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寧若初心中腹誹。
管家的臉色冷下來,好不容易升起的一點點好感頃刻消失殆盡。
“已經恢復些許了,這還是多虧了駱夫人的福。”
他聲音透著徹骨的寒冷,後半句加重,語氣中的生氣和不滿絲毫不加掩飾。
寧若初眨了眨眼睛,轉頭,那雙眸子裡沁著水霧,嘴唇翕張,想要說什麽。
“我……”
管家根本沒有理會她,直接打開別墅的門。
要說的話被裡面熱鬧的氛圍吹散,寧若初聽見了鋼琴聲。
她走進去,偌大的客廳被單獨劃分出來了一所,由玻璃窗進行隔檔,置放鋼琴,改成了寧聽蓮的琴房。
猶記得剛來的時候,這裡還是空無一物。
樓上有專門的琴房,裝飾溫馨。
寧若初遠遠地看過一眼,淡粉色為主色調,優雅皎潔地蓮花裝點其上。
稍有不慎便會老土廉價的元素,融合得十分到位,還透出了幾分高級感,很襯嬌養大小姐的形象。
她回來不久,寧聽蓮就以空間閉塞,練琴時會感到壓抑的理由,在客廳通往後院的玻璃門附近,重新配備了一架鋼琴。
那裡與外界只有玻璃門阻擋,出去便是綠意盎然、花團錦簇,的確對她的病情有助力。
父母為了不打擾她,不惜拆了一面牆,再次安裝了一扇後門。
每每想起這些,寧若初就覺得諷刺。
她的父母會無條件滿足寧聽蓮的需求,而她,在這裡待得時間越久,空間也就越小。
先是閣樓,而後,便是妄言要把她趕出這個家。
當時矛盾激發到了無法調解的地方,多虧了駱舟珩的出現。
這麽算起來,他也算是她的恩人了。
寧若初眸光微閃,旁邊管家還在提醒:“夫人正在陪小姐練琴,董事長也還沒有回來,請你先到餐廳等候。”
親生女兒嫁人後第一個回門,他們卻置之不理。
難怪駱舟珩不允許她回來。
害她還以為那男人有什麽超強佔有欲,結果……
有傭人過來,抬頭小心地打量了寧若初一眼,又很快低下頭,向她指引。
“駱夫人,請來這邊。”
向裡面走去,寧若初瞥了眼玻璃房裡的母女。
寧夫人坐在寧聽蓮的旁邊,笑容溫婉地看著她的女兒,臉上的驕傲和自豪溢滲而出。
僅僅是一眼,寧若初便匆匆移開視線。
玻璃房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有中度焦慮且在練琴時一定要保持安靜的寧聽蓮,卻一定要在那裡練琴。
心思不說自顯。
倒是讓為晚餐準備的下人畏手畏腳,不敢大聲語。
寧若初乖巧地坐在餐廳下首的位置上,傭人跟她說了一句“請稍等”便繼續回去忙。
聽說寧聽蓮後半夜獨自一人待在漆黑的客廳裡,還被嚇得精神失常。
正好寧若初閑來無事,翻了翻監控。
現在她遭受的待遇,似曾相識啊。
她無聊地翻看手機,發現微信上多了一個小紅點。
有她聯系方式的人不多。
寧若初點開,是一條聯系人添加信息,上面赫然寫著三個字“謝辭星”。
她挑了挑眉,同意添加好友,沒再去管。
兩分鍾後,對方發來了消息:【小嫂子,不給我留個聯系方式?】
寧若初淡然回復:【謝二爺想要找到一個女人的聯系方式,不是輕而易舉?】
【我對寡婦沒興趣。】
謝辭星再三強調。
【無論是會所的妞兒還是豪門小姐,都會主動給我聯系方式,你可是讓我唯一一個主動去查的女人。】
寧若初配了個冷笑的表情包。
【那我可真是榮幸。】
【拿到你的微信可不容易。】謝辭星吐槽,【夜月始終不肯松口,但我人脈廣。】
【哦~謝二爺很有魅力,看來是技術差了點。】
這句話,謝辭星愣了兩秒,才看懂她是什麽意思。
很驚訝。
【你在駱舟珩面前也這樣?】
寧若初:【不,他性無能。】
謝辭星:【……】
寧若初唇角微勾,露出一個狡黠的笑:【作為他的好兄弟,看來你比我更了解。】
謝辭星:【………】
一向言語輕浮,愛開玩笑的謝辭星,第一次感覺被挑釁。
他極力辯解:【那是他的問題,跟我沒關系。】
寧若初打了個問號,【我說什麽了嗎?】
對面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謝辭星心裡憋著一口氣,無處發作。
恰好這時簡桃月剛洗完澡,穿了個吊帶睡衣就跑了出來。
謝辭星猛地一怔,偏偏這丫頭還來到自己面前,俯下身子倒了杯水喝。
香氛味道沁入鼻息,還帶著她身上獨有的香甜體香。
謝辭星緊抿著唇。
簡桃月把杯子放下,余光不經意瞥到了他激勵忍耐的神情,問:“你哪裡不舒服?”
