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1.07晚  明日即將迎來21年夏季高考的第一場考試——英語聽力。

  作為長輩的沈瑜年， 是要例行慰問一下高考學生的，於是考試的前夕，來到他的出租屋， 親自為他做一頓乾淨又衛生的晚飯。

  師大附中地處老城區，周圍的樓房多以老式規劃為主，沈瑜年提著兩大袋子菜肉，步入樓道內。

  正值飯點，老樓的排煙系統較為封閉， 菜籽油香、炸魚的鮮香、烤肉的炭火味……交織在一起，逸散在逼仄的樓梯間。

  邵渝的出租屋在二樓，沈瑜年剛想抬手敲門， 便聽到屋內傳來清脆有力的剁肉聲， 才碰到門板的手，堪堪停在原處。

  這是明天要去考試的人嗎……

  沈瑜年戲癮突發，略微使勁地拍門，喊道：“開門呐！開門呐！你有本事搶男人沒本事開門呐！”

  一進門左拐便是廚房，聽到門外傳來奇怪的呼喊聲， 邵渝持著菜刀的手一頓，眼中浮現清晰的笑意，洗乾淨手， 壓下幾度揚起的嘴角， 去門口迎接她。

  邵渝才打開門， 入目的便是那個懸在半空的手掌。

  “嗨。”沈瑜年打了個招呼。

  “您來就算了，怎麽拿這麽多菜？”

  邵渝立刻接過她手中的菜，側過身讓她先進。

  此時隔壁的大爺恰好出門扔垃圾， 打量著少男少女， 問：“小邵， 你女朋友啊？”

  隨著聲控燈的亮起，邵渝流動著暖色的河，頷首應道：“現在還不是。”

  “大爺再見。”

  和邵渝合租的鄒願今天回家了，屋裡只剩下了邵渝一人。

  先行一步進門的的沈瑜年，自然沒聽到樓道內的交談，而是來到廚房，掃視一周，嘴巴微微張大，面露驚異。

  今天根本不用她來做飯。
因為這個孩子做得肯定比她好。

  就拿即將成型的這道宮保雞丁來說，雞胸肉依然醃漬入味，料汁調配好了，黃瓜丁和胡蘿卜丁切得甚是嫻熟……反正比她強。

  旁邊的灶台上還燉著烏雞湯。

  邵渝掀開門簾，看到沈瑜年用抹布起開瓦罐，自己觀察湯裡的藥材，注意到他進來了，問：“這裡面放的是什麽？還挺好聞的。”

  邵渝：“黨參。”

  沈瑜年疑惑：“那不是補氣血用的嗎？”

  她轉念一想，面前的男生瘦瘦高高，臉又生得冷白，是該好好補補。

  邵渝見她不開竅，肯定不能說出真實意圖，值得隨口道：“……調味用的。”

  “我來做飯吧，你明天就要考試了，舞刀弄槍的，萬一傷著怎麽辦？”沈瑜年拿起菜刀，去剁肉餡。

  邵渝看她著力的姿勢不太專業，委婉道：“阿姨，您以前在家是不是不太做法。”

  沈瑜年動作一停，認真地點點頭。

  “結婚前是我爸媽做飯，結婚後是你馮叔叔，重生後吃營養師專門配餐，所以我幾乎沒太動過。”她怕邵渝不吃自己做的飯，立馬改口：“不過，我會做飯，偶爾還給趙檸做夜宵吃。”

  少年長長的眼睫垂下一片光影，難辨情緒，沉默片刻，側過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您去看平板吧，我來做飯就行。”

  以前不動手，以後就更不能讓你動手了。

  沈瑜年自知自己的技術被“嫌棄”了，撇撇嘴後，灰溜溜地去看電視了。邵渝則是細數著她買來的菜：蝦、魷魚、海帶、雞翅、醃好的黑椒牛肉、娃娃菜……暗自無奈：
  自己不愛吃的，一樣沒買。
自己不能吃的，還買。

