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介最後的一點意識卻頑強地保持著清醒，並沒有徹底失去知覺。此時的他已經對外界失去了任何感知，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但那一點清明的意識卻逐漸清晰起來，看到了自己身體內部發生著什麽：

  自己體內原有的組成“十六”的那些病毒紛紛活動了起來，快速而有組織地集中在自己脖子的傷口周圍，正在與傷口處一群群新侵入身體的病毒混合在一起，互相吞噬了起來。

  程子介驚奇地看著這一幕，很顯然，“十六”正在協助自己抵抗著病毒的入侵。

  自己的細胞大量地在兩種病毒的爭奪下死亡、毀滅，但是顯然“十六”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更熟悉，組成它的病毒個體複製的速度遠遠超過新侵入的病毒，並且大量地依靠自己身體儲存的能量與對方鏖戰著。長長短短的蛋白質凸起一旦遇上入侵者病毒，就緊緊地粘著不放，然後通過那些凸起穿透入侵病毒的蛋白質外壁，搗毀著對方的遺傳核心。

  而且新病毒很明顯是各自為戰，而“十六”的個體則有著很好的組織性，一群群地將入侵病毒分割開來，逐一消滅。

  不知道過了多久，入侵病毒死亡的速度終於超過了複製的速度，漸漸地被“十六”包圍在傷口附近。“十六”也漸漸降低了自我複製的速度，只是保持著對入侵病毒的壓製。

  在這樣的情況下，程子介漸漸地可以集中起一些精神，雖然還不能控制身體，也沒有知覺，但是足夠用意識和“十六”進行交流了。

  “十六。”程子介試探著和對方建立聯系。

  “稍等，我需要集中精力。”十六很快給了程子介答覆，然後又沉寂了下去。

  程子介隻得注視著自己體內的戰爭，靜靜地等待著。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十六才指揮著自己的個體，終於將入侵病毒消滅殆盡，開始修複程子介的傷口。

  這個時候，它才對程子介發來信息：“我們現在可以交流了。”

  “你為什麽這麽做？它們是你的同類。”程子介趕緊問道。

  “不錯，但是我給你解釋過：他們還沒有形成自我意識，只會本能地侵害你的身體。如果我不這麽做的話，等它們成功的時候，你就會死亡。而在這之後不久，我和它們也逃脫不了滅亡的命運。”

  “它們也產生了變異嗎？”程子介想到那個喪屍的速度，問道。

  “不錯。我的一些個體和它們融合了，獲得了它們的遺傳信息。他們的確可以強化人類身體的某些部分。”

  “哦。”

  十六一邊繼續指揮著個體繁忙地修複著程子介傷口的壞死組織，一邊繼續發送著信息：“有些遺傳信息是獨特的。我現在通過和它們的融合獲得了這種能力，我想我可以給你進行一些其他的身體改造。”

  “啊？又改造？”程子介吃了一驚，想起那隻喪屍惡心的樣子，正要拒絕，十六繼續說了下去：

  “不錯，我以前可以強化你的肌細胞，但是你作為人類，骨骼細胞、關節結構等部位我缺乏相關的遺傳信息，無法改造。因此你只是增強了肌肉力量，但是你的骨骼結構不足以承受過高的能量釋放，比如你的手骨只能支持你舉起一百五十公斤重量，再重的重量就會對你的骨骼和關節造成不可逆的損害。”

  “這樣啊，也就是說我還可以有更大的力氣？”程子介驚訝地問道。

  “對。除了力量，還有速度和靈活性。比如說，你的腿部肌肉實際上可以釋放出讓你跳躍到十米高的能量，但是你的腿骨和關節不足以承受其後坐力，我因此沒有進行相關的改造。”十六耐心地解釋著。

  “十米？”程子介吃了一驚。如果能跳十米高，那自己就可以面對大量喪屍而進退自如了。

  “我只是估算，實際上還可能更高。同時我也獲得了改造你神經的某些部分的能力，這一點可以大大增強你的反應速度和身體協調性。”

  “啊，啊。”程子介驚奇地不知道說什麽好。剛才那隻喪屍靈活地躲閃自己的攻擊的情形又在他意識中浮現，馬上被十六感知到了。

  “對，就是這樣的能力。”十六結束了對程子介傷口的一些基本修複：“你清醒狀態下我能做的修複只有這麽多了，其他的破損你自身來修複。”

  程子介感受著十六集合起自己的個體，退入身體內部，馬上自己的意識就完全恢復了，隻覺得傷口火辣辣地疼，其他的並沒有什麽不適。

  “抱歉，剛才的工作我需要調用你全部的能量，所以暫時切斷了你對自己身體的控制。”十六解釋道。

  “謝謝，謝謝。”程子介已經知道，自己在十六的幫助下脫離了危險。

  “為了你的生存能力，當然也是為了我自己的生存機會，我建議你進行改造。”十六遊蕩在程子介的血管裡，像是巡視一樣。

  “改造骨骼和關節……我不會變一種形態吧？”

  “不會。我只是在你原有的人類身體結構的基礎上做一些微觀的改造，比如骨細胞的結構和密度，關節軟骨的柔韌性等，實際上，我現在並沒有宏觀改變你身體結構的能力。”