謝辭星嘴硬:“沒有。”
簡桃月擰了下眉,顯然是不信的。
“你便秘了?你臥室裡有廁所,為什麽非要等我洗完澡?”
謝辭星再次沉默。
一雙大手覆在眼睛上,順著臉滑下,擠出一個還算友善的微笑。
“小桃子,洗完澡快點去睡覺,乖~”
他用著哄小孩的語氣,催促著簡桃月。
似是被這話影響,困意來襲,簡桃月打了個哈欠,卻還是不放心謝辭星。
“想上廁所就上,我不會攔你。”
謝辭星:“……”
他看著簡桃月回房間的背影,精神有一瞬的恍惚。
反應過來後,謝辭星低著頭,雙指擰著眉心,深刻反省。
視線回到手機上,突然想起為什麽要找寧若初聯系方式的他,再次發去一條信息。
“嗯哼。”寧若初點了下頭。 駱舟珩感到整個人都夢幻了。
幽冷飄蕩的靈魂,更加飄飄然。
一陣的恍惚過後,他聲音沉下:“你究竟,是什麽人?”
寧若初看過來,指尖輕點棉花娃娃的額頭。
“當然是你的妻子啦,笨蛋~”
輕松上揚的尾調,讓裡面的靈魂感到很不自在。
調戲過駱舟珩,寧若初心情大好,吃飯的動作都愉悅了不少。
耳邊傳來輕愉的哼調,駱舟珩瞥了瞥寧若初,內心極為複雜。
往常去哪兒都要帶著他的寧若初,今日卻把他扔在車裡。
她和家人的矛盾早就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是駱舟珩中途插手,才能勉強維持這虛假的親情。
寧家人心思重。
更重要的是,對寧若初沒有愧疚之心。
因此,嫁過來的時候,駱舟珩就跟她說明——無論是國內外旅遊,還是回南城看望養父母都可以,唯獨不可以回寧家。
那時,在他的心裡,寧若初還是一個心思單純容易被利用的孩子。
同時,也很內疚,輕易就決定了她的終身大事。
但現在,看到她的真面目,讓駱舟珩感覺曾經的內疚全都喂了狗。
這樣有頭腦且背景極大的女人,不可能輕易嫁給他。
……
動畫片看得起勁,電腦“嘀”地一聲,直接黑屏。
寧若初的眉眼沾染上躁意,放下筷子,身體向後,一條胳膊松松散散地搭在椅背上,肆意隨性。
兩秒後,電腦突然有了動靜。
屏幕上的男人面容不修邊幅,胡須濃密,有著一頭茂密的卷發,身上散發著他獨有的硬漢氣概。
“安瑞麗,想我了嗎?”男人調侃著。
電腦旁邊的棉花娃娃聽到這個聲音,靈魂一顫。
他想看看對方是誰,苦於無法動彈,周身氣場瞬間冷下。
寧若初對棉花娃娃忽然散發的幽寒氣息渾然不顧,看了眼電腦右下角的時間,快十點半了。
阿米利亞和華夏的時差將近有十二個小時。
她以同樣的語氣回敬:“熊寶寶聽了媽媽的搖籃曲,終於按時睡覺了?”
男人挑眉,“你知道我四年前就寫下了自殺信,逃離了我那個每天帶不同男人回家的酗酒母親的。”
“我知道啊。”寧若初挺直身板,胸前弧度傲人,“我指那位給你喂奶的媽媽。”
雄渾的笑聲摻雜著細微的電流,聽來愈發磁性。
駱舟珩黑沉著臉,死死盯著坐姿不羈的寧若初。
她這些話都是從哪兒學來的?!
