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出生於將相王侯之室,還有世襲於天子皇族之脈,當然也有人只是普通老百姓,而像沈風這種一無所有,生活在最底層的人,如果想要成功,往往要付出比常人多十倍百倍的努力。
而他這一路走得比任何人都艱難,亦比任何人都傳奇,因為有他的存在,密謀三十年的濮陽宮埋於廢墟之下,樹立百年的朝廷面臨重新洗牌,且將大華分散的兵權集於一身,這是百年來沒有任何人做到的事情,更不用說他還將倭寇、高麗、波斯、拜佔庭帝國的野心扼殺於搖籃。
從民族統一的角度上,他毫無疑問已做到千古浩史中少有的豐功偉業。
也只有他,方可對抗柔然族!
方才看他號令三軍時,顧碧落心神已處於激動之中,眼眶微紅忍不住落下淚水,作為一個旁觀者,連她亦感覺眼前的人走到今日不可思議,此時城外僅剩幾個將士與二人,她也感慨許多,目光怔怔地望著沈風,腦中浮現的是往日情景,從廟裡那個身負重傷的古怪人到假扮瞎子的卑鄙之徒,然後從軍名震一時,文人將士無不仰慕,但也有身敗名裂遠走他鄉的落魄,但他卻找到了自己的目標,繼而選擇一條無人開辟的道路。
古來如此人物,皆是梟雄,兼備奸詐與無情,一將功成踏在萬骨之上,而他卻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會為了一己之力濫殺無辜,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舉步維艱,不過他以過人的智慧,在重重困難中總有找到一絲尋常人無法窺探的縫隙。
三軍各領其命,大臣暫回城內處理事務,沈風坐在駿馬上,目光眺望著遠方的雲彩,神情與方才判若兩人。
顧碧落一直在他背後凝視,似乎感受他心中所想,輕聲道:“該回城了,城中還有許多事務須你來決策。”
“決策?”沈風神色迷茫道:“要麽令立新君,要麽鏟除異己,無外乎如此。”
他說得沒錯,接下來如果想要穩固政權,必須要施行一番雷霆掃合,否則他日必會釀成後患,顧碧落歎道:“去做你的應做之事,我只求你寬恕忠良之臣,莫要趕盡殺絕。”
一些力保皇室的大臣一定會竭力反對沈風,這樣一來,沈風就無法順利地將天府的人安排進入國政,眼下這個時期,根本沒有時間與這些大臣打政治戰,只能通過暴力手段將這些人一一鏟除。
“放心,這些大臣深受百姓愛戴,殺了他們只會招來民憤,適得其反,我會以妥善的方式去處理。”沈風調轉馬兒,雙腿一夾馬背進入城內。
顧碧落也駕馬跟隨其旁,問道:“你準備如何布置這些兵權?”
沈風簡單道:“褚家軍與魏家軍太過疏散不適合用來和柔然軍對陣,與其去送死,不如將他們編為預備軍,而且軍餉加一倍,不過要讓他向天策軍一樣,不僅要加大訓練量,還要參與製造軍器。”
顧碧落讚同道:“如此甚好,褚家軍與魏家軍剛收編,軍心不穩,須好好訓練才是,不過你用銀兩收買他們,會否天策府虧空?”
沈風笑道:“羊毛長在羊身上,褚家軍與魏家軍的軍餉當然是從褚家和魏家身上取,我會先加封他們,然後給他們一年有職無權的考核期,如果做得好,兵符便交回給他們。”
如此辦法,也就只有他想得出來,顧碧落噗嗤輕笑一聲,神情倒是頗是愉悅:“你便不怕褚家與魏家不從嗎?”
沈風道:“人在老年時,已沒有年輕時候的膽魄,能安固家室守住祖宗基業才是最重要的,我給他們這個機會,他們一定會竭力把握。”
顧碧落微微頷首,她從沈風身上學到一些各層各齡人的心理,這倒是她一直欣賞沈風的地方。
沈風轉而對著手下將士道:“鬼谷之人的可已帶到?”
“回稟將軍,人已帶到。”
“將那些人帶去樂府,該是親人相見的時候了。”沈風忽然道:“樂府裡面可有棺材?”
