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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美人帶前任上娃綜後爆紅了》第98章 融雪
  “又下雪了啊。”
蘇冶站在住院樓下配屬的小公園內, 天空飄下一點雪,他伸手,指尖剛好觸碰到一片。  現在的溫度直達隆冬, 雪沒有很快的化開,蘇冶縮回手的時候眯著眼睛看到了雪花冰晶的模樣。

  好神奇,八棱角的優美結構,閃閃發光。
回去畫給席璵看。蘇冶笑了起來。

  “哎,是啊, 今天溫度降得特別快,往年要一月份才會特別冷呢。”
沈萌小步跟在蘇冶身邊,寸步不離, 聽見蘇冶的聲音後接了一句。

  “唔。”蘇冶趁指尖的雪花融化之前, 輕輕將其吹落,“感覺會下一場大雪。”

  “蘇老師,別冷著了,咱們要不先上去?”沈萌身旁的小楊比較謹慎。

  “好。”蘇冶點頭,他清楚現在自己現在的情況不適宜在外面走動太久, “等一下,我買罐咖啡,一會兒席璵可以喝。”

  沈萌和小楊對視一眼, 忍不住笑了起來。

  自動販賣機在一樓的護士站旁, 蘇冶走過去時, 看見護士站的護士們聚在一起看手機,但在看到他後急忙收起,藏在了台下。

  ?

  護士們抬頭對蘇冶露出微笑, 但不知道為什麽, 蘇冶總感覺在她們的眼裡看到了欲蓋彌彰的意味。

  蘇冶偏頭小聲, “她們在看什麽啊?”

  沈萌扶額,蘇冶畢竟是現在熱度比較高的藝人,上了綜藝又有季茹的電影在,除此之外還有不少亂七八糟的瓜,護士們有這樣的表情也實屬正常。

  她給蘇冶隨口解釋了一句。

  蘇冶想了想,臉上露出點無奈的笑容。
也是,在國外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了太久,回國才不到兩個月,可能他還沒適應藝人這個會帶來諸多八卦的身份。

  “走吧。”

  護士站的護士們非常敬業地鞠了一躬,在蘇冶走遠後才再次小聲議論起來。

  “怎麽會有這樣的瓜啊.”
“小蘇哥哥前腳進醫院,後腳就唉。”
“不過他完全沒什麽反應欸,藝人的心理素質真不是蓋的。”
“會不會沒看到?”
“不會吧這事現在濤的熱火朝天的,多少應該聽到了點風聲。”
“啊?那他也太淡定了吧.”

  護士長回來了,護士們沒再繼續討論,兢兢業業地站在各自崗位上值班,但還是忍不住探頭探腦地往蘇冶那邊看。

  蘇冶正站在自動販賣機前,手指挑選著上面的飲品品類。

  席璵不愛喝甜的,但是今天的一場風波一定讓他很疲憊,攝入一些糖分是必要的。

  蘇冶選了兩罐半糖的拿鐵,溫熱的溫度,握在手心裡暖暖的很舒服。

  醫院裡比較安全,幕後的人再怎麽下黑手也不至於明目張膽跑到醫院來,而且周圍都有安保跟著。小楊和沈萌就沒有緊緊貼在蘇冶身旁。

  在蘇冶買咖啡的時候,他們倆倚著護士站跟護士們聊天。

  販賣機不遠處就是洗手間,蘇冶轉身準備離開時,洗手間內恰好有人出來,聲音模模糊糊落在蘇冶的耳朵裡。

  “.冶.什麽的哇真的?”

