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婉兒在獨自出尋芳殿的路上, 一不留神就走錯了路,繞了幾圈也沒能繞出尋芳殿的園子,那是因為她被氣得已經不記得來時的路了。 適才清帳時, 明明是可以不用學狗叫就能被公主免帳的,結果卻因“福枝”的一句話,學了狗叫才免了帳。
這人絕對就是在故意報復自己,越想越生氣,氣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尋芳殿的園子裡還挺清靜, 轉了半天竟然沒碰到個能問路的人。
正“怨怒交加”地像隻沒頭的蒼蠅四處找“出路”時,忽然感到腦瓜頂上像是被什麽東西砸了一下——好熟悉的感覺!
立刻停住腳步,抬頭向上看去, 果然, 又是“福枝”——他高高在上地斜靠在一棵樹的枝杈上,正悠閑自得地啃著手裡的一顆大青棗。
這人什麽時候上的樹?她怎麽一點都沒注意?他靠在那麽高高的樹杈上,竟有種像是在平地上倚“美人靠”的那種閑適感,也不知是如何做到的?
喬婉兒本來是滿肚子怨憤和委屈的,當看到樹上那個沒骨頭一樣的人靠出那般誘人的睡姿時, 竟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一眼。
這一眼有點漫長,還沒等她看完,又一顆棗核被拋了下來, 不偏不倚地再次砸在她的頭頂上。
這一下立刻把她給砸清醒了, 新仇舊恨一起上湧, 衝淡了滿腦子的色令智昏。
“福枝,又來砸我頭,是覺得姐姐我好欺負是吧!你, 你給我下來!”喬婉兒換上一臉像是要討伐亂臣賊子的昂揚正氣, 衝著樹上之人厲聲喝道。
“哎呀, 婉兒姐姐,你別這麽凶麽,會嚇壞弟弟我的,我這就下來,這就下來!”“福枝”好像是真的被嚇到了,乖乖地就從樹上蕩了下來。
喬婉兒趁著他下樹的間隙,貓腰便從地上摸起一顆小石子,揚手就朝他狠狠擲了過去。當然,故意避開了腦袋的位置,反正這麽小的石頭子兒只要不砸在腦袋上,冬天穿這麽多衣服,砸哪裡都跟灑灑水似的,且這麽帥的一張臉可不能砸破相了不是。
“都是你,害本姑娘學狗叫,心眼子真是壞透了!看我不砸死你!”喬婉兒在擲出石子的同時,又狠狠地聲討了一句。
“哎呦!”剛落地的“福枝”“猝不及防”地被那裹挾著巨大憤怒的石頭子砸中,即刻發出一聲呻.吟,隨後捂著身上的某個部位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坐於地上後繼續捂著那部位呻.吟。
喬婉兒見此狀,一時懵在原地,滿腔憤怒瞬時熄了火,她沒想到自己擲出去的石頭子竟有這麽大的威力,把人都砸得站不起來了。
“福……福枝,你……你沒事吧?我……我好像也沒太用力啊!”喬婉兒心裡開始犯嘀咕,有些後悔自己剛才的魯莽之舉。
“婉兒姐姐,你砸中人家要害了!”“福枝”繼續捂著“要害”痛苦地呻.吟著。
“你……你什麽要害?”喬婉兒看那架勢,感覺事態好像有些嚴重,趕緊上前兩步走至“福枝”近前,躬下身去想要查看坐地之人的傷情,當看清所捂的部位時,立刻滿臉羞紅,“你……你,怎……怎麽會砸得這麽巧?”
