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駛員的聲音突然在機艙內的揚聲器中響起：“報告各位長官。我們已經接近基地上空，準備降落。可能遭到敵方高射炮火攻擊，請做好準備。”

  駕駛員的聲音帶著難以壓抑的緊張，讓機艙內一下子充滿了令人窒息的感覺。程子介心中一沉，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而何安靜和任樂瞳也做出了同樣的反應，任樂瞳的臉上時明顯流露出懼色，緊緊地抓著頭頂上的拉環；何安靜則最後一次裝好了狙擊步槍的彈夾，用力抓在手中，嘴唇抿得緊緊的，看了程子介一眼，又將目光投向了舷窗外。

  直升機機身一震，程子介感覺到自己正在降低高度。而窗外的高射炮零落的彈道更加接近，更加清晰，更加明亮，甚至能聽到陣陣急促低沉的炮聲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無論程子介有多少本事，也都只能被動地等待著命運的判決。如今，唯一只能指望的，就是劉中校的部下缺乏足夠的訓練，難以對自己造成真正的威脅。

  但敵人的高射炮並沒有盯上這架孤零零地在夜幕下疾飛的直升機。片刻後直升機機身一沉，舷窗外閃過一片連綿的丘陵。越過丘陵之後，燈火通明，安靜得有些詭異氣氛的軍事基地就突然呈現在眼前。

  程子介精神一振，清了清嗓子，對著通話器報告道：“驚雷一號順利抵達基地，準備降落。”

  嚴少將的聲音馬上響起：“程先生，務必注意安全。”

  “我知道。”程子介微笑一聲：“這兒高射炮打得挺熱鬧的。撤離的人員有沒有損失？”

  “沒有。”嚴少將平靜地回答道：“他們水平有限。而且，看這架勢並不是想真的擊落我們的飛機，只是想示威恐嚇而已。”

  “那就好。”程子介心中多少輕松了一些：“對方還是拒絕對話？”

  “對。”嚴少將哈哈大笑了起來：“真不知道算是膽大包天還是膽小如鼠。”

  程子介也笑了起來：“看樣子他們自己心裡也虛得很啊。”

  “那是當然。”嚴少將的聲音一下子冷峻了起來：“只怕這件事的後果他們承受不起。”

  嚴少將的話讓程子介心中也是一凜，一時不知該如何接口。而這時直升機駕駛員的聲音再度在機艙中回響起來：“各位長官，我們開始降落，請做好準備。”

  程子介看向舷窗外，自己已經抵達了軍事基地的上空，於是對通話器中道：“將軍，我降落了。有問題再向您報告。”

  “好，一切拜托了。”嚴少將的聲音回復了平靜溫和。

  於是，直升機就載著程子介三人，緩緩在一處停機坪上降落了。

  機身還未停穩，程子介就拉開艙門跳了出去。還沒來得及觀察基地中的情況，一個熟悉的聲音就帶著欣喜遠遠地響起：“長官！你果然來了。”

  “華中尉。”程子介臉上也難以抑製地浮現出一抹笑容，轉向正帶著驚雷部隊第二分隊隊員們從停機坪邊緣小跑向自己的華中尉：“這兒情況如何？”

  “撤離工作暫時還很順利。叛徒也被雷區阻擋，停止了前進。”華中尉跑到程子介面前，滿臉笑容地站直了，舉手敬禮：“請長官指示。”

  “稍息。”程子介笨拙地回了一禮：“其他人呢？”

  “在基地內布防。如果叛徒攻入基地時撤離工作沒有完成，我們會盡量拖延時間。我帶著第二分隊當預備隊。”華中尉大聲報告著，突然再次立正敬禮：“何長官？”

  “稍息。”來到程子介身邊的何安靜也趕緊道，四顧周圍：“我的第二梯隊呢？”

  “第三分隊在軍部醫院，第四分隊……”華中尉滿面笑容地介紹著，顯然，兩位指揮官在這個艱難的時刻來到部下身邊，實在是極大地鼓舞了所有隊員的士氣，每個人都顯得鬥志昂揚，精神抖擻。華中尉一邊講解著隊伍成員的布防情況，一邊對最後爬下直升機，到處東張西望顯得心不在焉的任樂瞳也敬了個軍禮。而他還沒講解完成，程子介就聽見基地入口方向傳來一陣低沉的隆隆聲，如同一列急速駛近的火車，瞬間已經到達自己的頭頂。

  這聲音帶著不祥的意味，程子介嚇了一跳：“什麽……”

  “炮擊——”華中尉的講述戛然而止，大喊了起來。然而眾人還沒有作出任何動作，一枚炮彈就擊中了不遠處的那棟程子介住過的招待所。

  隨著一聲令人頭暈目眩的轟鳴，招待所的第二層樓嘩啦啦地倒塌了一角。

  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黑色的硝煙籠罩著招待所，慢慢升起，煙塵中如同雨點般落下沙土和碎屑，接著，就露出大片扭曲撕裂的鋼筋和混凝土。