  蘇冶很敏感地聽到和自己名字發音相同的字,雖然不一定是在說他,但他還是很謹慎地背對著,沒有轉身,抬腳準備去找沈萌小楊上樓。

  可背後的腳步聲和說話聲飄近了些,聊的聲音壓得很輕,但蘇冶還是聽清了裡面的個別詞語。

  “——顧冶,真沒想到”

  邁出的腳頓時僵直住。
蘇冶臉上的笑容凝滯,手心中暖和熱乎的咖啡似乎失去的溫度,他的指尖再度發冰發冷,就像那片雪花落上去時的感觸。

  顧冶。
蘇冶的胃本能地扭緊。

  不會的,只是個巧合,不一定是他想的那兩個字,更何況這世界上姓顧的人多了去了,也不會只有他一個人的名字單字是冶。

  況且他的本名也並不叫顧冶,叫顧治。

  蘇冶的後頸微微冒出冷汗,嗓子像被一塊棉花堵住,出不了聲,更沒辦法去叫不遠處的沈萌和小楊。

  冷靜,沒事的。
你是蘇冶,不是顧冶,更不是顧治。

  巧合而已,別想了,快上去吧,席璵還在上面等著呢。

  蘇冶的理智不斷地對自己說話,和攥緊的內心做著鬥爭,極力遏製住再次席卷而來的恐慌感。
這股恐慌感讓他幾乎走不動路。

  快上去,快上樓,上樓就能見到席璵了。

  蘇冶僵住的身體終於動了動,邁出腳步,喉嚨吞咽了一下,那塊無形的棉花似乎被咽了下去,滯澀卡在他的食道口。

  他強迫自己視線投向護士站前的沈萌和小楊,來不斷地提醒自己現在身在何方。
然後蘇冶猛然發覺了一些端倪。

  護士站前方的沈萌和小楊的身影原本還算得上松快,但不知何時,那兩個人的側影明顯緊繃了起來。

  尤其是沈萌,抵著台面的手死死攥緊成拳,小姑娘的指關節用力到發白,俯身傾聽著護士站內的護士說話。

  那位護士的表情也很奇怪,眉毛猶豫地微蹙,說話時似乎吞吞吐吐,手裡還拿著手機,指著什麽給沈萌看。

  小楊則背過了身去,打著電話,一隻手掩在嘴前,臉上明顯緊張不已。

  蘇冶捏著易拉罐的手指不自覺用力,甚至按出了凹痕。

  沈萌的嘴巴動得很快,蘇冶雖然聽不見她在說什麽,但看到她快速和護士點了下頭,隨後立刻轉向他,勉強笑著招手,一步一步走過來。

  沈萌的嘴巴在動,但蘇冶卻完全聽不出她在說什麽。

  一切的一切都變成了無聲默片,小楊快速跑向最近的安保隊長,護士們猶豫又不解地望過來的眼神,笑容勉強的沈萌故作輕松的腳步。

  他唯一能聽清楚的聲音自身後傳來,略過他的身邊,清晰無比地傳入蘇冶耳中。

  “——不過有一說一,我覺得比起顧冶,還是蘇冶這個名字更好聽。”
“嗯,而且大家早就習慣蘇冶這個名字了。”

  “哎,不過我剛才刷了一圈微博,一堆改口叫顧冶的,已經叫到蘇冶微博底下去了。”
“哇真嚇人,不懂。”

  咚。
蘇冶的手徹底抽幹了力氣,那兩罐暖融融的咖啡掉落在堅硬冰冷的大理石地面,罐口砸出了明顯的凹痕。

  那些瀝青般粘稠的物質又出現了,一層一層地湧上來,包裹住蘇冶,黏住他的雙腿,讓他扎根在此處,一步路都走不動。

  “哥,是不是還沒休息好,咱們先上去。”
沈萌察覺出不對,急促的腳步徹底加快成小跑,趕在行人路過前擋在蘇冶的側邊,拉住蘇冶的手臂往另一端走。

  蘇冶動不了,一步都動不了。
這具身體仿佛變成了不受他控制的人形肉塊,他的意志禁錮在裡面,但四肢卻不聽他的使喚。

  那兩罐掉落在地面上的咖啡咕嚕嚕滾到了一旁,沈萌著急,沒有去管,跑過來時無意識將咖啡踢得更遠。

  咖啡,他要拿給席璵的半糖咖啡。

  易拉罐墜地的聲音吸引到身後行人的注意,沈萌向附近安保招手,自己同時也擋在蘇冶身側,但仍舊被看到了一眼。

  “——嘶,顧——蘇冶?!”
身後的兩個人抽了口涼氣,捂住嘴。

  沈萌低著頭沒去管,仍舊拉著蘇冶往專用電梯走。

  她使勁,但沒能拉動。

  蘇冶現在唯一能控制的,只有自己的嘴巴。

  “小萌。”蘇冶聽見自己的聲音,發飄,像很遠的地方傳來,再傳進他的大腦,“剛才護士們在說什麽?”

