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累得像灘爛泥,躺在地上。
他出神地看著天空,喘著粗氣,任憑汗水在自己臉上肆意橫流。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這麽生氣,但他就是生氣。
一頓發泄之後,他的心情也平靜下來。
或許是因為自己其實和石森一樣,已經開始承載著別人的理想和希望吧。
現在的他,已經不能像以前那麽肆意妄為,他已經不能再只為了自己,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成為這些人的首領,未必是他的本意,但是如今事實已經是這樣。
就好像,以前他可以想著自己往前衝就行了,可是現在,他卻要帶著大家一起往前衝。
他沒有吭聲,這沒什麽好說的,大家對你的信任,那你就更努力就是了。直到今天,當他看到石森那般頹廢那般心灰若死,他心中的怒火,一下子爆發。
這些天,他背負的壓力也在不斷的增加。
他看著天空,天空蔚藍蔚藍,聖域的天空,和天路也沒什麽區別。
但是聖域,確實和天路完全不一樣。
井豪、鶴和凌旭三人聯手,竟然沒有攔下一個五十多人的小隊,這在天路幾乎是不可想象的。
唐天想過,聖域會是一個全新的環境,卻沒有想到,聖域和天路的差異會如此巨大。王淮先說繁星洲擁有大大小小三十六個兵團,而在南域,繁星洲還並非最強。這個數字令唐天差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也讓他感受到巨大的壓力。
哪怕在天路,再差的兵團也是兵團。
更何況這裡是聖域,兵團體系有著悠久的歷史。聽完王淮先的描述,唐天才明白,他們面臨的是何等強大的挑戰。
如果說天路個人武技體系發展到巔峰,那麽聖域的兵團體系,同樣也發展到極致。聖域的少年一出身,進入學校,便會接受最基礎的團體訓練。他們需要懂得最基礎的配合,最基礎的戰術。這樣的學生,一畢業,便可以在各種形式的兵團中找到自己的位置,比如鄉團、傭兵團、封地精銳營等等。
這裡任何一個工作,都非常講究團隊協作。
商洲是個窮地方,這裡只有一所學校,而且水平相當低,遠遠低於聖域的平均水平。
在天路,唐天的大熊座之所以能夠抗衡其他勢力,就是因為他們擁有強大的兵團。可是唐天再自信,也絕對不會認為,他們折騰了幾年的兵團,能夠和聖域發展了數萬年的兵團體系比肩。
自己的最強項,竟然成為弱項,唐天感覺他們落入全面的下風。
這種感覺糟糕至極。
不,一定有辦法!
唐天怔怔地看著天空,自己一定會找到辦法。
繁星洲,一位富態的胖子,目光掃過手中的奏報,頭也不抬問:“光海浮橋的進度怎麽樣?”
在桌子前面前,一位約三十歲的男子低著頭,小心翼翼道:“進展不是很大,民夫的缺口太大。”
“五個月能不能完成?”胖子隨口問。
楊子清冷汗涔涔,硬著頭皮道:“不能。”
砰!
桌上的茶杯,直接砸在他臉上,他低著頭,一動不敢動。額頭鮮血橫流,蜿蜒而下,看上去十分可怖。
胖子揚起臉,若無其事,臉上看不出喜怒:“你知道光海浮橋一天不通,給我的損失是多少?”
楊子清知道大人已經怒極,不敢吭聲,也不敢擦拭臉上的血。
“你知道你們一天我要花多少錢?養你們容易麽?”胖子輕歎:“現在物價這麽貴,錢就像水一樣。我們繁星洲,靠的是什麽?就是生意,光海浮橋斷了一天,我就要損失一天,心裡急啊。子清啊,你跟我多少年了?”
“回大人,十二年。”楊子清道。
“十二年了。”胖子唏噓:“你是老人了,沒有你們,也沒有今天的繁星洲。我知道,很多人對現狀已經很滿足,今天的繁星洲,比起十二年前的繁星洲,不知要強多少。大家也都有家有業了,覺得到了享受的時候了。可是,子清你看看。”
胖子走到面前群星儀面前,巨大的群星儀,投射著聖域每個星球的位置。
“我們繁星洲,地處衝要,這成就了我們,放眼整個南域,繁星洲如今那也是排名可進前十的商業重洲。”胖子的語氣帶著幾分傲然:“可是,這也意味著,我們處於百戰之地。我們就像一塊肥肉,不知有多少人想撲上來咬一口。”
“我知道下面很多人對我有意見。他們覺得我們繁星洲兵團太多,可是,他們就不想想,如果沒有這麽多兵團,我們怎麽能夠存活得下去?我們怎麽能守得住繁星洲的寶地?”
“大人英明!”楊子清道。
“英明?”胖子的聲音陡然變得尖亢:“誰會說我英明?他們只會抱怨我,為什麽不把錢分給他們,他們勞苦功高,該享受了!呵呵!”