  “那好吧。”程子介下定了決心，剛才他第一次碰到變異的喪屍，就遇到這樣的危險。就拿本市來說，一千萬人口基數，喪屍化以後，不知道還會有什麽形態的變異。

  前幾天輕松地解決了一些普通喪屍，有些讓自己得意忘形了。現在看來，這樣的末日世界，不知道有多少危險。為了生存，為了媽媽，自己沒有任何理由拒絕十六為自己提升生存能力。

  想到了鍾美馨，程子介趕緊道：“請稍等。”

  “十六”答應著：“好的。”

  程子介無力地睜開眼睛，正看到鍾美馨一隻手握著槍，呆呆地看著自己，眼神空洞呆滯。

  畢竟丈夫死去才不久，又眼睜睜的看著兒子被喪屍襲擊，躺在床上生死未卜。自己又處在這麽一個末日之後的世界裡，鍾美馨的精神有些承受不住了。

  “媽……”看著鍾美馨靈魂出竅般的神情，程子介不由得心裡焦急，無力地叫喊了一聲。

  “小傑……”鍾美馨慢慢地轉動著眼睛，目光終於落在程子介臉上。看到程子介睜開了眼睛，不由得一呆，馬上喜極而泣起來：“你沒事……”

  “嗯，沒事。我還以為我要死了呢。”程子介輕松而平靜地笑道。

  “小傑。”鍾美馨哭得更凶了：“媽知道你不會死的。”

  “是啊，我還要保護你呢，說什麽也要活回來。”

  鍾美馨蒼白的臉上終於掠過一層驚喜：“小傑。”

  程子介微笑著看了看窗外的夕陽，笑道：“我這麽快就醒了啊，天還沒黑。幸好幸好，不然媽要擔心死了。”

  鍾美馨搖搖頭：“你躺了一天了……”

  “啥！”程子介大吃一驚，又看了看窗外，才發現陽光的確比自己失去知覺的時候明亮得多。心裡一酸：“媽，又讓你擔心了。”

  “沒事的……媽知道你會沒事的。不擔心。”鍾美馨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微笑道。

  “你就這麽坐了一天一夜啊。”

  “嗯。”鍾美馨扶著椅背慢慢地站了起來：“餓了吧，媽去給你煮粥。”

  體內的能量已經被十六消耗殆盡，程子介的確是餓了，點點頭：“好。”

  看著鍾美馨走進廚房，程子介閉上眼睛，呼喚了一聲：“十六。”

  “我在。”十六馬上答應道。

  “這一次身體改造要多長時間？”

  “不間斷的話，五天左右。”

  “啊，這麽久。”程子介想了想：“如果每天只是晚上進行呢？我需要每天白天保持清醒。”他知道，自己要是暈過去五天，媽媽肯定受不了的。

  “你保持清醒的時候也可以進行改造，只要盡量不使用關節就行了。我建議不要進行間斷，否則效率和效果都會降低。”

  “這樣啊，那我躺五天吧。”

  “可以。”十六躍躍欲試地答應著。

  “晚一點吧。”程子介看了看自己躺著的沙發，決定等會回床上再開始。

  “好的，你準備好了，再和我交流吧。”十六停止了動作。

  結束了和十六的交流，程子介睜開了眼睛，點燃了一支煙，靜靜地看著窗外的夕陽。

  一切就像是一場夢一樣，世界末日，喪屍，變異、還有自己體內的另一個生命。

  雖然程子介像同齡人一樣，正是想象力豐富的年紀，但他也沒想到會有這些奇妙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

  過了殘肢和汙血橫飛，尖叫和驚呼同起的幾天以後，再回想往日那無憂無慮的校園生活，顯得那麽遙遠。

  雖然隻過了半個月。

  程子介靜靜的吐出一口煙霧，看著它在夕陽的光柱中變換著形狀。

  “吃飯了。”鍾美馨的話打斷了程子介的思緒，端著一碗粥，輕輕地放到沙發前的茶幾上。

  除了米，鍾美馨還在粥裡面放了這幾天搜集到的幾顆皮蛋和一盒乾蝦仁，生薑切成細絲，除了沒有蔥，就算在災難發生以前也算是豐盛的一餐了。

  噴香撲鼻而來，程子介趕緊從沙發上坐了起來，一把端起碗，筷子也沒拿，就往嘴裡倒。

  “哎呀，剛開鍋的，燙死了！”鍾美馨驚呼道。

  “呼，呼。”程子介被燙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放下碗，舔了舔嘴唇上的米漿，拿起筷子慢慢地攪動著。

  夕陽下看著鍾美馨美麗的臉龐，心裡一陣溫暖。

  畢竟自己還活著，還有親愛的媽媽一起。

  慢慢地吃完粥，夜幕也降臨了。程子介陪著鍾美馨回到臥室，像往常一樣伸出一隻手臂搭著她的肩膀，躺了下去。

  鍾美馨守了程子介一天一夜，很快就疲憊地睡著了。

  程子介等鍾美馨睡去，才閉上眼睛，在腦海裡呼喚了十六一聲：

  “開始改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