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僅有三人，卻這麽快就清理了對基地造成很大威脅的炮兵陣地，程子介不由得心生敬佩。他知道，自己很難做到這一點。因為這是正規的軍事行動。自己完全沒有經驗，要花多長時間找到那炮兵陣地都還是未知之數，如何展開攻擊更是毫無頭緒。

  難怪嚴少將對他們這麽有信心。程子介多少有些喟歎，也有些欣慰。以前的那麽多犧牲，終於是有了一些價值。

  戴嘯天的聲音低低地響起，沒有逃過程子介敏銳的耳朵：“……家順，你知道這夜嘯小組是什麽來頭嗎？”

  潘家順的聲音也輕輕回答道：“沒聽說。不過，應該就是病毒實驗的成果。”

  真是一個意外接著一個意外，讓程子介一時忘了回答那年輕男子的喊話：潘家順竟然再次隨著戴嘯天一起行動了。

  “程長官？哪個程長官？”戴嘯天沒有再和部下們低語，聲音轉向那年輕男子，疑惑地問道。

  程子介這才回過神來，知道是自己現身的時候了。現在的局面實在是太特殊，太意外。而他相信，戴嘯天的確有重要的任務，雙方實在不應該在這兒互相攻擊。

  於是，程子介大步走出安全門，提起一口中氣，朗聲答道：“是我，程子介。”

  一時間交戰雙方所有的人都安靜了下來，目光齊刷刷地看著頭戴鋼盔，身穿迷彩服，扛著上校肩章，手中提著散彈槍，完全是一副戎裝打扮的程子介，紛紛不由自主地垂下了槍口。

  程子介的目光首先落到戴嘯天身上。他的傷已經好了，和程子介第一次在地鐵站中見到他時沒什麽兩樣，還是那麽軍姿英武，果敢鎮定。

  兩人目光對視一眼，都在眼底深處泛起一縷只有他們自己才能注意到的信任和欣慰的笑意。

  而他身邊的部下，大多數都是生面孔。雖然能力或者不如戴嘯天原來的部下，但一個個也都顯得非常精乾。他們表情各異，不少人都在疑惑而驚訝地盯著程子介，更多的則是滿臉欽佩和尊重。

  程子介對他們報以一個平和的微笑，目光轉向通道出口方向，落在夜嘯小組的身上。一見之下，程子介就有些吃驚：這三個人裝束都太可怕了。

  居中那位少尉軍官，看來不過二十五六歲，還很年輕。身形高大健美，劍眉星目，面如刀刻。相貌堂堂，英姿勃發，讓他本就帥氣的面容更顯得令人心折，只是面色有些不健康的蒼白。他背著一支自動步槍，雙手卻各端著一挺機槍，身上的迷彩服外纏著滿身的子彈鏈，在昏暗的燈光下閃閃發亮，金燦燦的如同一件古代武士的盔甲。

  他左手邊那位士兵則是魁梧得有些驚人，比程子介足足高出了一個頭以上，如同一名職業籃球運動員。肩膀寬得幾乎能坐一個人，膀大腰圓，手臂簡直比程子介的大腿還粗，結實的肌肉將迷彩服撐得鼓鼓的，似乎隨時會爆裂開來。方方正正的一張臉膛，濃眉大眼，粗粗的鼻梁和厚厚的嘴唇讓他顯得很有些憨厚，但嚴肅的神情中卻帶著一絲稚氣。而他現在的動作絕不憨厚和稚氣：除了背著的自動步槍，他竟然還扛著一門無後坐力炮。雖然垂下了炮口，但是，這家夥的威懾力實在太大了，讓人看著難免膽戰心驚。

  少尉右邊那位士兵則是身材矮小，但一看就是活力無窮，極端敏捷的角色。圓圓的臉，短短的眉毛，眯縫著眼睛一副毫不在乎的神情，嘴裡還嚼著口香糖或者是檳榔之類，而袖子中露出的手臂上滿滿地刻著怪異可怕的紋身，顯得非常桀驁不馴。他背上背的不是自動步槍而是狙擊步槍，略顯單薄的肩上則扛著……一門肩扛式反坦克導彈。

  這就是病毒實驗強化後的士兵了。雖然只有三人，但他們的戰鬥力實在難以估量。程子介注視片刻，沒有發現他們和常人有什麽不同，而領頭那名少尉已經滿面笑容地挎起一挺機槍，騰出手來敬了個軍禮：“報告長官！夜嘯特別小組，組長：少尉安以沫，組員：中士李林森，中士許鵬飛，順利完成任務，等待指示！”

  程子介趕緊舉手，示意他們不必劍拔弩張，然後才把目光轉回戴嘯天和他的部下。潘家順那幾名特種兵看到程子介出現，都有些手足無措，臉上也尷尬萬分。

  戴嘯天一直盯著程子介肩上的肩章，這時，才有些驚訝地問道：“現在該稱呼程上校，還是程先生？”

