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小白瞪圓了眼睛,他被瘋狂的墨遙震撼了,他熟悉的男人以一種從未有過的狂放姿態面對著他,他的手背上青筋暴跳,極力的忍耐,額上汗水淋漓,渾身肌肉都蓄滿了力量,似乎隨時要爆發出來,他眼中的烈火幾乎要把他整個人都燃燒成灰燼,小白心臟劇烈的跳動,恐懼,震驚……還有震動,複雜地交織在一起,鮮血的血液在血管裡流動,迸發,要把所有人都吞並似的,他在墨遙這樣的目光下,無法和他對視。
他的哥哥,第一次如此對他,如此說,我想怎麽上你,就這麽上你,這樣的話並沒有讓他覺得反感,只是讓他震撼,原來他對他是有渴望的。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墨遙心裡也是住了一頭惡魔,只是他的自控能力超越,控制這頭惡魔,否則他會被吞得滴血不剩,這樣的感覺,讓他覺得,莫名的心酸。
他錯了嗎?
墨小白捫心自問,他真的錯了嗎?他誤會了老大,可他剛剛看到的那一幕又怎麽說,怎麽會有人犯了錯,還如此理直氣壯呢,他怎麽能如此鏗鏘有力地指責自己呢,是因為他問心無愧嗎?
墨遙盯著他的眼睛,那樣的火熱,那樣的明亮,那樣的火焰似乎要把他整個人都燒了,墨小白不知所措,墨小白驚慌恐懼,完全迷失在墨遙的炎熱視線中。
他該怎麽回答他的哥哥。
他發現,他什麽都回答不了,墨遙的手掌平攤在他的心口,那是心臟的位置,正在劇烈地跳動,宣示著自己的強悍的生命力,那樣超強的生命力讓人有一種,他愛著他的感覺,因為跳動得如此厲害。
墨遙的臉色紅白交錯,他沉聲說,“小白,愛情不是交易,也不是遊戲,不是我付出多少,你就要回報多少,從小到大,我盡我所能地愛你,或許方式是你無法接受的,所以我一直沒能打動你的心,可這並不代表我的愛情當真如此廉價,或許我都太懂得怎麽愛一個人,沒人教我,曾經一度,我覺得自己很糟糕,為什麽所有人都說我很優秀,我很完美,可為什麽我就是不能打動一個人,是不是他們都聯合起來欺騙我一個人,有很長一段時間,我自我否定,我很迷茫。我掙扎過,痛苦過,這些你都無法感受到。因為你不愛我,甚至不關心我,我做了什麽,我在想什麽,我是什麽樣的人,你一點都不關心,你這顆心是沒感覺的,你知道嗎?我認為他是沒感覺的,我見過無數殘忍的人,也見過各種各樣自私的人,可我沒見過比你更殘忍,比你更自私的人,這輩子,你是我見過最自私的人。”
墨遙的指控讓墨小白幾乎白了臉色,他長大嘴巴想要反駁,不,不是,他沒有,他沒有自私,他為了每個人好,他想讓每個人都開心,哪怕賠上自己的痛苦,他怎麽指責他自私呢?
墨遙覺得情況已是最糟糕了,兩人之間的隔膜也被刺破了,那就索性摔破到底吧,反正最糟糕也不過如此了,他已經無力挽回,所以有話他就直說了。
“你以為我愛你,你無法回報我,你就說我自私嗎?不,不是這樣,你沒有仔細地想過,為什麽我們這麽做,為什麽我們疼你,為什麽我們都護著你。你隻想著,我們這樣做讓你壓力很大,是的,的確壓力很大,你自己無法克服,可是我們的疏忽,可我們已經很照顧到你的情緒,是你一個人在鑽牛角筋,你想過嗎?我不想讓你的雙手沾染鮮血,那是你不嗜血,你的手很乾淨,你自己不想沾染鮮血,我便主動承擔了所有的一切。你想要自由的生活,我和無雙,墨晨,阻止過你嗎?黑手黨最難的時候,你在拍戲,你一年多少時間用在家裡,你自己都說不清。我們付出總想要回報,可有時候,我們知道回報是一個奢望,只需一個理解,可你竟然都理解不了。你很聰明,心思玲瓏,這些事情你並非沒有想到,可你漠視了,你心安理得地享受大家給你的自由,快樂,可你到頭來竟然還指責我們給你過多的壓力。”
“小白,這世上的好事都是你佔了嗎?”墨遙的唇角勾勒出譏笑的弧度,“你若覺得自卑,你若覺得心裡壓力大,你就該好好地把屬於你的是事情都做了,而不是我們幫你的時候,你心安理得地覺得,我們是應該的,你既然享受了,那就不要怪我們給,其實,你可以拒絕。”
“因為你自私,所以你不拒絕,所以你去指責。你自私的沒有去想一想,我們這麽費盡心思保護你是為了什麽,你覺得你不需要保護,你確定你真的不需要嗎?”
