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在一旁, 低垂著腦袋,肩膀一聳一聳,憋笑快憋得背過氣去。 柳池風淡淡掃了他一眼:“滾。”
“是。”阿木應了一聲, 隨即立馬破功,撲哧笑了一聲,伸手捂住嘴,滾遠了些,卻還是沒有出營帳。
柳池風靠在椅子上, 伸手按住了突突直跳的眉心,按了好一會兒才說:“你接著說。”
齊炎一臉嚴肅:“主子,夫人每日從南粵皇宮偏門溜出來, 穿著一身月白色的衣裳, 搖著一把扇子,頂著和您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在南粵都城走街竄巷,不管男女,但凡年輕貌美的, 夫人都上去搭訕,若是聊得好的,更是直接帶回宮裡……”
“不管男女?”柳池風臉色陰沉, “帶回宮的, 是男是女?”
齊炎答:“帶回宮的, 倒是都是些姑娘。”
柳池風眉頭稍微舒展,一抬手示意齊炎接著說。
齊炎:“現在南粵都在傳,主子您和南粵王有著什麽……不可告人的關系, 南粵王才能如此縱容您在南粵放肆。也有傳言說, 傳聞中的‘殺神’居然……娘裡娘氣, 怕不是戰場上那些傳言都是假的。還有,……,總之,您的名聲在南粵壞透了。”
沈君玥的所作所為,在齊炎的描述裡,簡直罄竹難書惡劣至極,齊炎花了好一會兒功夫才說完。
阿木已經憋不住,捂著肚子自動自覺滾出了營帳的門,一出去就跟漏風的破風箱似的,嗤嗤笑個不停,到後來直接蹲地上了,一邊笑一邊拿拳頭砸地。
柳池風掃了一眼門口,衝齊炎揮了揮手:“你先下去。”
齊炎拱手,默默退了出去,一出門就被阿木摟住脖子拖遠了。
阿木一臉八卦:“說說,咱們的人是怎麽認出那是夫人的?”
齊炎甩開阿木的胳膊:“如今是在軍中,你我身為將軍,行事需當穩重些,莫要給主子丟人。”
阿木權當沒聽見,死皮賴臉又把胳膊架在了齊炎肩膀上:“少囉嗦,快說。”
齊炎無奈:“阿彩天天跟在夫人身旁,這有何難的?”
“嘿,忘了這茬。”阿木一拍腦門,拍完又嘎嘎嘎開始樂:“這下好,主子的一世英名算是徹底毀了。”
“腦子有病,主子名聲被毀成這樣,你還笑。”齊炎再次甩開阿木,轉身就走。
營帳內,柳池風想著那可恨的女人居然敢頂著他的臉當街調戲人,還不分男女,柳池風的臉色黑了又白,白了又黑。
柳池風閉上眼睛沉默良久,仔細把沈君玥寫給他已經被燒掉的那些信回想了一遍,開口喊人進來。
阿木,齊炎,以及軍中所有主將都到場,柳池風宣布:“明日開拔,向西,到達大楚,南粵,東興,三國交界處駐扎。”
眾人皆是目露震驚,面面相覷,最後齊炎開口:“主子,咱們的目的地不是東興,為何突然改了方向。”
柳池風不答反問:“東興的軍隊,和我大楚比起來,如何?”
齊炎臉色嚴肅:“不管人數,還是武力,自是不敵我大楚,奈何東興軍中有一種殺人於百丈外的神秘之物,又快、又準、又狠,且至今無人見過。”
另外一名將領滿面愁容接著說:“是啊,先前東興和周國以及陳國對戰中,兩國就是在這上頭上吃了大虧。兩軍對壘,還不曾開戰,主將在自己軍中就直接被取了性命,換一個主將死一個,簡直防不勝防啊。”
柳池風點頭:“這也是這些天,我們為何隻駐扎不前行的原因,也是明日改道的原因。再摸清對方的底細之前,謹慎為上。”
眾人點頭,對一向雷厲風行的柳池風突然變得小心謹慎表示理解。
莽撞沒有用,剛被滅掉的陳國和周國,死了不知多少大將,還是亡了國。
齊炎又問:“主子,咱們陳兵東興邊境先前對外放話是防范,那在南粵邊境也布兵,咱們如何說辭?”
柳池風臉色冷了下去:“聯姻。”
帶著二十萬大軍去聯姻……
眾人默然。
——
南粵皇宮,沈君玥正纏著南粵王:“哥哥,你就去看一眼吧,來回一盞茶的功夫,又不耽誤你什麽事,萬一呢是吧。”
“玥兒,你說這都是第多少個了?”南粵王放下手裡的奏折,一臉無奈地看著沈君玥。
看了一會兒,柳池風指了指沈君玥的臉,嫌棄地道:“你趕緊把你那臉洗洗,你天天頂著這張臉在我面前晃,我最近總是夢到柳池風帶兵來我南粵。”
“哥哥,你先別管我的臉。”沈君玥一叉腰:“今天這才是第五十六個,怎麽了?一天找不到你的天命之女,我就一直要找下去。”
南粵王歎氣:“玥兒,哥哥已經習慣了,看不看得見顏色又如何。” 沈君玥想起自己那段暗淡無光的日子,一跺腳,上來拽著南粵王的胳膊就往外拖:“習慣了並不代表你喜歡,你都沒見識過五彩斑斕的世界有多麽美好,等你眼睛好了,我保證你會喜極而泣!走,趕緊給我走,就在花園,看上一眼,不是你就回來,可萬一呢是吧?”
