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危急，絕不能坐以待斃。現在還只有一條虎鯨在攻擊程子介，不做點什麽的話，如果另一頭虎鯨也加入攻擊，他肯定是在劫難逃。

  很明顯，程子介在水中的速度和靈活性都遠遠不如這些生在海裡的家夥，逃也逃不了多遠。既然這樣，如果主動攻擊，說不定還有機會。

  想到這兒，程子介握緊了短刀，盯著那頭虎鯨轉向自己的頭部，伸手到背後，隔著密封的武器包，摸著一顆手雷。

  手雷在海水中能爆炸嗎？程子介完全不明白。

  要怎麽對付這家夥？這麽大的個頭，短刀恐怕難以對它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就算把刀刃全部捅進它的頭部，也無法造成足夠深的傷口傷到它的大腦。

  那頭虎鯨居高臨下地盯著他，已經擺好了準備俯衝的姿態。程子介只能緊張地準備先躲閃這凌厲的一擊，一時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擊。

  這時，另一頭虎鯨發出一聲低緩的長鳴，接著離開了已經關閉的壓力艙門，緊緊地貼著潛艇的外殼，繞著圓柱形的艇身遊動起來，似乎是想要找出消失在潛艇內的目標。

  程子介看著它略顯笨拙的動作，靈機一動，決定利用潛艇來躲避它們的攻擊。因為虎鯨雖然快速靈活，但身體實在太龐大，無法像程子介那樣緊貼潛艇行動，繞一圈需要的路徑也比程子介要多的多。

  於是程子介突然啟動，身子一沉，全速向身下的潛艇一側遊去。盯著他的那頭虎鯨低鳴一聲，泰山壓頂般猛撲而來。但程子介啟動在先，堪堪趕在虎鯨咬住自己之前衝到了艇殼邊，緊貼著弧形的艇殼鑽向潛艇下方。

  虎鯨不得不減速，同時全力來了個急轉彎，才沒有撞到潛艇上。待它調整姿勢，試圖發起下一次攻擊時，程子介已經迅速躲到了潛艇正下方，並拚命向著艇尾遊去。那兒有一對螺旋槳，還有垂直的方向舵和水平的升降舵，環境複雜，正是程子介的目標。

  但虎鯨的速度實在驚人，很快就出現在程子介下方，追了上來。程子介只能拚命咬牙，壓榨出肌肉中的每一分能量，繞向潛艇另一側，朝著那兩副鋒利的螺旋槳遊去。

  在潛艇的掩護下，虎鯨無法全速追擊，而是優雅地輕擺尾鰭，控制著不和潛艇發生碰撞。但即使是這樣，它的速度也比程子介快了太多。流線型的身軀幾個搖擺，就追到了程子介身邊。接著像芭蕾舞演員一樣，輕盈地一扭頭，張開大嘴咬向程子介。

  人類的祖先億萬年的進化過程中，和食肉動物的殊死戰鬥造就了對巨口和利齒的恐懼本能。情急之下程子介爆發出了比平時更強大的能量，伸手按住身邊的潛艇外殼借力一撐，勉強向前竄出一小段，總算堪堪從兩排利齒邊滑過。

  但虎鯨已經黏上了程子介，絕不會放過嘴邊的肥肉。它再度張開大嘴，對準了程子介，然後緩緩接近並仔細調整　，尋找著一擊命中的機會。程子介無論如何變向或加速，都不能逃離它大嘴的追蹤，眼看著就要被籠罩在它口中了。

  但是，謝天謝地，程子介慌亂地抬頭，看到已經接近潛艇一側的水平升降舵。於是他雙腿以超出極限的力度猛蹬海水，朝著升降舵衝了過去。

  虎鯨已經完全追上了程子介，程子介的後半身實際上已經處在虎鯨嘴裡，只要它合上嘴巴，程子介的下半身就將成為它的美食。但程子介的手指終於在千鈞一發之際碰到了冰涼堅硬的升降舵，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用盡全力在升降舵上平面一撐，同時雙腿張開，以一個跳鞍馬的奇怪而別扭的姿勢，後背擦著虎鯨的嘴尖，從升降舵上方越過去了。