  不能吃的，指的是——蝦。

  沈瑜年本身對蝦不過敏，但趙栩對蝦過敏，沈瑜年比較貪嘴，過敏的症狀又比較輕，常常抱有僥幸心理。

  邵渝默默把蝦放進冰箱，繼而專注處理黑椒牛肉，翻出一紅一黃兩個彩椒，切成條狀翻炒。

  此時在客廳的沈瑜年，百無聊賴地滑動平板，從視頻app上找好看的下飯影片。

  剛點開app，就彈出“繼續觀看”的提示。

  電影的名字是《朗讀者》。

  沈瑜年以為是那個文化類綜藝，心道學霸就是學霸，閑暇時都看能汲取知識的節目。

  當然，就算她想汲取知識，看別人的“繼續觀看”肯定不方便，於是思前想後，打開了能練習英語聽力的片子：
  ——英文版小豬佩奇。

  為了能讓在廚房的邵渝，在潛移默化中受到英語的熏陶，沈瑜年把音量調到了最大。

  “This is my little brother George……”

  正在切娃娃菜的邵渝，聽到歡脫的bgm，驀地笑了。

  靜水深流的河川，降落了一隻頻頻叫早的白鴿，擾亂了冬的沉寂，喚醒了春的盎然，使冰封已久的沉魚，不再孤寂。

  邵渝是個務實的人，思緒卻飛到了不屬於他的溫暖之地……

  倘若，他所處之地，是和愛人同住的所在……而此時的他，正在為她做飯。    那該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情。

  哪怕這份幸福，或者說少年的心棲之所，從來都不屬於他。

  心上的那隻白鴿，不過暫留枝丫，下一刻便要飛還，去尋覓自己的愛人。

  胡思亂想之際，邵渝手上沒收住，菜刀在左手上劃開一個小小的口子，倒是沒什麽痛覺。

  他面不改色地用拇指拭去淺淺的血痕，把傷口放在水下衝了衝，見沒再出血，就繼續忙手頭的事。

  不到一小時，一餐豐盛的晚飯大功告成。

  沈瑜年的目光平掃了兩回桌子，打心底裡服氣，“行啊你，這麽賢惠，鄒願跟著你住可算有口福了。”

  邵渝在不到兩小時的功夫裡，完成了四菜一湯：豆腐肉餡卷、黑椒牛柳、酸辣娃娃菜、宮保雞丁和黨參紅棗百合雞湯。

  邵渝淡淡一笑，“還行吧，我們平時吃得比較清淡。”

  他對吃沒有什麽要求，正逢高考複習階段也沒什麽胃口，加之吃肉和碳水容易犯困，所以他平日吃得就偏素。

  還有一條，越熱愛生活的人，可能越熱愛美食。

  就算冷談如他，不知從哪一天開始，也願意去食堂嘗試新菜品了，不似從前，營養餐的飯菜一年中能吃100天。

  沈瑜年幫他盛了碗湯，順便撈進去一隻大雞腿，囑咐道：“能吃的年紀就要多吃，看看你平時在學校吃的清湯寡水的，我都替你……”

  她把“爸媽”兩個字咽了回去，飛速改口：“我都替你感到餓。”隨後給他堆了一大碗白米飯，道：“等你考完了，阿姨請你吃好的。”

  “火鍋、烤肉、日料、川菜……想吃什麽，隨便說。”

  一想到她在用趙梧楠的錢“供養”小男生，一時間略微心虛，說話聲音越來越小。

  “謝謝阿姨。”邵渝先嘗了一口湯裡的雞肉，肉質軟爛入味，不愧是他提前兩個小時就開始準備。

  沈瑜年兩口一個豆腐卷，把黑椒牛肉拌在米飯裡，吃得專注，都顧不上說話。

  邵渝慢條斯理地喝湯，注意到她刻意避開彩椒，隻撿肉吃，無奈笑笑，“吃點菜。”

