
沈瑜年上八年高中了,不要用看待正常高中生的眼光看待她2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