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龍化
一名研究員有些不可置信地說道，他摘下了腦袋上的耳機，緩緩站了起來，看向了玻璃罩。任何一個沒瞎的人都能看得出來，玻璃罩內的火焰正在逐漸熄滅。

……

當孫杭不再能感受到血液之中蘊含的狂暴和熾熱之意後，他終於是松開了嘴。

他站起身，擦了擦嘴角，打了個飽嗝。

他感覺喉嚨裡有點黏膩，肚子則是脹鼓鼓的，就好像是一口氣灌下了一整桶飲用水一樣。

“呃，吸了這麽多血，老王該不會缺血而死吧？”

這個念頭突然冒了出來，孫杭微微一怔，連忙低頭去查看王晞怡的情況。

她脖頸處的傷口已經愈合，隻留下了兩點宛若朱砂痣一般的痕跡，那是被孫杭最鋒利的兩枚犬齒貫穿所留下的傷疤——這兩枚的牙齒剛剛一度長到了十公分的長度，讓孫杭看上去就像是一頭人形劍齒虎。

覆蓋王晞怡全身的龍鱗已經褪去許多，異化成爪狀的雙手也變回了原本纖細修長的手指，大片大片的肌膚裸露在了空氣之中。

她的臉色很是紅潤，並沒有缺血所特有的那種蒼白感，這倒是讓孫杭松了一口氣。

黑龍模因賦予了她強悍的生命力，就算在一瞬間將她體內的血液全部抽光，她的身體機能也能趕在死神降臨之前，造出足以維持各器官運轉的新血來。

不過相較於先前只有偶爾幾處隱鱗的人類形態來說，王晞怡現在的模樣還是發生了不小的變化的。

她脊椎、腰肋、脖頸、臉頰下側、大腿外側等等部分都還覆蓋著堅硬的黑色鱗片，看上去就像是電子遊戲裡女性角色身上常見的“比基尼鎧甲”似的……而最為明顯的龍化特征，則是額兩側那對堅硬彎曲的龍角以及尾椎骨延伸之後長出身外的那條尾巴……

這兩個異化的部位在王晞怡體內的模因趨於穩定之後，依舊是被保留了下來。

不過這倒不是什麽大問題，畢竟長得更加奇形怪狀的獵人孫杭都見過，王晞怡現在這個形態，放在獵人圈子，倒也不算是很顯眼。

不僅如此，她現在這個造型，倒是挺符合活躍於二次元世界的一種幻想生物的描述。

“龍娘”。

現在唯一需要擔心的就只剩下了一件事……

她是否還能醒來。

孫杭緩緩吐出了一口濁氣，伸出手，啪啪兩個耳光抽在了王晞怡的臉上。

“嗯……”

王晞怡的喉嚨裡發出了一聲含糊不清的呻吟，接近著，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她的瞳孔已經完全變成了璀璨的金黃色，形狀介於大部分貓科動物和爬行類生物之間，是一條狹窄的豎線……不過沒幾秒，瞳孔的形狀就恢復了正常，那一抹耀眼的金色也漸漸淡去。

“孫杭？我……還活著？”王晞怡有氣無力地問道……她的能量似乎全部用在了修複肉體上面，此時虛弱到了極點，從唇縫裡擠出來的每一個字似乎都要用盡她全身的力量。

“是啊，還活著。”孫杭向她伸出手，將她一把從已經熔化變形的永凍棺裡拉了出來，“歡迎回到人間。”

“你沒有把我吃掉？”王晞怡有些疑惑地問道……不得不說，黑龍的恢復能力是真的恐怖，上一秒還無比虛弱的王晞怡，轉眼間就恢復到了足以支撐自己站立的狀態，就連說話都變得流暢了許多。

“吃了啊，不過沒有吃乾抹淨罷了。”孫杭說道，“給你剩了點殘羹剩飯。”

王晞怡有些茫然地感受了一下體內已經安靜下來的模因，下意識伸出手，摸向了自己的脖頸。

她摸到了那兩點宛若朱砂痣一般的傷痕——不知道為什麽，以黑龍那強橫到足以重塑肉體的恢復能力，卻是沒能將這處傷痕給抹掉。

下一秒，她又把手挪到了自己的腦袋上，緊接著她便摸到了那對堅硬的龍角。

“……這是什麽？”

