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容易。兩個月之後，第三卷終於開始更新。感謝各位讀者不離不棄。讓我們繼續小橙子的歷險。）

  雨後的夏夜一片寧靜。一陣涼爽的晚風吹過窗外的樹梢，淅淅瀝瀝地搖落了樹上的雨滴。接著又低語著穿過窗戶，讓屋內的人覺得神清氣爽。

  但程子介仍然覺得呼吸有些困難，心跳也難以抑製地加速，汗珠止不住地從毛孔中湧出。看了看面容緊張的副官和通信兵，以及另外幾名軍人，目光最後落在嚴少將臉上。

  昏暗的日光燈正灑下慘白的光線，讓程子介陡然發覺，這位將軍的面容第一次出現了老態。

  鬢邊星星點點的白發，眼角在燈光下更顯得如同刀刻般，勾畫出深深陰影的皺紋，以及嘴唇上一個破了的水泡，都在無聲地告訴別人，他的確是有了些年紀了。

  但他在自己的座位上仍然坐得筆直，一隻手緊緊地抓著自己的軍帽，那顆金星在他的指縫間反射出一縷暗淡的光芒。

  程子介張開手掌，將汗津津的掌心在衣服上擦了擦，又握起拳頭。見無人出聲，終於忍不住悄悄地吞了口口水，然後出聲問道：“將軍，這是怎麽回事？”

  其實，程子介已經知道了這是怎麽回事，但還是有著本能的僥幸心理，想要確認一聲，期待著嚴少將給他一個意外的回答。

  嚴少將的目光帶著從未見過的茫然，從窗外的夜色中慢慢收回，落到程子介臉上。短暫地停頓之後，恢復了銳利和威嚴。剛開口時聲音還帶著一絲顫音，但很快也恢復了鎮定和平靜。只是那種溫柔的意味已經無影無蹤，顯得有些乾澀沙啞：“其實，我已經對他有所防備，知道他很可能會叛變，也有應對方案。但他挑這個時候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他的兵雖然人多，但訓練還遠遠不夠。敢這麽早動手，也真算膽大包天了。”

  程子介隻覺得喉嚨發乾，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只能苦澀地問道：“將軍……他為什麽要這麽乾？”

  嚴少將看著程子介，表情已經完全恢復了將軍的氣度，臉上甚至還浮現出一抹笑容：“上次在陽門，他的兵還沒趕到就在半路上就被喪屍打回去了，那次我們就鬧得很不愉快。我想，從那次以後他就一直對我懷恨在心吧。再加上你成功地救出了被困的人員，他無法繼續要求征召你們的女性成員，這件事也讓他對我意見很大。加上我們關於整編和兵力指揮各方面的分歧，算得上積怨已久。現在他確實兵力雄厚，有了異心實在是很正常的。”

  程子介默然片刻，試探著問道：“他這不是叛國嗎？難道他就不怕國家對他采取行動？”

  嚴少將臉上帶著一副“是時候開誠布公了”的表情，苦笑著搖了搖頭：“你知道，軍方高層也分裂成兩個系統，意見互不統一。還有中間派。各派明爭暗鬥，交火時有發生。挖其他系統的牆角實在是常見行為。我現在接受的只是其中一個系統的指揮。他大可以投向另一個系統，自然就不會受到追究，而且還有冠冕堂皇的說辭，甚至反過來指責我是叛軍。事實上，我覺得他甚至是接受到了另一派的授意才敢這麽乾的。”

  “那他的目的是什麽呢？”程子介忍不住喊了起來：“他想怎麽樣？這樣乾能有什麽好處？”

  “目前來看，不清楚。”嚴少將神情凝重：“但很明顯，他和他的部下，以前並不是真正的軍人，並沒有多少身為軍人的責任感。對他們來說，有了實力，大概就不希望受我限制，想自己成為一方霸主，為所欲為。”說到這兒，嚴少將突然站起身來，轉向通信兵，平靜地命令道：“向基地傳令，立即啟動熔岩系統。”

  “是！將軍！”嚴少將的表現讓他的部下們都鎮定了起來，紛紛開始了緊張的工作。而程子介呆呆地看著他們，一時不知道幹什麽，只能撓著後腦杓，問道：“熔岩系統？是什麽？”

  嚴少將笑著遞給他一副耳機：“哦，那是我剛上任的時候就布置好的一種基地防禦系統，由火箭布雷車在我們基地周圍短時間內布下一圈雷區，本意是為了防備海源市區的喪屍群可能衝擊我們基地而設置的，一直以來都是二十四小時待命。劉中校的部隊裡缺乏專業工兵，雷區可以有效地拖延他們進軍的時間，讓我們我們可以撤離基地中的留守人員。”

  拿著耳機的程子介嚇了一跳，頓時忘了戴上。其他的軍人也是紛紛驚呼起來：“將軍！”“撤離？”“不把燎原部隊調回去救援？”

  嚴少將緩緩搖頭：“時間來不及了。因為本來目標是對抗喪屍，所以熔岩系統使用的全部是反步兵的破片殺傷地雷，沒有配置反裝甲車輛的地雷。而我們給劉中校配置了坦克和裝甲車，他們很容易發現可以用坦克排雷，所以不能指望雷區能拖延太久。燎原部隊剛剛運動到天昌附近，集結完畢並展開兵力進入攻擊態勢。急促回援的話，即使時間充足，也難短時間內取得決定性的優勢。”

  “將軍。”嚴少將的副官緊張而憤怒地喊道：“我們的精銳部隊難道還怕那些烏合之眾？”