“棺材——並無此物。”將士道:“將軍可是想收屍?那屬下立即去備來!”
“別別別——”沈風急忙道:“你去做你的事情。”
“是!”
顧碧落此時才想起小草兒留下的畫,畫中濮陽策躺在棺材內,如果今日是濮陽策的死期,而他沒有死在棺材內,那便小草兒的畫便沒有應驗,想到此,立即道:“你此時可是要找濮陽策?”
與濮陽宮鬥了這麽久,今日便要了結,心中莫名感慨,時至今日,仍無法評判濮陽策,他是一個極端主義者,懷有一顆悲憫之心,只是走入另外一個方向,如果他早年的時候沒有被朝廷抓去當礦奴,也許他的性情就不會大變。
——樂府?梨園——
樂府外,天策軍已將樂府徹底包圍,樂府外顯然是經過一場廝殺,紅磚牆上染著一片未乾的血跡,地上有一個個各種圖案地獄鬼面具。
樂府戲台上,此時戲台戲幕是一片灰色的幕景,布景上,有一隻疲倦的鳥兒已無力展翅墜落在岩壁上,鮮血淋漓,形狀令人動容,
此時濮陽策怡然自得地坐在一張圓桌前,桌上煮著沸水,舀了一蠱沸水,將沸水倒入茶壺內,茶葉的清香隨著蒸汽淡出來。
“你來了——”茶水正香濃時,濮陽策在桌子對面倒了一杯茶水,聽到一個腳步聲走來,微笑地作了一個請的手勢:“小老弟,你再不來恐怕後會無期了。”
“濮陽老兄盛情以待,我怎麽不會來。”沈風緩緩踏入戲園子,身後的顧碧落欲阻,向她擺擺手,走上戲台坐下。
濮陽策舉止依舊儒雅,神容自怡,年輕時定受不少大家閨秀垂青,“小老弟之前幾次來樂府作客,皆是不歡而散,今日我們便好好一敘。”
沈風淡笑道:“我正有此意。”此時兩人仿佛是多年未見的老朋友,頗有點一笑泯恩仇的味道。
濮陽策談笑自若道:“老夫還從未如此想與人說話,但一時卻不知從何說起——有了,小老兄家鄉在何處?為何語言如此奇特?”
沈風愣了一下,笑道:“幾乎認識我的人都會問我這個問題,我只不過說話白一點,不像你們這麽文縐縐。”
濮陽策沉吟道:“你的確不同凡響,據聞你曾親口說從未進過私塾,但你卻可在詩筵奪魁,老夫真是看不懂你。”
沈風乾笑兩聲道:“這都全靠了顧小姐,我的學問都是顧小姐教的,當日也是靠她來撐場子。”
聞言,顧碧落不免白了他幾眼。
濮陽策哈哈大笑道:“顧小姐足智多謀,連老夫亦掉入她的圈套內,而老弟更是神鬼莫測,你們真是天作之合,有此一人輔助你,勝過千軍萬馬。”
顧碧落臉色微紅。
濮陽策瞥一眼,心領神會,笑眯眯道:“老弟,你們之間雖一直做著假戲,可佳人卻是真心實意,你可切勿——”
沈風正喝著茶水,差點被茶水嗆到,乾咳幾聲道:“我與顧小姐純粹工作關系,不要以為我們是一對俊男美女,就一定有情。”
顧碧落冷哼一聲道:“我早已傳令下去,城中若有傳你我謠言,便施以懲戒。”
饒是濮陽策再深諳人情事理,亦看不懂這對冤家,不解道:“你們兩人已成婚,怕是難以堵住悠悠眾口。”
顧碧落與沈風異口同聲道:“沒成!”
濮陽策鬧了個左右不是人,無奈苦笑幾下,看到這二人心中懷念起當年與莊周夢相處的日子,神情逐黯然下來,往事不可追,從他殺妻那天開始,他與那些幸福溫馨的日子便越來越遠。
歎了一聲道:“沈風,我們再談談世道如何?當日皆是老夫在說,卻未曾聽你心中之見,老夫想聽聽你如何看待。”
沈風沉默了片刻道:“好,我們再繼續當日的話題,當日你所說的話,我可以歸結為你認為世道被魑魅惡化,導致人性漸漸變得醜陋,你說得沒錯,但眼下的世道,一直是以這樣的方式在蔓延,從某種程度來將,貪婪和自私是人類社會進步的原動力,這點不可逆轉,無法推翻,濮陽宮不也正是仗著強大想要推翻衰弱的朝廷嗎,當初你想造反,拋去個人恩怨我不想阻止你,只是你的思想太過於極端,你想控制禁錮人的思想,在我看來,這是極其殘忍的帝王之道!我決不能讓你稱帝!”