  “他們有炮？”程子介首先恢復了鎮定，忍著耳朵裡嗡嗡作響的眩暈感，喉嚨發乾地問道。

  華中尉渾身一個激靈，聲音顯得有些飄忽：“好像有。長官，現在該怎麽辦？”

  “先向嚴少將匯報。”程子介正要開始通話，華中尉卻突然取下自己的防彈頭盔伸往程子介頭上：“長官！既然叛徒有炮，你們就要戴頭盔！也不能呆在這兒，必須尋找掩體！”

  另兩位士兵也取下自己的頭盔，分別遞給何安靜和任樂瞳。程子介正要拒絕，華中尉就誠懇地說道：“長官，戴上，不然彈片會很危險。我們可以再去領。”

  程子介呆了呆，想起了自己被轟炸的經歷，隻得接受了華中尉的安排。一邊在他的幫助下戴好頭盔，一邊問道：“招待所裡沒人吧？”

  “第五分隊在那兒布防。我這就去看看。”華中尉看著招待所，滿臉焦慮地回答道。

  程子介頓時心中一沉，看了看毫無動靜的招待所大樓被炮彈炸毀的部分，恐懼感油然而生：

  崔哥正是第五分隊的成員。

  難道自己剛到，她就莫名其妙地死於炮擊？

  華中尉急促地對著他的通話器呼叫起來：“第五分隊，馬上報告情況！”

  而程子介一時間有些視線模糊，心中一下子空了。

  但此時，還是必須先向嚴少將報告這一切。他只能強忍著情緒，接通了指揮頻道，馬上聯系上了嚴少將：

  “將軍，我們已經在基地順利降落。但剛降落時，基地就遭到了炮擊。”

  嚴少將的聲音還是那麽平靜：“是的，我給烈焰部隊配了幾門老式的拖曳式榴彈炮，口徑不大，威力有限。根據其他人的報告，他們並不是有意識的想要摧毀特定目標，只是恐嚇性地隨意射擊。請程先生注意安全。”

  嚴少將的回答讓程子介心中安定了一些。接著，他又聽見嚴少將在通訊頻道中發號施令的聲音：“夜嘯小組馬上出擊。找出敵方的炮兵陣地，盡量加以摧毀。至少需干擾他們無法繼續炮擊基地。任務完成後回基地向程上校報告，聽從程上校指揮。”

  程子介這才安下了心來。夜嘯小組的成員也接受了病毒的強化，雖然個人能力不如自己甚至何安靜，但他們本就是精銳的軍人，執行這樣的軍事行動的能力是自己無法相比的。

  又一顆炮彈在遠處的一處訓練場上爆炸，騰空而起的硝煙中揚起了漫天的泥土，然後像雨點般落下，地面上出現了一個深深的彈坑。程子介看著華中尉結束了通話，趕緊急不可耐地問道：“第五分隊怎麽樣了？”

  “隊長沒事。四個人安全。一個輕傷，不影響戰鬥行動。但還有四個人暫時失去了聯系，找不到下落。”華中尉也是焦急萬分：“我去找。第二分隊……”

  “我去。”程子介聽到報告，更是心急如焚，對華中尉和何安靜大聲道：“你們先護送任少尉去指揮中心執行任務，我稍後去找你們。”

  “是，長官。”兩人馬上接受了命令。而任樂瞳也顯得滿臉焦慮，張了張嘴卻沒有說什麽，有些不情不願地跟著兩人大步走向指揮中心。走出兩步後，對著正要奔向招待所的程子介大聲道：“你快點。你不在，我不放心。”

  “好。好。”程子介心不在焉地答應兩聲，縱起身形，掠向招待所大樓。

  第五分隊的分隊長正帶著幾名部下集中到了招待所一樓大堂裡，其中一名手臂受了輕傷，戰友們正在為他包扎。見程子介突然出現，這些士兵都是又驚又喜，紛紛起立敬禮。

  “還有四個人找不到？”程子介一眼就看到，面前的這些部下們中沒有崔哥，招呼都顧不上打，直截了當地問道。

  “是，長官。”分隊長緊張地報告著：“我們十個人，他們四個在三樓最西邊的客房裡，建立了一個反坦克導彈陣地。剛才那一炮正好把他們樓下二樓那間房炸了，他們的房間垮了一半，三樓的樓道也垮了一段……”

  “我上去看看。”程子介顧不得聽完，飛身掠上樓梯，直奔三樓而去。經過二樓樓梯間時，目光一掃，便覺得觸目驚心：二樓足有三分之一已經被炮彈摧毀，到處都是殘磚碎瓦，只剩下幾根光禿禿的柱子。如果有人在那兒設立陣地的話，恐怕是絕無生還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