正躊躇著不知該如何應對時,忽然感到一隻手被人抓住——“福枝”抓住了她的手。
“你得幫我揉揉!”“福枝”抓著喬婉兒的手就往自己身前送。
“什麽?這……這怎麽行!”喬婉兒察覺出福枝的意圖,慌亂地使勁往外抽手。
“你打了人家要害,還不好好善後?”“福枝”抓著喬婉兒的手就是不肯松開。
“你……你不是根本就沒有那要害嗎,你……快……快松手啊?”喬婉兒滿臉羞紅,繼續使勁地抽著手。
“誰說我沒有,不信你自己摸摸看!”“福枝”愈發的厚顏,開始得寸進尺。
“什麽?你……你你,別鬧了!”喬婉兒的一臉羞紅都快變成醬茄子色了,她瞬時反應過來,自己好像是中計了。
兩個人一坐一站地拉扯了片刻,最終,男人手腕子上猛地加強了力道,將站立中的女子拽得也坐了下來。
隨後,兩人肩並肩地坐於地上,均是半晌未有言語,因為這樣的近距離是以前見面時從未有過的。 “好了好了,婉兒,我剛才是跟你開玩笑的,都怪我不好,不該害你學狗叫,所以我才特意追過來跟你道歉。”“福枝”最終先開了口,且端出了說正經話的語氣。
“你不光害我學狗叫,你……你還指桑罵槐地說我腳踩兩隻船,嗚嗚嗚!”喬婉兒聽“福枝”說了軟話,一肚子的委屈順時被觸發,竟嗚嗚地哭了起來。
“哎呀,婉兒你別哭呀,我身上都沒有帶帕子,沒法幫你擦眼淚,你答應我的鴛鴦帕不是也沒給繡麽?”“福枝”這不知是在安慰人還是在借機責怪人。
“我今天可是違了陛下的旨意才能過來的,他不讓我來送桂花糕,我非要來,他說讓我送了桂花糕就趕緊回去,我非要留下來,還不就是想來見你,見了你後又舍不得走,沒想到你竟這般捉弄於我,真是氣死我了,嗚嗚嗚。”喬婉兒越說越委屈,眼淚繼續撲簌簌地往下掉。
“婉兒,好了好了,不哭了,也別生氣了,都是我不好。”季玶本就見不得女子流淚,看到喬婉兒這淚眼婆娑的樣子,心裡很有些過意不去,於是伸出一隻手用袖子幫她抹了抹臉上的淚,隨後伸手攬住女子的肩頭,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臂膀處。
喬婉兒像是被男人這樣的舉動安慰到了,抽泣聲漸漸平息。她曾無數次臉熱心跳地想象過會如何與這個男人近身,在她的想象中,那樣的局面或是熱烈的,或是尷尬的,或是柔情蜜意的,卻從未想過會是這般平淡如水的。
男人的臂膀就如同一面能幫她遮風擋雨的牆,給了她十足的安全感,她就這樣自然而然地靠著,忽然就生出了一種渴望——很想一輩子都這樣靠著。
一個注定要在宮裡孤獨無依,終老一生的女子,能遇到一個真心相待的男子,就算那男子只是個太監,於她而言,就算只是個淺薄的慰藉,但卻也是何其有幸的啊!
“婉兒,我就是看到你昨天跟范明初一起打傘,還幫他擋石子,一晚上氣得都沒睡好覺。”
“你……你不也是,你昨天跟公主說悄悄話那個樣子,我昨晚睜眼閉眼都是,根本沒法入睡。”
“公主她是個可憐人,如今瘋得就像個小孩子,我做了她的侍奉,不就是得多哄哄她嗎?”
“公主她真的沒有把你當成她夫君嗎?聽聞那陸少府曾是臨安府的投壺高手,她會不會因你也有這樣的技藝,把你錯認成夫君了?”
“當然沒有,我的婉兒姐姐,你快用腦子好好想想,我說我夢見自己娶媳婦,她若真把我當夫君,怎會是那般嘻嘻哈哈說笑的反應?”
喬婉兒像是被指點了迷津,臉上的表情瞬間愉悅了許多:“這……倒也是。”
“倒是婉兒你,去幫著范明初擋什麽石子啊,你覺得你腦袋比他的硬嗎!”季玶依舊對此事耿耿於懷。
“范大人他可是曾幫著陛下救過我命的人,做人要知恩圖報不是?”
“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人了!”季玶很是不屑地搖了搖頭,他覺得有些人有些事並不適合現在說,也沒有必要現在說,否則會破壞氣氛的。
“那你在姑娘們面前人來瘋一樣的表演投壺,就一點沒有錯嗎?這是想引起誰的注意啊?”
“怎麽,你夫君我能在人前這麽風光,婉兒你不應該是與有榮焉的嗎?”
“夫君?你……你說什麽呢?什……什麽夫君?都還沒拜過堂成過親呢!”喬婉兒恢復了許久的容色又變成酡紅。
“那要不婉兒咱們就定下個良辰吉日拜堂成親如何?”
“誰……誰要跟你成親!”喬婉兒的臉更紅了,語氣中是明顯的欲迎還拒。
季玶看著那個如初綻的桃花般嬌羞的女子,心底生出從未有過的愜意怡情,他覺得這個原主福枝的“對食”,於他而言,很是受用,不管此刻是假戲真做,還是真戲假做,這個媳婦他娶定了,且不準備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