“人的思想要是被禁錮,就沒有了靈魂,在如此殘忍的控制下,世道簡直是一場煉獄,你理解為在洗淨世道,在我看來,你是施加一座巨大的牢房,沒錯吧。”
濮陽策神色淡漠道:“是,老夫正是如此想。”
沈風語調稍提,沉重道:“但你要知道,世道只是正在通往一條更高等級文明的路,這個過程是辯證的,是需要長時間去探尋,人類社會會一直進步,那些不健全的體制,不合理的規法,不公平的階級關系總有一天會被淘汰,我們應該是助推這個過程,而不是如同關押犯人般將它置於牢籠之中,你想稱帝,卻早已禁錮自己,充其量只不過一個世道裡壞了的齒輪,暫時卡主阻礙其前進,終有一天,無須我,你也會被自己建立的體制碾碎,在後人認識裡,你只是作法自斃的一個例子而已。”
一番話下來,濮陽策卻仿佛一具沒有靈魂的生命體,他存活下來的唯一理念便是自己的信仰,而沈風這番話便成了壓垮毛驢的最後一根稻草,將他的唯一理念徹底碾碎。
哀莫大於心死,濮陽策閉上雙眼久久不能自己,忽地癲狂地大笑起來:“哈哈哈哈——老夫早已禁錮了自己,卻妄想為這淨化世道解開牢籠,稱帝——稱帝——稱帝究竟是什麽?稱帝究竟是什麽!”
帝王只不過是一個齒輪,好的齒輪加快社會進步,壞的齒輪阻礙社會進步,最終被碾碎,這個定義,無疑是最具歷史角度的。
良久之後,他哀歎一聲道:“老夫輸了,徹徹底底輸了,老夫一心稱帝,皇宮是老夫一心向往的地方,與其說是宮殿,不如說是牢籠,老夫竟然追求一座牢籠,而你心中沒有牢籠,你雖不知禁軍中有濮陽軍,但你無須知,你只須摧毀這座宮殿,只要摧毀這座宮殿,濮陽宮、皇帝、抑或其他篡位者,皆會大敗於你手上!”
唔——
一聲悲鳴之後,他再次癲狂的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諷刺,是在諷刺自己的一生,他仿佛了瘋了一般,在戲台顛顛倒倒,不斷搖頭,不斷狂笑。
良久之後,他安靜下來,神情充滿疲憊,雙目無光,三十年的努力和信仰全部毀滅,他已經徹底崩潰,其實他的計謀已經足夠完美,誰能想得到皇宮禁軍竟是披著人皮的濮陽軍,這是三十年一朝一夕方可布的局,需要超乎常人的耐心,但他遇到了沈風,世間上誰會想到去轟炸皇宮,誰敢想!
沈風壓根不知禁軍就是濮陽軍,但他知道濮陽策會來,只要篡位者都會來到皇宮,只要在皇宮設下埋伏,將皇宮摧毀埋葬一切,這是很簡單的謀略,但往往很少人想到。
“沈風,敗給你,老夫心服口服,這個天下由你來統治,會比所有人好。”
沈風失笑道:“我對當皇帝不感興趣。”
“你站得高,看得遠,老夫在你眼中或如螻蟻般渺小,焉能不敗!好好!很好!!果然不愧是天命之子!”濮陽策深呼吸一口氣,仿佛放下了一切,神采仿佛怡然,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他從未如此輕松愜意的笑容,可惜這一切來得太晚。
面對濮陽策的由衷讚歎,沈風反而說不出的壓抑,因為柔然族還有個預言之女,好在這次她預言不準確,今日戲台上根本沒有棺材,如此便可推翻小草兒的預言。
此時,濮陽策摘下臉上的面具,露出一張滿臉疤痕的臉,雖是滿臉疤痕,但仍依稀可看出年輕時候十分俊美,沈風驚道:“你這是——”
濮陽策淡淡笑,長歎道:“這張臉是老夫自己劃破,他日到了黃泉,便不會被周夢認出來,老夫對不起她,她下輩子不要再遇到老夫了。”
濮陽策忽然道:“沈風,老夫想懇求你,勿要取沉央與道畫性命,道畫可以施以懲戒,但沉央並未進入濮陽宮,我已向他道明一切,並讓他與道畫遠離這裡,從此不會再踏足。”
“好。”沈風點頭應了一聲,心不在焉的望著外面。
“多謝!”濮陽策道謝一聲,看見他眼睛望著外面,苦笑道:“看來你不該讓你來送老夫一程,誤了一些時辰,老夫最不願意面對之人是否來了?”