  沈瑜年咽下食物，開了個玩笑：“美女不愛吃青椒。”接著夾了一筷子娃娃菜，“這個做得挺好吃。”（1）

  當孩子確實有挑食的權利，以前她還是大人的時候，就算不喜歡芹菜、胡蘿卜、青椒、芸豆雲雲，也不能表露出來，尤其是不能在女兒面前。

  因為她這個大人不做好榜樣，就會導致白曜日複一日的挑食。

  邵渝擦了擦嘴角，忽然停下筷子，托著腮，出神地望著面前吃得正香的沈瑜年，眼底升起今朝的明月，皎潔溫柔，映入山澗溪流，緩緩蕩起映著春山的漣漪，柔和無比：

  “我和叔叔做飯，誰更好吃？”
說完，白熾燈的光華，被少年白淨的臉龐濾過，化作零落的櫻花雨，醉在夜色，吹入萌動的心扉，輾轉成歌。

  此話一出，沈瑜年停下啃雞翅的動作，茫然地抬頭，不明所以，“你們倆的做飯風格……”

  “還真不太一樣。”她沒有察覺到少年的異樣，細細品味著雞肉，點評道：“他做飯口味偏重，你做飯偏淡。”

  “其實他也愛吃淡的，可能為了照顧我的口味吧，後來做糖醋排骨和紅燒肉也開始放大把的醬油和糖。”

  沈瑜年在少年微微挑起的眼眸中，也放下筷子，雙手交疊在桌上，沉浸式回憶往事：
  “別的菜我不會，紅燒肉做得可好吃了，白曜不愛吃她外婆做的，也不愛吃她爸做的，就愛吃我做的……”

  看見沈瑜年抿起的嘴角，寫滿了遺憾與不甘，邵渝用手在她渙散的眼前揮了揮，輕聲道：“也不知道我有沒有那個榮幸，能吃一次您做的紅燒肉呢？”

  沈瑜年被喚醒，點點頭，“當然可以，下次一定。”

  邵渝平時和鄒願兩人吃飯，也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通常不到20分鍾就能吃完。可今天這頓陪沈瑜年吃的晚餐，竟花去了將近一個小時。

  雖說高三學生的時間珍貴，但在邵渝看來，他希望這般溫馨而短暫的時光，就此停住。

  到了飯後收拾碗筷，沈瑜年注意到盤沿上有一道血痕，下意識看向邵渝的手指，發現他正在用衛生紙擦拭傷口。

  “你……”沈瑜年未經思考，連忙扯過他的手，正過來翻過去仔細查看，生怕落下哪裡，成為明天考試的不安定因素。

  只是一個小傷，落在那隻修長白皙的手上，像是白璧微瑕。

  邵渝手臂一僵，忽覺血液上湧，囚於心口深處的小鹿脫韁而出，四下奔跑，在奔向沈瑜年的下一秒，他別過頭去不敢再想，手指就像凍住了一樣，能清晰地感知到對方的溫度。

  獨屬於她的溫暖似是啟動了某個旋鈕，揮發出一抹清甜——荷爾蒙。

  它於窄小的方寸間悄然而至，梔子花香若隱若現，心動更是被無限放大，一種名為“衝動”的情緒，正在無聲蔓延。

  “你看。”

  彼時萬裡無雲，他的視線鎖定窗外的一輪明月，心跡的航線劃過，隨著夜空漸次分明。少年不敢高聲語，清潤的嗓音帶著些許低啞：

  “今晚月色，是不是很美？”

  那一刻，他確定了自己的心意。
盡管她，應該是別人的妻子。

  喜歡，尤其是年少的喜歡。
這件事情如何能輕言因果？更談不上理智與邏輯……也許亦可歸結為本能，無需太多鋪墊，只是因為她合眼緣，或者說：

  她出現的時間，剛剛好。

  (本章完)
  作者說:鑒於一章碼三天所以本章作話很多，不想看的寶子可以跳過：

  1.家人們我也想過是不是邵渝的喜歡太突兀了，但是仔細想想，他就算再成熟終究只是個高中生，青春期孩子的好感與心動來得就是有那麽點……突然。
  
  2.大家可以去搜搜電影《朗讀者》的梗概，有劇情暗示的。
   
  3.球球大家了千萬別取收，接下來20多章全是高能，騙你們我頭禿~~雖然頭髮本來就不多TAT以及下章是上篇的結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