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值得。”程子介喃喃地說道。這頭大個頭喪屍的表現開啟了一種可能性：人類幸存者和喪屍互相幫助，並肩作戰。

  它是和十六一樣，感到自己背負著尋求與人類和平相處途徑的使命嗎？程子介迷茫地仰著頭，看著大家夥陽光下明暗相間的側臉。它也在迷茫地垂著頭，看著腳邊的兩個人類，沒有任何動作，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無論如何，按照十六說的，再完成最後一步改造，自己就可以和它交流了。可是十六一直保持著沉寂，似乎並沒有感覺到這個同類的存在。

  和荒蕪的那一場驚心動魄的對決讓十六也是元氣大傷，這段時間一直沒有出聲，躲在程子介肌體深處慢慢地恢復著。程子介也不打擾它，向戴嘯天道：“也好。戴隊長，我也很想搞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們和喪屍到底有沒有和平相處的可能性。但是，你們也要注意安全，至少要能隨時撤退才行。”

  “明白。”戴嘯天平靜地說道：“長官明天大概什麽時候能確定是否可以和它交流？”

  “中午以前。”程子介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明天中午以前，不論我能不能找到和它交流的辦法，都會通知你。”

  戴嘯天抬腕看表：“明天中午一點，如果長官沒來，我們就撤。”

  “好。”程子介也看了看表：“還有快三十個小時。要是有危險，還是先撤為好，以後再找機會。”

  “長官放心，我明白。”戴嘯天輕松地答應道。

  於是程子介轉身對著那大家夥揮手：“我得先回去了。希望明天還能見到你。”

  大家夥疑惑地看著他。

  程子介本就沒指望它明白，於是哈哈一笑，走向直升機下懸掛的那條繩子。但剛剛舉步，又看見戴嘯天那名受傷的部下，便駐足問道：“這位傷勢不輕，我把他帶走吧，早點給他治療，也免得影響你們。你們的飛機還遠。”

  戴嘯天當然是求之不得：“多謝長官！”

  於是程子介走到傷員身邊，小心翼翼地將他抱在懷裡。但走到繩子邊時卻犯了難：這樣抱著一個人，可沒辦法再攀緣而上，回到懸停在頭頂上的直升機中了。

  正在考慮要不要直升機降落以便接走傷員時，安少尉和阿飛做出了專業的應對。他們交換了一個眼色，阿飛就首先順著繩子爬回了直升機。安少尉則熟練的用繩子末端繞過程子介的腋下和腰部等部位，結結實實地綁緊了。

  接著，力氣驚人的阿飛就在直升機上提著繩子，向上拉去。程子介完全不用動手，便穩穩當當地騰空而起，很快被提到了直升機的艙門邊。然後阿木伸手接過那名傷員，在機艙中安置好，程子介才爬進機艙，解開繩子，再次丟了下去。

  安少尉接住繩子末端，開始攀爬起來。但這時一陣普通人聽不見的咆哮聲從遠方傳來，而附近的建築物中也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應答聲。

  那一直安靜著的大家夥突然表現得不安起來，緩緩地轉動著巨大的腦袋，觀察著四周。轉眼之間，程子介就居高臨下地看到，這附近的幾棟建築物樓頂上紛紛出現了喪屍。

  每棟建築物樓頂上的喪屍都不算多，都只有寥寥幾頭，分布得稀稀落落。這些喪屍的體型是普通喪屍，但有一點很奇怪：每一頭的肚子都高高鼓起，像蝌蚪的肚子一樣圓圓的，看起來有些滑稽笨拙。它們都在看著懸停在低空的直升機，不知道打算幹什麽。

  程子介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從艙門探出頭，向剛剛開始攀爬的安少尉喊道：“快上來，情況不對。”

  安少尉答應一聲，加快了速度。

  但已經來不及了。程子介看到那些喪屍像是在努力地吸著空氣，使得原本就圓滾滾的肚子越脹越大，看起來像是快要爆裂了一般。

  “快爬升！”程子介知道要糟，趕緊對著駕駛員喊道。同時伸手將湊在他身後，一直目瞪口呆地看著地面的何安靜等人推回機艙：“都躲好！”

  駕駛員手忙腳亂地一拉操縱杆，直升機發出一陣轟鳴，劇烈地顛簸著，像是狂風中的紙片一樣突然向上一跳，爬升了十來米。與此同時，那些奇怪的喪屍紛紛猛地弓起身子，張開嘴巴向著直升機噴吐出一團團烏黑而粘稠的液體。

  幸虧程子介反應及時，直升機突然的爬升躲開了那些液體。但還是有幾團沾在了起落架和機身外，馬上就嘶嘶地騰起小團的白煙，伴隨著一種濃烈的酸味。

  但還掛在直升機下方的安少尉就沒這麽幸運了。直升機的突然爬升帶著他也突然提高了高度，於是有不少本來目標是直升機的液體飛向了他。程子介焦急地喊道：“安少尉——小心！躲開——”