沈風淡笑道:“一切該了結的,還是該了結,你走得也安心一點。”
濮陽策從懷中取出一包藥,然後倒入茶水中,將茶水一飲而下,臉上毫無懼色,反而是痛苦而又愧疚:“該了結的還是要了結,老夫是時候該面對自己的罪孽了”
沙沙沙——
“乖徒兒,想為師了麽?”
一個誘人至極的妖嬈女人披著一件厚厚的雪絨衣走入戲園子,寒風輕撫她的秀發,卻吹不盡她眉宇間的嫵媚,她輕語嬌嗔出來的嗓音,直欲顛倒眾生,攝人心魄,那銷魂蝕骨的媚態,卻隻對一人娉注。
情深至極,她的臉上已再無放蕩的豔紅騷態,而是化成粉頰桃腮的羞態,端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模樣,不再灼熱,披上了厚厚的雪絨衣禦寒。
濮陽策渾身一震,端著茶杯地手顫顫發抖,茶杯碰地一聲墜落在地,他仍怔怔地望著眼前這個女人,他唯一的親人,也是他最疼愛的侄女——舒如姒!
沈風喜出望外道:“師傅——”
“先別過來,乖徒兒,師傅要與他敘敘故情。”舒如姒臉上咯咯燦笑著,笑得是淒涼與諷刺,是刻骨銘心的痛,殺父滅門的仇人竟是最疼愛自己的叔叔,這是多麽殘忍的事實!
“我亦想問問我的弟弟為何如此狠毒!”
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爬著進入戲園子,她的裸露出來的手、臉、頸盡是腐肉與濕毒瘡,而雙腳已是癱瘓成爛肉,十分陰森恐怖,顧碧落嚇得退了幾步,驚懼地望著眼前的人。
濮陽策又是渾身一震,驚駭道:“姐——”
這個恐怖女人正是舒如姒的姑姑,當日在鬼谷裡面的舒淑芬,舒家長女,濮陽策(舒樓策)的姐姐,舒淑芬嘶吼道:“你這個畜生,別叫我!!!”她每一次說話,臉容都會變得十分恐怖。
濮陽策驚恐地望著眼前的人,連連退步,直到倒坐在地上,失聲驚懼道:“你為何——你為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舒淑芬發出一聲聲痛徹心腑的慘笑聲,嘶聲嚎道:“當日你派人追殺我與其他女眷,我們跌入到鬼谷中, 便成了今日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你好狠的心,殺了你的兄長,屠殺全族親人,我要你償命!!!啊!!啊!!!”她嘶聲裂肺地尖叫著,奮力地爬過去。
濮陽策整個陷入瘋狂,瘋狂地搖著頭,陷入深深的懺悔中:“我不想殺你們,我不想殺你們,我不小心殺了兄長,我不想殺你們,火是不小心燒起來,我沒有派人殺你們。”
看來當年的事情是不小心燒了舒家,然後可能是舒望歸的副將擅自做主追殺舒家女眷,不過說到底,濮陽策還是釀成這場悲劇的主要原因。
舒淑芬吼叫道:“若非是你,望歸也不會死,舒家也不會被滅門,你!!你!!!我要殺了你!!”
濮陽策跪在地上,瘋狂地失聲叫喊道:“我該死!!我該死!!我該死!!我該死!!!我對不起你們!!我早該死了!”
