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團長看著程子介，神情有些患得患失。程子介心裡明白，不由得歎了口氣：“老鄧！你這又是何苦。我說了多少次，老吳的事和你無關，別把屎盆子往自己頭上扣。有什麽想法盡管說。”

  鄧團長這才苦笑一聲：“是，老大，那我就說說我的看法。根據我的判斷，這段呼叫應該不是海源叛軍的圈套，而是連山的隊伍確實遇到了困難。”

  程子介馬上站起身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嗯，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行，你也去休息，明天再大家開會商量這事。”

  “是。老大，大夫人，那我回去了。”鄧團長起身致意，然後也離開了程子介家。程子介此時已全無睡意，回頭看著鍾美馨。鍾美馨於是微笑著走了過來，坐在他身邊的沙發上。

  母子兩人安靜地偎依著，坐了片刻。程子介一直在思考著目前自己面臨的局勢，軍隊之間的鬥爭，但腦子裡卻一直有些混亂。連山的小隊特種部隊困在海源市區，被密集的喪屍群圍困在地下，還隨時會被海源的叛軍攻擊。有傷兵和平民的拖累，彈盡糧絕，已經是朝不保夕。指望他們來取走自己這兒的病毒樣本和神經阻斷劑是不現實了。青陰似乎也一直沒有派出新的部隊再次嘗試，不知道他們在作什麽打算。聽陳少校說，有打擊海源叛軍的作戰計劃。但是如今的情況，要想跨越那麽遠的距離遠征海源，得集結大量兵力。以如今部隊的損失比例來說，怕不是件容易的事……姑且不說大部隊遠征的後勤供應在這樣的世界裡難以跟上，更重要的是這兒是海源的主場，難以爭奪空中優勢。雖然程子介只是個學生，也知道現代戰爭中，如果沒有空中優勢的情況下勞師遠征，只怕到不了目的地，就會在半路上全軍覆沒了。

  自己一介平民，對這樣的局面實在是無能為力。最明智的辦法就是當做什麽都不知道，以免惹禍上身，給弟兄姐妹們帶來麻煩——如今自己最重要的就是帶著這一千余人好好地活下去。就連青陰和連山的軍隊都對海源的叛軍無能為力，自己又何必去趟這趟渾水……

  只可惜困在地鐵中的那些人了。

  程子介歎息一聲，決定不管這事。打定主意後，回過身看向鍾美馨，正對上那雙美麗的眼睛。清澈的眸子深處帶著些失望的目光，頓時讓程子介心裡有些慚愧起來。

  母子連心。根本不用說什麽，鍾美馨就已經知道了程子介放棄了對此事的參與，而程子介也明白鍾美馨對自己的選擇有些失望。不由得有些奇怪，疑惑地看著鍾美馨，低聲道：“媽？”

  鍾美馨伸出一隻溫軟細膩的手，掌心輕輕地摩挲著程子介的臉頰。兩人對視片刻，鍾美馨才幽幽一歎：“小傑，媽也不知道你現在這樣是好還是不好。你長大了，成熟了，遇事越來越冷靜，越來越會權衡利弊，越來越會顧全大局……可是，不知道怎麽，媽還是更喜歡以前那個熱心勇敢，一往無前的小傑……”

  “媽？”程子介有些吃驚地看著鍾美馨，沒想到她竟然會這麽說。頓了頓，抓住鍾美馨柔膩的手腕，輕聲道：“媽，你的意思，是說我該去救海源那些人。”

  鍾美馨搖了搖頭，腮邊的一縷秀發輕輕地飄蕩起來，腮邊綻出一個美麗的微笑：“傻瓜。媽不是這個意思，那兒那麽危險。媽是說，以前的你，怕是想都不想，就會盡力找辦法去救那些人。至少會嘗試一下，實在無能為力才停手，不會這麽早就輕易放棄。”

  程子介頓時驚覺，最近的自己似乎是真的有些太過於患得患失了。不管做什麽決定，首先想的都是成功了有什麽利益，失敗了有什麽損失……而不再是首先考慮該不該做，自己想不想做……

  呆呆地看著鍾美馨，良久，程子介才燦爛地笑了起來：“媽，你說得對。當了這個老大，我都成勢利眼了。我知道了，明天我就跟他們商量一下，看看有沒有辦法幫幫那些人。”說完張開雙臂，用力地抱住了鍾美馨，深深地吻了吻她的額頭。

  鍾美馨嫣然一笑，也輕輕地吻了吻程子介的臉頰：“小傑，媽不是說真的希望你一定要去救他們。那風險太大，牽連太廣，媽也知道。但是媽希望你在成熟冷靜了以後，也不要丟了以前的熱心和勇敢，不要坐視別人的困難。”