  “沒什麽,就是在聊哥你劇組的事故,孔導開了新聞發布會。”沈萌匆匆找了個非常合理的借口,“哥,咱們先上去,席哥肯定在等著呢。”

  新聞發布會。
可他的曾用名為什麽會被其他人知道?

  蘇冶的頭微微晃了晃,像是在否認沈萌說的話,又像是在試圖讓自己頭腦清醒。

  小楊已經跑了過來,語氣急促,“先上去吧蘇老師,席哥在找你呢。”

  蘇冶嘴巴動了動,吐出一句話,“找誰?”

  小楊的心猛地墜了下。
蘇冶看起來像進入了某種心理障礙發作的狀態,雙眼發直,聽著他們說話,但視線卻不斷地飄往遠方。

  “找你啊,蘇老師,席哥除了找你還能找誰嘛,哈哈哈。”
小楊控制著讓自己看起來輕松一些,試圖開了句玩笑。

  然而這句玩笑卻完全不起作用。

  沈萌手腕微緊,她低頭,看見蘇冶的手摸摸索索地抓住她,像是征求意見,又像是某種祈求,讓人揪心不已。

  “找我.?我是誰?”

  沈萌剛張嘴,“蘇冶”這兩個字還沒脫口,遠處扶梯隔間的門被撞開。

  席璵跑了過來,一把握住蘇冶的手腕。

  “水水!”
無比熟悉的好聽聲音流入聽覺,蘇冶的視線終於動了動,一寸一寸地挪到身旁,看見黑發凌亂,微微俯身喘著氣的席璵。

  “席璵.”
凝滯住的血液又流動起來,蘇冶似乎終於找到了一點對自己身體的掌控權。

  “沒事。”席璵扶住蘇冶的腰。

  蘇冶忽然像松了什麽閘口一般,緊繃的身體一抖,胸口劇烈起伏,大口大口地急促呼吸起來。

  “我們先上去,好不好?我陪著你。”

  蘇冶清瘦的身體被席璵半攬半扶著,他用地點頭,“好好。”

  沒事的,席璵就在身邊。
真的沒關系,都是過去的事了,那些人不可能——

  遠處傳來熙熙攘攘的聲音。

  醫院保安和護士們阻攔的喊聲響起。
“這位先生,請你冷靜!這裡是住院部,非家屬沒有醫師許可的話不能擅自闖入!”

  小楊後背的雞皮疙瘩一下子全部炸起,下意識望了一眼大門。

  住院部原本很清靜,來往只有醫生護士和個別透風的病人與家屬。

  但現在,清淨的大堂大門忽然被一群人擠開,雜亂喧鬧的人群裡有許多掛著相機和話筒的記者,還有不少看起來義憤填膺的人群。

  人群最中間,是個有些眼熟的,不久之前剛在電視上看到過的落魄中年男人,張牙舞爪地推搡著保安。
“什麽非家屬!我就是家屬!我是他親叔叔,不信你去查!你們憑什麽攔我!”

  不少人附和起來。

  “就是!來看自家人天經地義!”
“你們是不是收了錢,把人家親叔叔攔在外面?!”
“顧冶真是個白眼狼,親叔叔都不肯見一面!”
“顧冶!你還有點良心的話就出來!”