如此人間悲劇,引得顧碧落感傷落淚,舒如姒淡漠地臉上已落下兩串淚水,緩緩地登上戲台,憤恨而悲涼地望著他,身軀顫顫道:“你為何要如此!”
濮陽策跪坐在地上,神情絕望而懺悔:“我該死,如姒你殺了我吧。”
舒淑芬手中拿出一支匕首,臉上露出一道殘忍而瘋狂的冷笑:“殺了你,豈不是太容易了,我要你親眼看看,是你把舒家人一個個害死!我要你下了地獄仍帶著無盡的痛苦!哈哈哈哈——”說著,匕首往脖子一劃,死在濮陽策眼前!
她早就生不如死,她是想以死還折磨濮陽策!
舒如姒痛苦地閉上眼睛,不敢回頭去看,濮陽策望見親人死在眼前,二十多年前一幕仿佛再現,那些無窮無盡的罪惡感蠶蝕他的心,心中被痛苦充斥,緩緩搖頭,落淚,捶胸,喃喃自語道:“如姒,殺了我吧,殺了我——我罪孽深重,不配得到你的原諒,我只求你殺了我,可讓你心裡好受一些!”
舒如姒舉起一把劍,指著濮陽策的脖子,嘶聲喊道:“你可知你害得姑姑她們在鬼谷中過著人不人的日子,她們每日生活在痛苦之中,為的便是手刃仇人,不曾想!不曾想,我們仇人竟然是!”
濮陽策跪坐在地上,低頭目光哀默地望著地上:“我自知罪孽深重,你要如何對我,我皆罪有應得,我萬死不能贖其罪。”
“咯咯——”舒如姒忽然咯咯冷笑收回劍,冷漠地望著濮陽策,恨道:“姑姑說得對,殺了你太便宜你,我要你余生在痛苦中渡過!”
舒如姒究竟還是下不了手,轉身過去,強忍住地淚水再次落下,腳步無力地前行,忽然便要倒下,沈風急忙伸手抱住她,輕聲道:“師傅——”
舒如姒一聲不吭,只是伏在他身上,可她雙手十指緊緊箍在他胳膊上,可見她此時情緒已失控,又是痛苦萬分。
濮陽策眼皮越來越無力,喃喃自語道:“你不殺我,我已不想再活在這個世上,我背叛了所有愛我的人,理所應得,我永遠擺脫不了罪孽和痛苦——我有罪!!我該死!!”
我有罪——
我有罪——
我有罪——
在一聲聲自責中,他倒在地上,口中流出鮮血,雙目緊閉,十指緊鎖,死狀極其痛苦。
沈風將舒如姒擁住,輕聲道:“他服毒自殺了,煙消雲散,不要再讓仇恨佔據你的心。”
顧碧落望此悲劇,只能長歎一聲,此時戲幕的布景悄悄變化,布景變成一片黑色地獄,如此情景重重地擊中她的心房,見沈風已抬起頭,她急急喊道:“沈風,我們快回去,回去!”
沈風也看到了戲幕布景變成一片黑色地獄,此情此景十分熟悉,正是小草兒畫中之景,將舒如姒松開,恐懼地走過去,走到濮陽策身邊,低頭望去,只見地上畫著一副棺材,濮陽策便躺在棺材內。
“不可能!不可能!”沈風胸口仿佛大石壓住,快喘不過氣來,情緒失控地跌跌撞撞倒退幾步,推倒了中間放置的茶桌,如此景象與小草兒畫中一模一樣,分毫不差,同樣是黑色地獄,同樣是躺在棺材,同樣是沈風情緒失控。
天命之子與預言之女中間似乎有一條永遠扯不斷的線,此時來看,是預言之女才牽著沈風。
顧碧落身子亦是顫顫發抖,感覺所有事情皆在被人操縱著,一股無法掃去黑雲,黑雲之中,有一對奇異的眼眸正在盯著。
良久,沈風坐在戲台上,呆呆地直視前方,就連舒如姒離去也分毫不知,顧碧落與他一樣情緒不振。
踏踏踏——
一騎快馬加鞭奔馳而來,來人進入戲園子,急急上前道:“啟稟將軍,京城西北二十裡處發現白石老人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