“不,我只是還沒睡而已。”男人情緒低落,“並且,我剛分手。”
“那女的肯定是拯救了世界。”寧若初語氣隨性
男人不想提這些傷心事,直奔主題:“羅傑宣布退出賽場了,不知道你有沒有看新聞。”
寧若初:“沒有。”
男人跟她解釋:“羅傑說,比賽滿足不了他,要去追尋更高的世界。”
“怎麽,他是要飛升參加天使飛翔大賽了嗎?”寧若初興致缺缺,拿起筷子繼續吃飯。
“不。”男人定定看著她,“他要追尋你。”
“我結婚了。”寧若初抬眸,看到男人堅毅的眼神後,發覺對方沒在開玩笑。
她挑了挑眉,神情瞬間嚴肅。
“他給了你多少錢。”
“三萬美元,換你的電子郵箱。”
寧若初吐槽:“你可真窮。”
“等等,你的意思是,我虧了嗎?”男人慌張道。
“駱夫人,我想跟你去裡面談一談。”安旎看向冉雲卿,帶著歉意,“還請這位小姐稍作等待。”
第一次被叫小姐,冉雲卿感覺腦子暈乎乎的,下意識就答應了。
人走了,她看著眼前的字畫,以及身邊來往的大師,那股不屬於這裡的感覺愈發強烈。
畫廊舉辦地,是安家名下的一處歷史建築,僅開放了一座軒院。
安旎帶著寧若初,來到了前簷抱廈,主建築接建出來的一座小房子。
她轉頭,微笑示好:“駱夫人,我們還未正式見過,我叫安旎,你的丈夫是我的表哥,所以按理,我應當叫你一聲表嫂。”
“不過,姑姑去世後,表哥他和安家,也沒什麽來往了。”安旎歎氣。
駱舟珩的父母,在他十二歲那年,便雙雙去世了。
寧若初眸光微閃。
不只是沒有來往,駱舟珩甚至沒有提過安家,即便在安氏官府常有位置,他也從未去過。
似是在逃避什麽,或是說,父母的喪命帶給他的打擊太大。
寧若初抱著棉花娃娃的手緊了緊。
她無法理解。
但在十二歲,心智尚未成熟的年紀,就失去了最親的家人,痛苦肯定是偌大的。
“這次的畫廊,你能來我很高興,也有些意外。”安旎瞧著寧若初略顯憔悴的面龐,“即便沒有聯姻,安家和駱家也始終是合作夥伴,我希望日後,我們能多多來往。”
“我也希望如此。”寧若初嘴角綻開一瞬,又掩下,神情遺憾,“但作為阿珩的妻子,我應當尊重他的意願才是。”
在搞清楚駱舟珩為什麽那麽排斥安家之前,寧若初不會和他們有過多來往。
安旎表情落寞,表示理解:“至親之人的去世,的確讓人無法接受,駱夫人若是不願,我也不會強求。”
她也不知道,為何姑姑去世後,駱舟珩對安家的態度如此冷淡。
除過商業合作,沒有其他往來。
雖是表兄妹,但安旎和駱舟珩並不熟,只在小時候的家庭晚宴上見過幾回。
“不過,安家活動的邀請,我還是會參加的。”寧若初旁敲側擊,“畢竟,聽阿珩說,安家一向不喜與外界有往。”
這一點,安旎也不理解,只能道:“我們安家幾百年的歷史底蘊,長輩們大多低調,晚輩們注重家族名聲,在外基本不會表露身份。”
看來,從她這裡問不出什麽了。
寧若初垂眸。
也是,安家旁支眾多,即便是嫡系一脈,也有好幾位子弟。
她不一定能接觸得到管理層面。
“若是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就先回去了,我的朋友還在等我。”
僅僅是聽到要來畫廊就擔心憂慮的冉雲卿,獨自留她一人,肯定會惶恐。
安峻熙頓悟:“您的意思是,駱舟珩的死只是個假象。”
“空難消息的確是真的,但誰又能保證駱舟珩真的在那架飛機上?”
機組人員屍體陸續被打撈,唯獨駱舟珩的屍體沒有蹤跡,亦沒有發現遺物。
安老夫人凝眸,“不過寧若初,確實需要多多關注些。駱氏除了駱舟珩的秘書,怕是沒有人支持她,能活到現在倒是讓人意外。”
“被你這麽一說,她給我的感覺,確實有些不對。”安老夫人後知後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