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戴嘯天的分析一下子讓程子介增添了不少信心，笑道：“姓溫的今天也要陪領導視察。加上你又正好回來了。實在是沒有更合適的機會了。”

  戴嘯天也笑了起來：“雖說我正面幫不上什麽忙，但是情報信息這些就交給我吧。要在我們基地這兒進行地面行動，執行特種任務，絕對沒人比我更熟悉了。”

  “那是當然。”程子介期待地說道：“要是你能和華中尉直接一起制定計劃，一起指揮，那就完美了。”

  戴嘯天聞言，卻收斂起笑容，正色道：“一起制定計劃沒問題，我也會盡力提供我掌握的所有情報，但一起指揮卻不合適。我畢竟還是海軍的人，不應該和艦隊正面衝突。實際上，我現在做的，已經很過分了。甚至可以說，不是一個軍人應有的表現。”

  程子介沒想到戴嘯天竟會這麽說，一時語塞。戴嘯天見狀，趕緊再度笑著解釋道：“程先生，我只是實在做不到對自己的戰友，自己的基地執行敵對行動。但林司令這件事，我是說什麽也要查個明白的。請程先生放心，你們需要的情報我一定會盡力提供。另外，我留在基地，或者更好。雖然說不上做內應，但是關鍵的時候行個方便，幫你們一把，那都是沒問題的。”

  話說到這裡，程子介也清楚，戴嘯天這時候內心的糾結。兩人相顧無言，片刻之後，戴嘯天才再次問道：“打算什麽時候行動？”

  程子介想了想，回答道：“我先讓驚雷部隊過來這附近集結，做好行動準備。對了，戴隊長，我還不知道實驗室在哪兒，讓他們在哪裡待命比較好？”

  戴嘯天思索片刻，突然蹲下，伸出手指蘸著程子介剛才打碎茶幾時流了一地的茶水，就在地板磚上畫起簡單的地圖來：“這是我們的基地。這是軍港的碼頭。北邊這裡，是陸基機場，東邊十多公裡是市區。實驗室就在基地和市區之間，離基地五公裡。”

  程子介聽到這裡，高興地問道：“原來實驗室離你們基地這麽遠？這下就輕松多了。”

  戴嘯天卻沒有任何喜色，而是沉聲道：“但是雲慶的部隊現在駐扎在市區邊緣的凌江口邊，離實驗室也只有五公裡左右，而且過橋以後也有公路直通。”

  這下，程子介的高興之情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雲慶的部隊就在附近，這意味著行動一旦開始，他們應該可以在十分鍾之內趕到。

  時間真的是非常緊迫，夠驚雷部隊完成任務嗎？

  “驚雷部隊準備怎麽機動？”戴嘯天畫完地圖，繼續問道。

  “我們有直升機。”程子介趕緊道。

  “嗯……”戴嘯天思索片刻後，繼續道：“我建議你們坐直升機，以極限高度低飛，從丘陵地帶接近，到機場西邊最多二十公裡，就要著陸，然後步行到實驗室南側的海邊待命。雖然機場離實驗室還有十公裡，總計要步行三十公裡，但是這附近都在我們雷達的覆蓋范圍。你看，我們基地，機場和雲慶部隊的駐地剛好是個三角形，實驗室就在這三角形的中間。我們機場和基地都有雷達網，雲慶的部隊也有雷達製導的自行高炮，所以只要靠近，直升機肯定會被發現的。”

  “多謝。”程子介由衷地感謝道：“我自己終究不是軍人，完全沒想到這個問題。”

  戴嘯天卻只是輕歎一聲，繼續道：“實驗室南邊一公裡的海邊，有一條斷崖，那裡地形複雜，適合在那裡待命。斷崖底部還有個山洞，漲潮的時候會被淹沒。我一會會想辦法，把實驗室內部以及附近的地圖，還有其他情報資料送到那山洞裡。你讓驚雷部隊去洞裡第一個轉角處的那塊最平整的大石頭底下找。”

  畢竟是特種部隊的指揮官。程子介自問是完全考慮不到這些的。所以，戴嘯天說完之後，他只能誠懇地說道：“如果這次行動能成功，實在是全靠戴隊長的情報了。”

  戴嘯天仍然沒有任何高興的神情，反而顯得有些茫然。程子介也不便多說，待戴嘯天又補充了幾點注意事項之後，問道：“我直接用衛星電話通知驚雷部隊，會被監聽嗎？”