  小楊一刻都不敢耽擱,立刻和安保們一起護著蘇冶往專用電梯走。

  席璵緊緊攬著蘇冶,手臂壓在蘇冶的耳朵上,試圖去擋住那些大吼大叫的聲音。

  但徒勞無功,蘇冶顫抖了起來,像個無意識的人偶,僵硬走動。
那些字句一個接一個地擠進他的耳朵裡,讓他後腦杓火燒火燎地痛。

  蘇冶很想張嘴大叫,但他忍住了這種衝動。

  “他們在說什麽,他們是誰?”
蘇冶拽了拽席璵的袖口,聲音小而發顫,雙眼睜得大大的,滿是恐慌,似乎祈求著一個能告訴他這只是個噩夢的回答。

  這樣的蘇冶看的席璵喘不上氣來。
“水水,不要管他們,我帶你上去。”

  蘇冶的發梢一顫一顫,聞言點頭,“嗯席璵,你帶我走,帶我——”

  那邊聲勢浩大,這邊安保環繞的樣子自然也被那些人看了個清楚。

  人群裡有些人不是什麽善茬,操著家夥打傷了幾名護士,顧東城看準空擋,擠出人群,飛速跑了過來,邊跑邊大喊。

  “小冶啊,你就見我一面,你就算再嫌棄我,也要看看你爸啊,我們可是一家人!”

  “立刻把他攔下!”小楊迅速應對,蘇冶被護在最裡面,幾個安保走向顧東城。

  還沒來得及伸手,顧東城忽然長嚎一聲,跪著癱倒在地,捶胸頓足。

  “天爺啊,沒良心啊,你怎麽能叫人打我,我可是你親叔叔啊!”
“顧冶,你不孝,你這白眼狼,你是要叔叔我死給你看啊!”

  閃光燈亮起,照亮了蘇冶瞳孔緊縮的雙眼。

  席璵在旁邊迅速低聲,“不要理他——”

  蘇冶混亂的自言自語聲打斷了席璵的話。
“不是,我不認識他.”

  這是誰,穿著髒兮兮的衣服,跪倒在地上大喊大鬧。
他從來沒見過這個人,壓根就不記得這張臉。

  周遭的一切都扭曲成萬花筒裡鬼魅一般的碎片殘景,不斷地吞噬著蘇冶。

  蘇冶的腦袋拚命搖起來,“我不認識你,我——”    “你們看看!他還在裝不認識我!哎喲——當了大明星就不管家裡人了,怎麽會有這樣的孩子啊!”

  席璵額頭青筋突突直跳,已經忍到了極點。

  顧東城顯然是有備而來,身後跟了一群媒體,精準抓住輿論風向,讓他們只能退守,不能對顧東城做任何任何事。

  一旦安保對顧東城動了手,媒體就會大做文章,屆時這一切都會成為蘇冶“不孝”“白眼狼”的鐵證。

  “閉嘴!”

  撒潑耍賴的顧東城明顯被這句陰沉至極的聲音嚇得愣了一下,他抬頭,看見扶著蘇冶的那個黑發男人正看著他,眼神冰冷,像一把尖刀。

  顧東城打了個寒顫。

  “你連他真名都能記錯,現在跑來裝親屬?顧東城,我有的是時間和你慢慢耗,你再鬧下去,我會把你告到傾家蕩產。”

  顧東城被這句話震了一下。

  他是不怎麽熟悉蘇冶,他和他哥,也就是蘇冶的父親顧東舫早在年輕的時候就沒怎麽聯系了,唯一知道的是顧東舫娶了個媳婦,生了個兒子,然後有一天終於因為賴帳被打死了。

  那兒子——他壓根就沒關注過。
他們自己都嫌錢不夠,誰沒事閑的替別人養兒子啊。

  但想到找到他的那個男人承諾的錢財,顧東城咽了咽口水,又橫起來。

  “我是他親叔叔,親叔叔來找自己侄子,有什麽不對!告到法庭那邊也是我有理!”