“龍角吧……大概？”孫杭撓了撓頭，“不管是西方的龍還是東方的龍，好像都是長角的……話說，你沒見過黑龍的模樣嗎？”

王晞怡搖了搖頭，然後她發現了和自己腦袋一同搖晃起來的尾巴。

這條尾巴很長，如果從尾椎骨從體內長出來的那個位置開始算的話，長度差不多足有兩米，已經比王晞怡本人的身高還高了。

更別提比王晞怡還要矮小半個頭的孫杭了。

“獸化的形態……居然常態化了……”王晞怡低聲喃喃道，她伸手向背後摸去，不過倒是沒有那對她所熟悉的翅膀。

“我檢查過了，就隻多了頭上的角和屁股上的尾巴，翅膀不知道為啥沒長出來。”孫杭說道，“不過這樣也好，以後只要褲子上的開個洞就行了，衣服還是能正常穿的。”

“唉……”王晞怡輕聲歎道，她的歎息聲很輕微，但還是被孫杭給捕捉到了。

“為什麽歎息？”

“我似乎……離人類，又遠了一些。”王晞怡輕聲道。

“能活下來不好嗎？”孫杭問道。

“好……能活著真好。”王晞怡喃喃道，“但不知道，這一次，又能持續多久呢？一年？兩年？還是幾個月？”

“幹嘛在乎以後的事情，你以前可不是那樣的。”孫杭笑了起來，“雞湯裡出現頻率很高的那句話怎麽說的來著？哦，對，‘活在當下’，你要學會活在當下啊！”

“也是。”王晞怡默默點了下頭，“在親身經歷過一次之後，我反而產生了恐懼……這是不是很可笑？”

“有什麽可笑的，失去過才知道珍惜，死過一次才會知道活著有多好。”孫杭伸手用力地彈了她的腦門一下，“你現在這樣子才正常——之前的你，腦子多少是有點不太正常的。”“哎喲，疼。”王晞怡立馬伸手捂住了腦門。

“人形黑龍也會怕疼？”

“這不是很正常？”王晞怡瞪了他一眼，言語之間，她的情緒正在逐漸地恢復正常。

“哦對了，你現在的這個樣子，我倒是覺得比之前要……唔，怎麽形容呢……”孫杭沉吟了幾秒，然後說道，“要可愛多了。”

“你……你你你說什麽呢？”王晞怡表情一僵，臉頰上沒有被鱗片覆蓋到的皮膚微微泛起了一層嫣紅。

就好像以往她躺在孫杭家的沙發上，被酒精灌醉了的那副模樣。

“我說你現在的樣子可愛啊。”孫杭繞著王晞怡轉了一圈，“嘖嘖嘖，龍娘，珍稀物種啊……”

“你這變態！眼睛往哪兒瞄呢？”王晞怡作勢欲打，然而在手刀即將劈到孫杭的那一刻，卻是硬生生停了下來。

“不是我要看啊，我倒是想給你找件衣服穿呢，可是這裡都被燒完了，別說衣服了，連塊能遮羞的布都沒有了……話說你以前不是不在乎這個的麽？”孫杭嘟噥道。

“我是不在乎……但是你……你怎麽還在看？”

“機會難得，多看兩眼。”孫杭看了一眼四周的火焰——火焰的范圍正在逐漸縮小，估計用不了多久，這最後的“遮蔽物”也將徹底消失。

“你……算了，你想看就看吧，反正看一眼又不少塊肉。”王晞怡沒好氣地說道。

“火焰馬上要熄滅了。”孫杭突然說道。

“你說什麽？”王晞怡愣了一下，顯然沒明白孫杭的話是什麽意思。

“我是說，火焰馬上要熄滅了。”孫杭指了指玻璃罩的外面，“現在外面算上研究所的工作人員、負責維持秩序的獵人、外勤小組乾員、軍隊等等，估摸得有幾百號人吧……給他們看你也不介意麽？”

“大不了我直接催動能力，進入完全獸化狀態就好了。”王晞怡一臉無所謂地說道，“我感覺到現在模因的狀態穩固了很多，能力使用似乎沒有以前那麽多限制了。”

“那還是算了。”孫杭搖了搖頭，“要是火焰熄滅之後，外面那些人看到罩子裡站著的是一條龍而不是一個人的話，指不定會引發什麽騷亂呢……還是低調一點吧。”