墨遙的指控越來越銳利,無數的利箭射在他的心臟上,墨遙的指責讓他痛徹心扉,真的如此嗎?真的如此嗎?他真的如此嗎?
墨遙沉了沉心中的悶氣,他冷笑說道,“再來談我們,我對你如何,你心中有數,你對我如何,我心中也有數,我自欺欺人,願意生活在一個似是而非的謊言中,那是我的事。你若覺得我給你造成困擾,你可以和我說,哥,我不愛你,我愛的是女人,哥哥,放棄吧。你應該這麽說,只要你說了,我立刻放棄,我不會再纏著你,呵呵,不對,我從來沒有纏著你,我只不過遵從自己的心對你好,哪怕我不愛你,你也是我弟弟,這情分總在。我知道自己超越了兄弟的界限,這是我的事,所以我自虐誰也管不著,可你呢?你不拒絕,不接受,你卻享受我給予的一切,到頭來卻要指責我,你覺得有道理嗎?”
“你明明知道,這晚飯不好吃,你卻吃了,你既然吃了,就不敢指責任何人,明白嗎?”墨遙聲色俱厲,墨小白臉上青白交錯。
他不該指責任何人,是嗎?
原來哥哥對他如此有成見,原來他們之間的矛盾如此之深,原來如此,墨小白悲哀地想,原來他一個字都無法反駁,因為墨遙說得全是對的,他真的一個字都無法反駁。
他的聲音全部卡在咽喉中,幾乎落了眼裡。
很痛苦,很痛苦。
墨遙把心裡想說的話都說了,眼眸中湧起一陣疲倦,這樣的疲倦把他整個人都淹沒了,他從未覺得,人生如此累,也從未覺得,他如此失敗。
他所有的挫敗都是墨小白給他的,他總是讓他覺得,這世上最糟糕的事情還沒來,他還會給他最糟糕的,他們走到今天這地步,算是完了。
是吧?
墨遙閉上眼睛,他是第一次如此失控,他對墨小白提出如此嚴厲指控的同時,他也知道,自己本身也存在很多問題,他自身也有很多問題。
他希望墨小白也能鼓起勇氣說出他的問題,可小白沒有,小白臉色蒼白,整個人靠著牆壁發抖,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所有讓他驕傲的力量。
墨遙更覺得悲哀,這十幾年付出的心血,付之東流,是他自己的過錯。
縱然小白有錯,最大的錯誤也是他自己。
小白,小白,你真的讓我無言語對。
為何,你總是如此,不願意看看這顆捧到你面前的心,為何總是當他是路邊一坨狗屎,一文不值。
到底你想要什麽,我不能給你。
他緩緩地松開墨小白,傷口的痛抵不過胸口的痛,墨遙緩緩說,“我不會再給你造成困擾,我不會再讓你為難,從今以後,就當沒我這哥哥,我也不配當你的哥哥。”
沒有一位哥哥像他一樣,對自己的弟弟產生yuwang。
所以,你以後也別當我是哥哥。
墨小白嘴唇顫抖,似要什麽,墨遙走出房間,墨小白的背部靠著牆壁慢慢地滑下來,他痛苦地捂住了頭,墨遙的神色,墨遙的疲倦在腦海裡閃過,他的心如被人射得千瘡百孔,支離破碎。
真的好痛苦。
等他挨過這陣痛苦,別墅就他一個人,墨遙走了。
他說,從今以後,就當沒他這哥哥。
哥,對不起。
哥哥,對不起。
小白傻笑著,突然淚流滿面。
……
墨遙醒來,人在一間華麗的房間裡,海藍色的窗簾輕輕地飄著,像是夢幻一般,他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這是哪兒?他從小白的房間裡出來,走了一會兒,因為心緒複雜,傷口灼痛,沒注意到路面情況,被一輛車給撞到了。人就陷入昏厥中,墨遙檢查自己的身體,並無明顯的傷痛,傷口的繃帶早就上好了,換了新藥,感覺還不錯,那股灼熱的感覺消失了,人也覺得清爽很多。
他下了床,走到窗簾邊,揮手拉開窗簾,已是下午,陽光明媚,樓下正對著一個花園,花園裡有一名白衣少年正拿著畫板,不知在畫什麽。
他的身邊有一股很寧靜的氣息,讓人覺得安寧,他背對和墨遙,墨遙看不清他的長相,只看見瘦勁的背影,一頭中短發,陽光在他身上覆蓋出一圈光暈。
他下樓,這是一個兩層帶花園的別墅,別墅空無一人,墨遙的耳朵聽了聽,方圓一裡內就只有少年,還有一條哈士奇,正窩在少年腳邊,露出可愛的眼睛仰望著少年。
墨遙走了過去,少年似乎感覺出來,抬頭看他,那是一名看起來只有十六歲上下的東方少年,蒼白的俊秀,他站起來,人很高,足足有180,骨骼卻分外的纖細,眉目沉靜卻靈活,很有氣質,他不算很英俊的少年人,且很惹人憐愛,饒是墨遙這樣冷面冷心的男人都覺得,他很招人疼。
他過分的安靜,過分寧和,無欲無求,連笑容都是含蓄又美好的,“你醒了,我以為你會睡都晚上,真抱歉,我的車撞了你。”
“沒關系。”墨遙淡淡說,目光掠過少年的畫板,他正畫著一座城堡,黑白素描,線條十分流產,畫如其人,也帶著幾分寧靜。
兩人似乎都不是善言的人,想對沉默,少年說,“你若覺得舒坦了,隨時離開,你若覺得需要休養,這是不錯的地方,歡迎你住。”
“這裡只有你一人嗎?”