  小楊恨得牙癢癢,一邊又注意著席璵,擔心席璵當場暴走。

  顧東城還在滔滔不絕,“要不是那個精神病女的,我哥怎麽會——”

  “你住口!”
安保深處傳來一聲尖叫。

  蘇冶睜圓了雙眼,腦海裡反反覆複,只剩下“精神病女的”這五個字。

  無法遏製住的憤怒在蘇冶身體裡漫開,幾乎要把他撐到爆炸。

  大腦響起尖銳嗡鳴聲,讓蘇冶頭疼欲裂。
“我媽她都是顧東舫害的!要是沒有顧東舫——”

  “沒有顧東舫,哪兒來你這個小白眼狼!”

  顧東城忽然壓低聲音,惡毒地盯住蘇冶,用只有這邊的人能聽到的音量開口。

  上面的老板吩咐了,要麽把蘇冶搞得身敗名裂,要麽把蘇冶搞到崩潰。

  蘇冶他媽不是有精神病嗎,這病說不定會遺傳,刺激一下,把蘇冶搞瘋就行了。
反正沒人會信蘇冶的話。

  席璵用力去遮蘇冶的耳朵,但已經晚了,顧東城那些詛咒一般的話語盡數傳至蘇冶的耳中。

  “哼,我管你是蘇冶還是顧冶,精神病的種多半也是個精神病。”
“你以為你裝沒事,改名,你就能躲開這些了?”

  顧東城笑了起來,露出惡心的黃牙。

  “你躲吧,蘇冶,你躲得再遠,你骨子裡流的也是你最恨的男人的血,你和我們都是一家的種”
“你裝得再清高,也改不了這個事實。”

  蘇冶的全身降至冰點,大腦不斷拉響尖銳長鳴,身邊的一切事物都放慢、膨脹、扭曲,不斷地在眼前擴大,又不斷地縮小至一個原點。

  蘇冶搖晃了一下,繃緊的身體徹底松開。
身體不受控制,周遭的一切都在旋轉。。

  “水水!”

  那些黏膩的東西無處不在,一點點包裹住他,從他的嘴巴,耳朵,眼睛,無孔不入地流入,裹住了他的全部意識和神志。

  “水水,呼吸,不要憋著!”

  蘇冶倒在席璵的懷裡,劇烈顫抖起來,脆弱的脖頸一起一伏,那些細細的頸骨似乎馬上就會因為錯亂無章的呼吸掙斷。
他無法呼吸,凌亂發絲下的一張臉因窒息而赤紅。

  “你看著我,水水,看我的眼睛!”

  大腦不斷湧起眩暈感,壓在蘇冶的神經上。
然後某一個節點,那些東西忽然全部消失了。

  母親的話盤旋著。
[小冶,把這些都忘了吧。]
  不再有痛覺,不再有意識。
難過的事情和快樂的事情一起離他遠去,和蘇冶這個人一起,消散在空中。

  一切都如同鏡花水月,不斷遠去。

  他變成了一個空殼。

  顧東舫最後的那句話不斷地在這具漂亮的空殼裡環繞回蕩。

  “還想當大明星?做夢去吧你!”
“哈哈!你就是一精神病和賭狗生的雜種!”