胖子的臉上充滿嘲諷,但他很快平靜下來:“不過,無論他們怎麽想,我不在意。”
他的語氣輕松無比,似乎還帶著輕笑。
楊子清背脊發寒,他知道,大人醞釀已久的清洗,要開始了。
似乎看出來楊子清心的想法,胖子笑道:“人啊,太久沒有運動,體內總會有些垃圾啊毒素啊,清清腸胃,排排毒,就又有精神了。你做事,我很放心。三個月,浮橋要修好,放手去做吧。”
胖子拍拍楊子清的肩膀。
楊子清走出大人的房間,精神還有些恍惚。他定了定神,決定不去想那麽多,先把浮橋的事情做好。
大人說放手去做,這既是支持也是警告,如果放手去做,還沒有做好,那就是自己實力的問題了。楊子清很了解自家的大人,大人只看結果。
楊子清露出苦笑,看來自己也要給下面施加些壓力。
藍世界。
巴巴拉回來沒有驚動任何人,比起一般的藍侏儒,他要聰明得多。他來到阿比迪拉山,阿比迪拉山是虛空中一塊巨大的石塊,它的體積驚人,長度超過兩百四十裡,而最寬處,也超過一百七十裡,它的形狀,像個鐵砧。
藍侏儒在上面建立了屬於自己的城市,阿比迪亞市。
阿比迪亞市被淡淡的藍色藍霧籠罩,這是藍侏儒一族所特有的迷藍之霧,在每個藍侏儒的聚集地都會出現。這是藍藤分泌的一種霧氣,可以保護藍侏儒抵禦虛空的侵蝕。
反而在城市內,卻沒有迷藍之霧。
巴巴拉這是第一次來阿比迪亞市,但是他還是很快找到目的地,這是一處凹進去的山谷,位置很偏,可見他的老朋友,過得並不是很如意。
在藍侏儒的任何一個城市,都會有一根母藤,越靠近母藤的地方,越值錢。
這處山谷,可真夠偏的。
很快,巴巴拉找到老朋友的房子,其實就是一個極小的山洞。
他敲了敲門。
“誰啊?”一個不滿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是我,巴巴拉。”巴巴拉回了句。
小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名藍侏儒出現,滿臉驚喜:“巴巴拉,你怎麽來了?”
“迪迪松,好久不見!”巴巴拉張開雙臂。
“真是好久不見!”迪迪松張開雙臂,和巴巴拉熱情地擁抱了一下:“快點進來吧。”
迪迪松比巴巴拉高半個頭,體形也更加孔武有力,鷹鉤鼻,深藍色的眼睛,看人的目光總是充滿審視的味道,令人不舒服。
“看來你過得似乎並不怎麽樣。”巴巴拉掃了一眼房間,非常簡陋。
“準確地說,是非常糟糕。”迪迪松倒了一杯水,遞給巴巴拉:“我這裡只有水,好在你也不是什麽講究的人。”
“上次收到你的信,我很吃驚。”巴巴拉喝了一口,便放下杯子:“我覺得你的才華,完全可以在赤令兵團呆下去。”
“我不願向藍海效忠。”迪迪松沒有回避,他看了一眼巴巴拉:“我們是同一種人,巴巴拉,我們已經覺醒了。雖然你偽裝得很好,但我早就發現。”
巴巴拉沒有反駁,只是挑了挑眉:“為什麽不?只要你向藍海效忠,我相信以你的才華,在赤令兵團,一定會扶搖直上。”
“雖然藍海孕育了我們,但是我不想做傀儡。我已經覺醒,有我自己的意識,過幾十年我就死了,反正死了總是重歸藍海。但是在這之前,我隻想過我自己的人生。”迪迪松攤手:“巴巴拉,難道你今天是想來找我談人生的嗎?”
“當然不是。”巴巴拉鄭重道:“如果現在有個機會,讓你帶一支兵團呢?”
“別做夢了。”迪迪松搖頭:“藍海是絕不會讓一名覺醒卻不向它效忠的藍侏儒來統率任何一支兵團,這是鐵律!”
“如果我們自己組建一個兵團呢?”巴巴拉反問。
“士兵從哪裡來?我和你?”迪迪松挖苦道:“最好的士兵永遠只在藍海才出產。”
“我們可以找覺醒的藍侏儒,像我們一樣。”巴巴拉指著自己。
“這可不是好主意。”迪迪松搖頭:“藍侏儒一旦覺醒,便會有自己的想法,便會散漫。他們會去研究機關,研究各種奇怪的東西,但他們絕對不是一名合格的士兵,比如你。”
巴巴拉訕訕,他確實不是一名好士兵,但他不打算放棄:“也許你說得沒錯,但是迪迪松,你是有學問的人,為什麽人類都有自己的意識,他們的兵團卻依然如此厲害?”
迪迪松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