  程子介也不由得呆了呆。但他馬上想起了自己現在的職責，於是沉聲道：“我現在是這基地中的最高指揮官。戴隊長，又見面了。”

  戴嘯天難以置信地看著程子介，突然想起了該有的禮節，舉手敬了個軍禮：“長官。”

  潘家順等人於是也收槍敬禮。

  程子介舉起手：“都收起武器。”

  第一分隊和夜嘯小組的成員馬上執行了命令。

  程子介也不囉嗦，平靜地看著戴嘯天，問道：“戴隊長，沒想到你們竟然和雲慶方面勾結在一起，偷襲嚴將軍的基地。”說著又看向潘家順等人，從鼻子裡噴出一個冷笑。

  潘家順等人自然是無地自容：他們這樣反覆無常的表現，不論有什麽理由，都說得上是軍人的恥辱。而戴嘯天也是滿臉愧色，放低了聲音，解釋道：“對不起，程長官。這不是我們林司令的本意，而是中央的命令。”

  “嗯？”程子介眼皮一抬，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戴嘯天歎了口氣：“程長官，事情是這樣的。雲慶方面的隊伍前些天不知道通過什麽渠道，聯系到了我們林司令，表示不願意繼續受海源野戰軍指揮。他們畢竟是數千人的部隊，林司令也不敢兒戲，馬上報告了上級。因為您知道的原因，上級馬上接納了他們，而雲慶方面又主動提出要趁機會佔領海源野戰軍的基地。上級對這個求之不得，不但派人去了他們軍中擔任顧問，而且命令我們予以配合。”

  看來自己的推測是正確的。而幫劉中校聯系到連山海軍的，無疑就是智囊了。程子介靜靜地聽完，冷靜地繼續問道：“你們這次的任務目標是什麽？”

  戴嘯天毫不遲疑地回答道：“我們的任務……”

  但他剛剛開口，他的一名部下，程子介從未見過，大概是新近挑選加入戴嘯天的特種部隊的成員，戴著中尉軍銜，看來是戴嘯天的新副手就焦急地打斷了他的話：“隊長！這是機密！”

  戴嘯天平靜地看了他一眼：“我們對程長官沒什麽可隱瞞的。”說著就一揮手，製止了這位部下的反對意見，繼續向著程子介解釋道：“林司令不能違抗上級的命令，但是也不願意真的攻擊海源野戰軍的弟兄。迫不得已，只能派我們出來敷衍一下。但我們得到了嚴將軍已經放棄基地，準備全部撤離的情報後，林司令臨時決定讓我們執行另一個任務：去海源野戰軍的病毒實驗室尋找相關實驗資料。”

  “嗯？”程子介眉毛一挑，心中狐疑：“你們不是自己已經拿到了病毒樣本和阻斷劑了嗎？”

  戴嘯天苦笑著搖了搖頭：“是的。但是研究進展非常緩慢。”

  “為什麽？”程子介不給戴嘯天喘息的機會，繼續追問道：“你們那兒有最尖端的醫學實驗室和最好的研究人員。”

  “你知道的，程長官。”戴嘯天無奈地看著程子介，額頭上冒出汗珠，抬眼看了看這處十字岔道口頭頂上的排氣口，輕聲回答道：“林司令嚴禁進行任何人體實驗，所以我們那兒的研究幾乎完全沒辦法繼續。”說完又看了看夜嘯小組的三名成員：“而你們這兒看起來成果斐然。”

  這是實情。程子介不由得沉默了起來。剛才還在互相射擊，互相封堵和互相圍困的交戰雙方現在都放下了武器，安靜地看著他。

  周圍一時又陷入了安靜，讓人覺得有些莫名的悶熱。所有人的呼吸都有些粗重，還有人開始舉手擦汗。

  程子介盯著排氣口滴落下來的一滴汙濁的水珠，片刻過後，提出了最後一個問題：“你剛才說要趕在雲慶的部隊進入基地以前完成任務？”

  “是的。剛才林司令是宣稱，派我們乘坐直升機進入你們的基地，從內部發起攻擊。為了避免誤會，我們不能讓雲慶方面知道我們的真實目的。”說到這兒，戴嘯天看了看表，焦急地看著程子介道：“程長官，請求讓我們去執行任務。”

  程子介不再遲疑，輕輕點頭道：“可以。但是嚴少將已經命令撤離之前銷毀所有的資料了。”

  “長官！”分隊長則焦慮地插話道：“將軍有命令，實驗資料絕對不許落入敵人手中。”

  程子介平靜地盯著戴嘯天的眼睛：“我相信戴隊長。”

  戴嘯天聞言，深吸一口氣，莊重地敬了一個軍禮：“程長官，感謝。無論如何，我們也要去看看，我相信總會找到些有價值的東西的。”然後又向著分隊長解釋道：“請相信我們，我們絕不會胡作非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