  安少尉已經察覺到了危險，冷靜地做出了應對：他手一松，順著繩子向下墜落了數米，然後再度抓緊繩子的末端。於是，所有的液體都從他頭頂上交叉飛過，沒有擊中。只是有一團沾到了繩子上，繩子馬上也冒出白煙，接著就被直升機旋翼攪起的氣流吹散。

  這時，那大家夥率先咆哮起來，衝向一棟兩層的建築物，揮起手臂，將樓頂上的幾頭喪屍全部掃出了樓頂，劈裡啪啦地摔在了地上。震驚中的戴嘯天等人也反應過來，紛紛向著這些掉落在地面上的喪屍開火，馬上就把它們撂倒了。

  但他們在地面上，看不到樓頂上的喪屍，也就談不上射擊。反倒是阿飛和阿木兩人居高臨下，完全發揮了自己的火力，打出一串串精準的子彈。

  但更驚人的情況出現了：這些喪屍被擊中頭部時，像普通喪屍一樣倒下，這沒有什麽問題。但當一顆子彈沒有打準，命中了一頭喪屍圓滾滾的肚皮時，這頭喪屍馬上像一顆炸彈一樣爆裂開來。它的身體直接被炸成了漫天飛舞的渣渣，而烏黑腥臭，帶著刺鼻的酸味的液體四處飛濺，灑滿了它所在的樓頂，樓面上騰起團團白煙。

  這就是那種會噴吐體液發動遠程攻擊的變異喪屍了。程子介握著散彈槍，但在這樣的距離上難以保證殺傷力，所以他也沒有開槍，只是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大家夥。它解決了一棟建築物樓頂上的喪屍後，馬上衝向下一棟建築物，揮動著巨大的手掌，像拍蒼蠅一樣將上面的幾頭喪屍拍得爆裂開來。程子介注意到，那些喪屍的體液對這個大家夥沒有造成傷害。

  同時，阿飛和阿木也發現了對付這種喪屍不必瞄準頭部，打肚子更有效，於是就更加急促地進行掃射。本就不多的這種變異喪屍很快就在人類和大個頭喪屍的配合下全部被消滅殆盡。

  感謝光明特別部隊用生命換回來的經驗，讓程子介提前作出了反應。否則的話，像他們一樣機毀人亡也是有可能的。

  但程子介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安少尉抓著的那根繩子就突然斷了。安少尉驚呼一聲，從半空中十余米高的地方垂直墜向地面。繩子的斷口正是剛才被喪屍噴出的液體沾到的那一段。

  這是專門用於直升機掛載，牽引和索降之類功能的合成材料纜繩，卻這麽快就在那種喪屍的體液腐蝕下斷成了兩截。所有人包括程子介在內都對此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更別說做出反應。就連那頭大家夥，也遠在十多米開外的一棟建築物前，正用手指將最後一頭噴吐酸液的變異喪屍碾成肉渣，完全來不及像剛才接住程子介一樣接住安少尉。

  大家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安少尉在半空中徒勞地揮舞著手臂，卻連調整姿勢都做不到，就砰地一聲，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上，頓時沒有了聲息。

  戴嘯天的隊員們馬上圍了過去。這才注意到這場意外的大家夥也和同伴們一起圍近了一些，和人類一起伸著脖子，看著地上一動也不動的安少尉。

  “怎麽樣？他怎麽樣？”程子介心急如焚地讓直升機又降低了高度，接著又一次跳出了艙門，穩穩地落在安少尉身邊。

  “沒受致命傷。”戴嘯天小隊中的醫護兵喊道：“暫時來看，左手左腳都摔斷了，可能有些腦震蕩，暫時昏迷。”說完就從急救包中找出一支注射器，扎進了安少尉的手臂。

  片刻之後，安少尉就呻……吟（麻痹，這個詞也屏蔽，我真是醉了。）著睜開了眼睛。

  “你怎麽樣？”程子介趕緊蹲在他身邊，盯著他的眼睛問道。

  安少尉用力甩了甩腦袋，然後活動了一下手腳，馬上就慘叫了一聲。喘息良久，才痛苦地說道：“長官，我左手左腳都摔斷了。”

  “媽的……”程子介恨恨地罵了一句，抬頭看了看直升機，伸手抱起安少尉：“既然沒別的事，我們快回去，給你治傷。”

  “麻煩長官了。”安少尉疼得嘴唇發白，豆大的冷汗從他額頭上滾滾而下，勉強說道。

  “操，繩子斷了。”程子介抱著安少尉，仰著臉看著直升機下掛著的只剩兩三米長的繩子，心中又是生氣，又是煩躁。但沒了繩子，也只能讓直升機降落一次才行。

  但是，正當他準備揮手叫直升機降落時，那頭大家夥再次做出了令人驚訝的舉動。它低低地嗚了一聲，俯下身子，輕輕地用巨大的手將程子介面前的幾個人左右推開，然後攤開手掌，掌心向上，擺在程子介面前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