  單間病房裡,監測儀器的滴滴聲有規律地起伏著。

  已經是深夜,但房間裡沒有開燈,只有儀器發出瑩瑩綠光。

  席璵坐在床邊的凳子上,手肘撐在床邊,雙手交握成拳,死死撐著自己的額頭。
他盯著躺在病床上的蘇冶,視線一刻都沒有離開過。

  床上的蘇冶合著眼,看不見那雙漂亮柔瀲的琥珀色眼睛,細密睫毛聳搭下來,看起來十分平靜。

  席璵無法控制自己,腦內一遍又一遍回放起蘇冶之前的模樣。

  聽完顧東城的話,語氣激動的蘇冶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安靜了下來,站在原地。

  直到席璵去觸碰他的手,蘇冶才像卸了力氣一樣,轟然倒在席璵的懷裡。

  然後蘇冶在他懷裡掙扎了起來,無窮無盡地嘶吼尖叫出聲,像失去理智的野獸。

  蘇冶的尖叫聲仿佛一根細細的長錐,直直扎進大腦,攪得在場的所有人頭疼欲裂。
連顧東城似乎都沒想到蘇冶會這樣,嚇得抖了一下。

  蘇冶尖叫了很久,席璵顫抖著手去掩住他的嘴,但仍舊阻擋不了蘇冶崩潰失控的叫聲。

  席璵不斷叫著蘇冶的名字,但蘇冶沒能回答他,只是不斷地掙扎,不斷地推開他。

  直到醫生趕過來,給蘇冶注射了十足十的鎮定劑,是能讓蘇冶昏過去的劑量,蘇冶才沒了聲音。

  蘇冶的聲音一向縹緲又溫柔,是被粉絲盛讚的充滿療愈感的人魚歌聲。
可尖叫起來的蘇冶,聲音尖利、嘶啞、駭人,叫所有人都心驚膽戰,不敢相信這是之前那個溫柔又隨和的美麗青年。

  現在的蘇冶終於安靜下來了。

  他終於如他人所願,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他安靜的過分,胸口似乎都停止了起伏,席璵只有小心翼翼去探蘇冶的鼻息,才能感受到一點微弱的氣流。

  滴滴聲不斷,捶打在神經衰弱的席璵心口上。

  如果不是蘇冶在這裡,席璵真的會衝動地把周圍一切會發出聲音的東西都砸掉。

  他現在隻想聽見一種聲音。
他想聽見蘇冶醒來,笑著對他說,“別難過啦。”

  滴。
房門被刷開,高跟鞋的聲音響起,但隻響了幾下就停住。

  席嫋脫下鞋,踩著絲襪無聲地走到床邊。

  她伸出手,按住席璵的肩膀。

  席璵拿開她的手,俯身拉了拉蘇冶的被子,語氣認真輕聲,“別吵到他,讓他好好睡一會兒。”

  席嫋一直沒說話,但席璵像是自言自語似的,拉完被子又伸手捋了下蘇冶臉側的黑色碎發。
蘇冶眉尾那顆紅痣露了出來,沉靜無比。

  “他很累了,等他休息好就會醒過來。”

  席璵手指理著蘇冶的頭髮,猶嫌不足,又拿氣墊梳好好梳理了一下。

  “他很愛惜自己的頭髮,要是亂了的話肯定會不開心。”

  短發的蘇冶少了一分勾人的豔冶感,多了許多席璵在那張學生證照片上看到過的青澀感,還有一分蘇冶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純真感。

  這份純真感加倍呈現在睡著的蘇冶臉上,讓蘇冶看起來只是一個陷入沉睡的少年。

  蘇冶細碎、發梢微微過頸的黑發從席璵的指縫垂落,沒辦法像長發時那樣,被席璵繞在指尖。

  “怎麽舍得剪短的呢,明明之前那麽喜歡自己的長發,睡覺都會好好綁成辮子再睡。”
席璵的手指顫抖起來。

  他又轉身拿了片乾淨的濕紙巾,細致地擦著蘇冶的眉眼,仿佛下一秒蘇冶就會睜開那雙漂亮的眼睛,撥開他的手,迷迷糊糊地說一句“你在幹嘛呀?”

  席嫋看不下去了,強行拽走席璵手裡的濕紙巾。

  席璵手心一空,只剩下一層濕潤的觸感。
仿佛是蘇冶流了淚,流在了他的手心裡。

  “席璵,你坐了多久了,十幾個小時?你又不睡覺了是嗎?”
席嫋不忍去看蘇冶寧和沉靜的睡臉,只是盯著席璵,慢慢出聲。

  “安思嘉的電話都打到我這兒來了,說你不接電話,也不讓他過來看蘇冶。”
“席璵,你再這麽熬下去,等蘇冶醒了你就換他班在這躺,你們倆輪流躺病房,我看誰熬得過誰。”