  嚴少將仍然保持著平靜，溫柔的意味再次出現，看著副官耐心地解釋道：“但他們兵力有優勢，而且可以以逸待勞。我們能勝，這沒問題，但損失會超出必要限度。我們的損失，他們的損失，都是無法彌補的人命損失。”他看著副官，輕聲道：“這樣規模的戰鬥會有什麽樣的傷亡，你清楚吧？不能這麽乾。”

  “將軍。”副官仍然不願放棄：“我們在基地內也有兵力！讓他們以基地內的建築物為掩護，拖延時間，等我們回援後內外夾攻，並不是特別困難吧？”

  嚴少將歎息一聲：“那些新兵蛋子？”說到這兒，苦笑一聲：“我們有足夠訓練的新兵都編入燎原部隊了。基地裡留著的兵力雖然不少，但都是些槍都沒學會開的，還有那些學生兵技術兵，情報人員、空軍的地勤……我不能讓他們去送死。”

  “將……”副官還想說什麽，嚴少將已經斬釘截鐵地打斷了他的話：“不用說了。主要是時間不夠。燎原部隊要重新集結，再繞過海源市區回基地的話，即使我們的機械化部隊全速進軍也至少得三小時以上。無論如何是趕不及的。我們必須避免不必要的傷亡，特別是那些剛整編的大學生兵，比如剛基本掌握無人機操作的技術兵……他們不只是我的部下，也是國家的寶貴軍力。不能讓他們莫名其妙地丟了性命。”

  程子介心中五味雜陳。或許，自己對嚴少將多少有些偏見，但嚴少將這次的決斷讓他心生敬佩。

  突然，程子介腦子中靈光一閃，趕緊喊道：“將軍！你們不是有空軍嗎？用空軍可以阻止他們前進吧？”

  這次，副官倒搶先回答了程子介的疑問：“不行。這時候正好不巧。我們的驕龍一部分剛剛轉場到了連山，一部分還沒來得及整備完畢。”

  “怒濤呢？你們有怒濤，專打坦克的對吧。”程子介想到這一點，興高采烈地問道。

  副官無奈地歎氣：“光靠怒濤不行。武裝直升機要低空飛行，而我們給他們配備了自行高射炮，還有很多單兵肩扛式導彈，本來打算讓他們對抗變異喪屍的。”副官說著，狠狠地一錘桌子：“現在卻成了對抗我們的怒濤的最好的武器。”

  程子介想起了曾經在山崩部隊葬身的小鎮上見到的那架被擊落的武裝直升機，隻得放棄了這個想法。這時副官又對嚴少將說道：“將軍，我們基地裡不止留著新兵，驚雷部隊還在。”

  程子介頓時精神一振。但嚴少將還是揮揮手：“杯水車薪。”

  的確。靠數十人的部隊對抗數千人的裝甲部隊，再怎麽精銳都是無濟於事。雖然知道不妥，但程子介還是忍不住問道：“將軍，那為什麽不請求連山的支援？”

  嚴少將哈哈一笑，看著程子介沒有回答，而是擺出一副“你都知道了，何必問我”的表情。

  程子介也只是姑且一問，不然不死心而已。其實他也明白，連山和海源分屬軍隊高層的敵對系統，雖然面對喪屍時能並肩作戰，但這個時候，他們不幫助劉中校恐怕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副官卻還不死心，正想說些什麽，嚴少將卻看著他，沉聲道：“不必再多想。你要知道，燎原部隊中現在補充了不少雲慶那兒吸收的新兵，甚至有些人成了基層軍官。現在調集燎原部隊回援，對抗雲慶方面的部隊，恐怕會出現很多意料之外的狀況。”

  程子介聞言，頓時吃了一驚，更驚覺這位將軍遇到突發事件時，遠比自己冷靜得多，考慮得也非常周密。這麽說的話，嚴少將的主力部隊還需要進行一些甄別和思想工作……

  副官也顯然是對這一點非常驚訝，呆呆地看著嚴少將，沒有再多說什麽。

  這時，通信兵回頭報告道：“將軍，基地發來報告，熔岩系統順利啟動，已經在基地外布下雷區。”

  “這麽快？”程子介又吃了一驚。而嚴少將答應一聲：“知道了。現在啟動甲三號緊急預案，全軍放棄基地，暫時撤離。”

  “是。”通信兵馬上開始傳達命令。嚴少將沉聲道：“時間緊迫。通知燎原部隊，暫時放棄攻擊行動，後撤至洪岩鎮，建立臨時基地。基地中撤離的人員全部至洪岩鎮集結。”

  “是。”

  程子介看著忙碌起來的軍人們，一時間心中感到失落起來。嚴少將一道又一道地發布著撤離命令，雖然他如今聽力敏銳，卻充耳不聞。不知過了多久，嚴少將對撤離行動的指揮告一段落，回首發現程子介還呆呆地站在那裡，微笑著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程先生。不必太在意。沒什麽事情是一帆風順的，特別是在如今這個世界。一時的挫折難以避免，我們要做的，就是面對這一切，並且堅持下去。”

  “將軍……”程子介不知說什麽好，只能像安慰自己般問道：“將來你還能拿回基地的，對吧。”

  “當然。”嚴少將肅容轉向自己的部下們，同時對著通話器沉聲道：“我們遇到了宵小之輩，迫不得已，暫時放棄了經營已久的心血，不得不另外找個地方暫時棲身。但大家放心，我們還會回來的。並且，會將我們的事業堅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