“那你說怎麽辦？”

“我幫你搞身衣服。”孫杭說道。

“你？”王晞怡看了看孫杭身上破爛不堪的防護服，“你自己都這樣了，還去哪裡幫我搞衣服？”

“簡單。”孫杭一個指響，無數根菌絲蔓延了過來，這些直徑只有頭髮絲粗細菌絲彼此交織，編成了一條寬松的長裙，罩在了王晞怡未著寸縷的身上。

“沒想到你的能力還能這麽用？”王晞怡有些驚奇地摸了摸這條裙子，單論手感的話，似乎和絲綢很接近，但菌絲內部流動著的模因卻是讓同為感染者的她有著一種奇異的感覺，就好像這條套在她身上的裙子不是一件物品，而是某種生物一樣。

不過這種想法倒也沒錯，這條由太歲菌絲編制而成的裙子，它的確是“活的”。

“你沒想到的事情還多著呢。”孫杭說道。

不過有一點他倒是沒有向老王挑明。

那就是這條裙子不僅僅是活的，它還能和孫杭共享各種各樣的感官能力……說它是孫杭身體一部分的延伸都可以，從某個角度來說，兩人現在正處於一種毫無阻隔緊密相擁的狀態。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皮膚表面傳來的溫度和觸感，也能感覺到那些冰冷的、有些鋒利邊緣的龍鱗……以及那顆正在勃勃跳動的強勁心臟。

王晞怡有一點說錯了，她身上異化最明顯的地方，不是頭上的角，也不是身後的尾巴。

而是她的心臟。

那已經不再是一顆人類的心臟了，而是一顆龍的心臟。

……

玻璃罩內的火焰終於徹底熄滅，正如孫杭說的那樣，近百號人都擠到了玻璃罩前，眼巴巴地看著火焰之後展露出來的事物。

“夜煞……夜煞還活著！”一名研究員低聲驚呼道，“她似乎還保持著屬於人類的理智！她似乎正在和孫杭交談……該死，我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

“她頭上的東西是什麽？角嗎？”另一名研究員一邊說一邊在一本紙質便簽本上唰唰唰地寫著什麽，“還有尾巴……這是還沒有完全解除獸化狀態嗎，還是說，這就是她以後的常態狀態？”

“我覺得不如改叫‘龍化’吧，黑龍可不是什麽野獸……”另一名稍稍年長的研究員低聲道，“那是災厄的化身，在任何地方出現，都足以引發毀滅級的天災。”

“幸虧這次沒有誕生新的黑龍，不然我都不敢想接下來要發生什麽了……”

楊綺也站在這群研究員之中，她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然後大聲道：“都看什麽熱鬧呢！一點職業素養都沒有！都給我回去工作！試驗還沒有結束呢！立即對兩人的模因頻率進行分析比對！我要在五分鍾內看到結果！”

“結果已經出來了！”先前那個一門心思想著跑路的研究員跑了過來，將一台平板遞給了楊綺，說道，“‘夜煞’的模因強度相比奇美拉十七號事件之前增強了將近十六倍……但是穩定性反而得到了大幅上升——這簡直不可思議！按理來說模因的強度應該和穩定性成反比才對……”

“這沒什麽值得驚訝的。”一個蒼老而熟悉的聲音從後面傳來，眾人轉過身，才發現坐著輪椅的老所長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抵達了現場，“她從一開始就是一件‘失敗品’，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會被派到天府城來……但就在剛剛，孫杭幫她彌補了模因片段之中的那些致命的‘瑕疵’……當年的人體融合實驗，如果能有完美的‘作品’誕生的話，那就應該是她現在的這個狀態。”

“當年的人體融合實驗……”楊綺看向了老所長，“老師您說的是黑龍模因的融合實驗麽？”

“那還能有哪個實驗……那場實驗從開始到被叫停，最後只剩下了十九名幸存者，但這十九名幸存者沒有一個能算得上是‘成功’或者‘完美’的，他們都存在著各種各樣的缺陷……而王晞怡的缺陷，就是在使用能力的時候，會加劇模因的不穩定性……就像這孩子自己說的那樣，她就是一件消耗品，一件‘使用次數有限’的消耗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