南粵王無奈,笑著搖搖頭,起身跟著沈君玥出了門,一路來到花園,就見一個女子雙眼被蒙著,戰戰兢兢地坐在花園的石凳上。
為了剔除其他不必要的干擾因素,沈君玥伸手推了推南粵王:“哥哥,你走過去,走近一點,如果眼中沒什麽變化,你就回來,也不用說話,免得把人家姑娘嚇到了。”
“知道了。”南粵王伸出手指在沈君玥的頭上輕輕敲了一下,抬腳走了過去。
走近,他回頭,看著沈君玥做了個攤手的手勢,意思沒變化。
沈君玥揮揮手,示意他再往前走走。
南粵王無奈搖了下頭,又走進了些,還圍著那姑娘轉了個圈,隨即搖搖頭走了回來,又伸出手指在沈君玥頭上敲了一下。
“哎,又不行嗎?”沈君玥有些失望,不過轉瞬又開心起來:“沒事的,哥哥,反正我也沒事做,都城這麽多未婚姑娘,但凡長得順眼一些的,我保證挨個給你帶回來。”
“不必白費力氣了。緣分若是在,早晚能遇到。”南粵王無所謂地笑了笑,話落,轉身就走。
看著南粵王那翩翩而去的瀟灑背影,沈君玥傻眼,她怎麽沒想到,還有這種可能性。
阿彩給了那位姑娘賞銀,又吩咐人好生把她送回去,這才扶著沈君玥走到涼亭下坐了。
沈君玥胳膊肘拄著桌子,兩手托著下巴:“阿彩啊,你說萬一我哥哥的命中之人,已經成親,那可怎麽辦?難道我哥哥要去霸佔人家妻子嗎?”
阿彩沉默了一會兒才答:“奴婢不知,但陛下是陛下,這南粵都是他的。”
沈君玥歎了口氣,隨即一拍桌子:“算了,先不想了,等找到了再說吧,咱們明天還是出宮,繼續找人。”
阿彩一臉擔憂地問:“殿下,您明兒還是畫成攝政王那樣嗎,這事兒萬一傳到大楚去,攝政王會不會生氣?”
沈君玥把扇子啪地一下甩開,翹起二郎腿搖著:“我管他生氣不生氣,我這天天出去找姑娘,總不能頂著我自己的臉吧,回頭別人再以為我喜歡姑娘。我也不能打著我哥哥的名頭,我哥哥還沒成親呢,不能落下個花心好色的名頭。攝政王大仁大義,名聲又不怎麽好,也不差這一項了。”
阿彩有些無奈,伸手把沈君玥翹起來的二郎腿給搬了下來:“殿下,咱能不能不學街上那些無賴。”
沈君玥笑了:“我不是學無賴,我這是怎麽自在怎麽活。”
看著沈君玥的笑臉,阿彩點頭:“殿下高興就成。”接著又問:“殿下,自打來了南粵,你這眼睛好像一直都是好的,那是不是以後也不用為了眼睛去見攝政王了?”
沈君玥想起,幾日前在陳君暘給她的那個首飾盒夾層裡發現的那封密信,那是她們爹娘留下的。
信上說,他們南粵正統皇族,都有眼睛生下來就看不見顏色這個毛病,當遇到命中之人,圓房之後就會徹底痊愈。
所以,按理說她已經和柳池風滾過兩回了,不,嚴謹點說,第一晚還不只一次,所以,她的眼睛應該是徹底好了。
想著自己眼睛好了,本該高興,可沈君玥竟然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
算了算了,不想了。沈君玥搖了搖頭,起身,搖著扇子走了。
接下來的日子,沈君玥雷打不動,每天上街溜達,見到順眼的姑娘就上去問人家可否成親,沒成親的就把人家往宮裡帶,給南粵王看上一眼。可無一例外,沒有一個是陳君暘的命中之人。
這一日,沈君玥吃了早飯,又畫好了臉,換上一身月白色錦袍,搖著把扇子帶著人呼啦啦出門了。
沈君玥站在大街上,一邊吃著阿彩遞過來的蜜餞,一邊觀察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
“阿彩啊,怎麽今兒一個順眼的都沒有?”沈君玥搖著扇子。
阿彩又喂了一個蜜餞給沈君玥:“殿下,您天天在這守著,估摸著好人家的姑娘見到你,早就繞著道走了。”
沈君玥歎了口氣,一揮扇子:“走,咱換個地方。”
可她剛一轉身就愣住,站在前面不遠處冷冷盯著她的那個人居然是柳池風。
沈君玥眼中一亮,嘴角不自知地翹起來:“大……”
可大人二字喊了一半,突然想起自己這張臉,轉身撒丫子就跑。
還沒跑上兩步,後脖領就被人給拎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