  “應該不會。”戴嘯天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你們是另一個系統的，我們海軍監聽不了。不然的話，以前那些衝突就都能避免了。除非針對你做了專門的安排。但即使是那樣，也要運氣好才行。就今天來說，我估計是不可能的，因為剛才開會的時候，我看到我們艦隊負責電子戰的幾個最專業的夥計全都去了，所以應該是可以放心的。”

  既然戴嘯天這麽說了，程子介也就放心了：“那我回頭就通知驚雷部隊出發。”

  “好。你們幾點開始行動？我也好提前做好準備。”戴嘯天馬上問道。

  程子介歎了口氣：“不知道。不到萬不得已，我還是不想這麽做。所以我還是想最後和姓溫的談一次。他要是實在不肯讓步，我再行動。”

  “雖然試試也好，但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才好。”戴嘯天無奈地說道。

  “嗯。我一邊讓驚雷部隊準備好，一邊等他陪領導視察完，然後就找他攤牌。”程子介做出了最終的決定。

  “那我只能見機行事了。”戴嘯天轉身走向門口：“我先回去準備了。”

  “你也小心。”程子介送到門口：“不管怎麽樣，有了結果我就通知你。我們再一起搞清楚林司令的去世到底有沒有問題。”

  “拜托了。”戴嘯天舉手敬禮：“如果可以的話，讓驚雷部隊在保證自身安全的前提下，盡量不要傷人。傷人的時候也盡量隻讓他們失去戰鬥力，避免致命傷。多謝。”

  “我會吩咐下去的，戴隊長放心吧。”程子介也舉手還禮。看著戴嘯天轉身離開的背影，竟有些孤獨落寞的感覺，程子介心中也是萬分感慨。現在戴嘯天大概是最難受的一個人了，無論是驚雷部隊還是他的那些海軍戰友出現傷亡，戴嘯天都必然會非常難過。

  只希望不必走到那一步。

  看著戴嘯天的背影消失在招待所門口，程子介轉身走向隨自己前來連山的那位通信軍官的房間。和基地建立通話之後，正在待命的驚雷部隊馬上就在程子介的命令下登機出發了。向華中尉反覆交代過戴嘯天提供的那些情報之後，程子介仍不放心，不但命令凌雲部隊隨時準備登機接應，甚至讓主力部隊都停下了手頭的工作，做好了戰鬥準備。

  一切安排妥當之後，程子介才再次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反覆思考起這次行動來。程子介自己也明白，這次行動無論怎麽說都不是理智的選擇。無論行動結果如何，和海軍，和溫少將轉為敵對關系都是可以預見的。

  無論從誰看來，這次都是自己在挑起戰火。

  這一點，實在是不符合各方面的利益。姑且不說弱小的雙河，就是對陸軍來說，海軍是盟友還是敵人，這其中的差別實在太大了。

  本來，海軍很顯然是願意維持良好關系的。溫少將雖然無恥，但也願意拉攏程子介。只要程子介不威脅他的地位，他也沒有針對程子介的理由。而程子介既然出席了今天的會議，對溫少將的繼任表示了公開的支持，那溫少將實在沒有理由轉為敵對的立場。就算暗地裡他會提防甚至算計程子介，但至少表面上的融洽關系沒人願意主動打破。

  而這樣的關系，對所有人來說都是有益的。只要陸軍和海軍保持關系，雲慶和天昌的人再有野心，也沒能力搞出什麽風浪。人類幸存者可以團結起來，對付荒蕪這樣的敵人，繼續核電站的工作，乃至最後恢復文明……

  那麽，為了一些素昧平生的外國軍人，為了一個已死之人去世的真相而放棄這麽大的利益，到底是值得的嗎？

  救出了那些外國人，又有什麽好處呢？對這個國家的幸存者而言，怕是沒有半點貢獻。讓他們做實驗品反而可能造福幸存者，不是隻用了兩個人，就發現了極有價值的貢獻嗎？

  同樣，追究林司令死因的謎團又有什麽好處呢？病毒爆發以來，那麽多人死的不明不白，無數的凶手還在悠哉悠哉……而林司令也像其他人一樣，再也活不過來了。

  如果現在就放棄追究這件事，放棄這次行動，接受現實，想辦法和溫少將以及海軍搞好關系，那才是最明智的選擇，對所有幸存者來說都最有益的選擇。

  但程子介知道自己做不到。

  即使明知是愚蠢的行為，程子介有時候也會那麽做。

  已經有些日子沒有和鍾美馨好好地聊過了。但程子介在床上閉上眼睛，那張美麗的面龐還是馬上浮現在面前，動人的聲音也像昨天那麽清晰：“媽媽不希望你變成一個隻想著利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