少年微笑點頭,那是一種很含蓄的笑,紋路抿在彎起的唇角上,他的眼神濕潤,迷蒙,帶著幾分憂傷,多愁善感,又楚楚動人。
他素來不喜歡這樣的少年人,太過文弱,如溫室中的花朵,他們這種常年在生死邊緣徘徊的人很排斥柔軟的生物,包括柔軟的人。
少年不再看他,也不問他的來歷,又坐了下來,開始作畫,很緩慢地勾勒出未完的線條,神色平靜,他很少見到這樣風輕雲淡的人。
外表如此嬌弱,內心卻無比強大的人,才能如此風輕雲淡。
墨遙並不是一個好奇感很強烈的人,可總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這人到底是誰,為什麽嫻熟地幫他處理了傷口。
這裡只有他們兩個人,墨遙他判斷,這傷口是他處理的,因為這房間只有他一個人。
一路走來,這房間很豪華,像是一座宮殿,美輪美奐,處處都布置的金壁輝煌,這樣的感覺和這樣的少年格格不入。這位少年和溫柔,他像一陣風,像一陣雲,風輕雲淡,似乎什麽都進不了他的眼睛,一切都無所謂。
這樣的少年是平和是,溫柔的,他的風格絕不是和這座別墅一個風格,這一切偶讀充滿了謎團,令人不覺。
“你叫什麽名字?”
他困惑地看著墨遙,微微一笑,墨遙說,“我總要知道是誰救了我。”
少年溫柔一笑,“這不關緊要,舉手之勞。”
“我堅持!”
少年說,“白柳。”
“這是你的名字?”
少年點頭,墨遙心想,白柳,的確很符合他的人,人如其名,真想柳一樣。
這少年真的很特別,這是墨遙對他的感覺,這樣的少年,他是很很少見的,他是特別的,令人憐惜,也是神秘,令人忍不住想去探索的。
可墨遙並非想要探索他,如他所說,舉手之勞,他救了他,他日若是有機會,他回報就是,若是沒機會,他那就算了,這原本就不重要。至少在少年看來如此,墨遙一貫很尊重別人的意願。
他也不多廢話,道了謝出了別墅,少年笑著送他離開,畫筆在畫布上一轉,驟然變得異常鋒利,唇角卻帶著始終柔軟的笑……
墨遙打電話,讓黑手黨一個兄弟來接他,直接去機場,他要回羅馬,無雙聞風而逃,知道老大回來一定要找她算帳,她在老大回到羅馬的同一天登上去中東的直升機。
呼呼,暫避風頭的好,她打電話給小白解釋了這件事,老大沒參與,聽小白病怏怏的口氣,無雙就知道他們兩人一定出問題了,兩人都是倔強的人,又是驕傲的人,如此橫著一定會出問題的,這想都不用想,可她不知道多嚴重,所以不敢招惹墨遙,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墨遙沒心思和無雙算帳,事到如今,小白是不是誤會他,已無關緊要了,人真的很奇怪,把自己逼到極限,心中就舒爽多了,不再覺得沉重。
他想,他是無法真的放下小白,一輩子都無法放下,可他想,若是他遇上一名合適的人,他會不會談戀愛,哪怕這輩子成不了他的最愛,只要能喜歡,能相伴,是不是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他最近喜歡看書,就看過這樣的故事,一人活在心裡,一人活在身邊,兩人都愛。
他以前無法理解這樣的人,為什麽能同時愛兩個人,可如今,他卻理解了,人吧,都是犯賤的,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所以得不到的人永遠都在心裡,可人又是孤獨的,需要人陪伴的,需要現實的溫暖,所以總要有一個伴兒。
這世上很多人傾盡一生都無法得到自己的最愛,陪伴在自己身邊的,有很多是不想愛的人,也有是很愛自己的人,墨遙苦澀地想,若我能找到一個愛我如命的人,或許,真的能放下小白。
他累了。
這麽多年,真的累了。
他也希望能被愛,有人能無條件的愛自己,心疼自己,在他寂寞的時候說句話,在他孤獨的時候,給他一個擁抱,他所求的,原本就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