  席嫋深呼吸一口氣。

  顧東城那些人已經被控制住了,但現在這個情況,她不想跟席璵說太多。

  “蘇冶是不是很漂亮?”
席璵沒理她,自言自語般維持著俯身撐在床前的姿勢,仔細看著蘇冶的面容。

  微卷的黑發垂落,遮住了席璵的臉,讓席嫋看不清席璵現在的表情。

  席嫋的肩膀塌下去一點點。
“當然漂亮了,不然怎麽能做初代門面呢。”

  “他這麽漂亮。”席璵手指去碰蘇冶的睫毛尖,那些雲翳一般,不好意思時就會微微顫動的眼睫現在卻全無反應,“他這麽好,那些人為什麽要這麽對他?”

  席璵躬起的後背微晃,聲音嘶啞,聽不出是熬夜的原因,還是因為強忍著情緒的原因。

  “大家為什麽都要這麽對蘇冶?他做錯了什麽?”

  席嫋眼睛微濕,她悄悄擦去,再次按住席璵的肩膀。
席璵的肩膀在顫抖。

  “席璵,你放心,輿論風向沒有那麽壞。”

  事實上,顧東城上尋親節目的事情爆出來,一開始水軍刷了滿屏,但隨後也有不少理性的路人質疑,如果顧東城真有這麽好心,為什麽要在蘇冶有名氣後才想起來找他。

  蘇冶那些曾經的黑粉們佔了頭功,在蘇嵐的授意和幫助下放出了一些蘇冶幼年時的影像資料,強有力地替蘇冶駁斥了不少質疑。

  其中有一段是新聞視頻,年代已經很久遠,畫質有些模糊不清。

  席嫋點開,聲音放得很小,舉在席璵的眼前。

  是一段本地事故報道,字幕上標著“惡性家暴傷人事故。”

  席璵終於在這種令人崩潰的境況裡,圓滿了過去曾經一念而過的願望。
他終於看到了蘇冶幼年時的模樣。

  視頻裡,破舊髒亂的居民樓單元門口,警笛聲音和救護車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樓上露天走廊裡,端著洗菜盆的居民向樓下探頭探腦。
吵吵嚷嚷的說話聲和笑聲傳來。

  偏偏那些笑聲沒有惡意,只是因為他們這個破樓有一天居然也能上新聞,被這麽多媒體圍擁,所發出的稀奇笑容。

  細雪紛揚,無聲落下。

  雪中,單元門洞口站著一個小小的孩子,黑色的發梢被血汙打濕結塊,頭被繃帶裹成粽子,一隻手被臨時固定包扎吊起。

  那是個很漂亮的孩子,漂亮到有些分不出性別,皮膚雪白,眼睛大而精致,但嘴唇發烏,微微顫抖。

  雪下的大了。

  小蘇冶的表情很迷茫,眼睛睜得大大的,望著站在鏡頭後的記者。
聲音也怯生生的,似乎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大哥哥,我媽媽呢?”

  記者似乎說了什麽,但席璵沒有聽見,他無聲地盯著畫面上的那個小男孩。

  小蘇冶嘴巴張了張,雙眼又睜大了一些,淚珠滾滾而下,滑過他茫然無措的臉。
“我沒有家了”

  一個女人跑進了畫面裡,是更年輕一些的蘇嵐,緊緊抱住蘇冶,哭得妝花了一片。

  小蘇冶靠著她的肩膀,小聲囁嚅。
“姐姐,我沒有家了。”

  (本章完)
  作者說:放心,下一章就醒了。
今天更新的時候我這邊居然飄小雪了,我這兒南方,幾年見一次雪,省內應該不少城市今天都飄雪花了,是那種堆不起來,落到地上就變成水的那種雪,sad
  天氣特別冷,我更新的時候一直在想:冶,是不是你的眼淚啊。
嗚嗚嗚嗚嗚,抱抱我們冶!-
  感謝讀者寶貝的營養液:【K】【颶風南瓜燈】【(?>?】【不想動】【X-】【小魚乾~】【靴靴】【沐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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