  “嗯。嗯。媽，我知道。”程子介緊緊地摟著鍾美馨，嘴唇蹭著她額頭光潔的肌膚：“我知道。這些樣本關系重大，而那兒還有不少人身處絕境，在等著救援……雖然參與這件事非常危險，但是也不該這麽早就輕易放棄……媽，謝謝你。我會盡力，找找有什麽法子能幫到他們，不行的話我就回海源一趟。”

  鍾美馨溫柔地輕笑著：“好啊。最後你們如果仔細商量過，最終還是決定不參與這事，媽也會支持你的決定，畢竟媽只是個女人，見識決斷什麽的還是比不上你們。但是媽隱約覺得，你好像真的該回去海源一趟……雖然會有危險，最終卻對你有好處。”

  “哦？媽，你為什麽這麽想啊。”程子介微微向後揚起臉，微笑著看向懷中鍾美馨美麗的臉龐，柔聲問道。

  “媽也說不上來……就是一種感覺而已……嗯……大概是覺得吧，小傑很優秀，卻就這麽窩在這個小地方，帶著一群人種地看電影，每天晚上就摟著一群老婆胡鬧……不像是個年輕人，而像是個老頭子了……現在的世界，你這麽窩下去，說不定就是一輩子……小傑，媽媽覺得你該有更高的成就，更廣闊的道路……大概就因為我是你媽媽吧……總希望自己的兒子能更出色……會成為一個偉大的人。比如說這次的病毒樣本和樣藥，說不定會因為你而改變全人類的未來……”

  程子介聽著鍾美馨娓娓的低語，漸漸地有些心潮澎湃起來。自己從小一直胸無大志，但是媽媽對自己的期望卻從沒有低過。如今這段時間的歷練，也讓他明白自己如今的能力非凡。既然有能力，就該去嘗試做更多的事。雖然只是個小地方，但是做了這麽久的領導者，也讓他開始享受這種感覺，讓他習慣了身負重任……

  “媽，只是這樣嘛。”程子介突然有些壞壞地笑起來。鍾美馨頓時俏臉微紅，嬌嗔著在他腦門上敲了個爆栗：“你這家夥，現在是越來越沒大沒小的。”

  的確，程子介這段時間感情經歷豐富無比，身邊嬌妻美妾環繞，這方面的羞澀已經無影無蹤，越來越習慣於逗她們取樂了。被鍾美馨敲了一記，不由得大笑起來。鍾美馨橫了他一眼：“田田玉梅她們，自然都是希望自己的丈夫越出色越好的。只是名璐曉霞丹丹她們幾個剛嫁你，怕是舍不得。小豔腳又沒全好，跟了你這些日子你還沒碰她……”

  程子介微微一笑，眉梢眼角都是甜蜜：“是啊。不過說起來，田田和玉梅其實跟我也不過個把多月。……不過這麽大的事，她們都是好老婆，會支持我的。”

  “嗯。”鍾美馨點點頭。於是兩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聽著窗外的風雨聲，靜靜地不再說話。

  第二天一早，程子介就召來了助手，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展開了關於如何應對目前局面的會議。給其他助手聽過錄音之後，程子介開門見山地表示，自己希望想辦法幫助連山被困在海源的那支小部隊。

  眾人倒並不反對，反而都支持他的想法，只是一時都沒什麽好主意。畢竟那兒是海源市區中心最繁華的地帶，喪屍的密度驚人，程子介帶領的平民隊伍是沒辦法深入到那種地方的。討論了整整一上午，救援方案是一個接一個的被否決了。眼見是沒什麽萬全之策，眾人都有些喪氣。程子介也感到無奈，看樣子這次自己是真的無能為力，只能放棄。畢竟不能為了救那些人而讓現在的兄弟們冒過分的風險。

  窗外的風雨已經停了，夏日的驕陽直射而下，校園內一片蟬鳴，更襯托出辦公室內的安靜。正當程子介無奈地打算散會時，一直沒怎麽插話的何安靜突然道：“我有個法子。”

  何安靜是特殊的與會者，除了幾位當家的，就只有她參與了這次高層會議。剛才眾人討論時，各自發表的意見帶著自己的顧慮。畢竟其他助手還負擔著其他事務，考慮的比較周到，何安靜也就沒有插話。現在見眾人無能為力，她才在一邊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什麽法子？”程子介微笑逗她道：“你一上午都沒說話，我還以為你啞巴了呢。”

  何安靜生氣地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而是走到程子介面前的辦公桌邊，抓起紙筆刷刷地畫了張簡單的海源市地圖：“我們帶一支小隊伍，走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