  太險了。程子介還沒來得及並攏雙腿，就聽見身後傳來牙齒摩擦金屬發出的瘮人吱吱聲，透過海水，更顯得冰冷銳利，令人毛骨悚然。

  他不敢回頭，更不敢停留，繼續朝著升降舵後不遠處的螺旋槳衝去，一直衝到一側螺旋槳的兩片槳葉間，才扶著葉片急促地喘息起來。

  小腿肚子在不聽使喚地劇烈顫抖著，渾身的汗水裹在潛水服裡，非常不適。但當程子介透過急促的呼吸吐出的一串串水泡看向升降舵時，卻隻感到慶幸。升降舵上深深地刻著幾道銀色的牙印，如果咬到了他，就算不像咬香蕉那麽輕松，但也不會比咬甘蔗難多少。

  虎鯨已經再次遊向了程子介。有了鋒利的螺旋槳葉片的保護，它不敢加速猛衝，也咬不到躲在兩片槳葉間的程子介。他暫時是安全的。但光是安全還不夠，剛才這一段時間內，程子介一直在倉皇逃竄，甚至連一次反擊都沒有作出。

  趁著現在難得的喘息之機，程子介拔出短刀，考慮著是冒險使用手雷還是尋機用短刀攻擊虎鯨的眼睛。但虎鯨卻比他先找到了對策，它繞著螺旋槳盤旋幾圈之後，突然從側面向著程子介衝來。

  程子介不由得有些好笑，畜生就是畜生，這樣從側面對著螺旋槳葉片的邊緣衝過來，一旦撞上，肯定會被豁成兩半。但他馬上就笑不出來了：虎鯨並沒有傻乎乎地撞上螺旋槳葉片邊緣，而是稍作調整，貼著葉片的一面遊過程子介身邊。正當程子介想著，這樣的攻擊毫無實質效果，難道這家夥打算恐嚇自己主動跑出去時，虎鯨突然甩動巨大的尾鰭，重重地拍在程子介扶著的那片槳葉上。

  海水劇烈地激蕩起來，槳葉也轉動了一小段。程子介完全沒想到這家夥還有這麽一招，猝不及防，差點松手被水流衝出螺旋槳的保護范圍。當他手忙腳亂地拉緊槳葉，驚魂未定地看向虎鯨時，它已經調了個頭，再次衝了過來，顯然是準備再來一次。

  手雷還是短刀已經不是現在該考慮的問題了。程子介只能想辦法不被這頭虎鯨拍進海裡，一旦失去了螺旋槳的保護，他就只能任由宰割。但虎鯨幾個來回的反覆拍擊之後，他已經有些暈乎乎的分不清東南西北。

  現在的程子介很有些走投無路的意味。但幸好的是，他不是孤軍奮戰。剛才關閉的壓力艙方向突然傳來一聲沉悶的爆炸聲，程子介暈頭轉向地看去，只見到一大團水泡像沸騰一般湧向海面。水泡散去之後，另一頭虎鯨只剩半邊腦袋的屍體緩緩落下，掉在潛艇上，然後順著潛艇的一側光滑的外殼向下滑落，墜向漆黑的海底。

  盯著程子介的那頭虎鯨悲鳴一聲，轉向壓力艙的方向，沒有繼續攻擊程子介。程子介這才得以抓好槳葉，控制住身體的平衡，用力甩了甩腦袋看向壓力艙。一個穿著潛水服的人影正從艙門探出半個身子，向著虎鯨揮舞著手臂。這人個子矮小，動作敏捷，正是夜嘯小組的組員李林森。

  他是用什麽炸死那頭虎鯨的？程子介疑惑地看著虎鯨向阿木衝過去，很快就衝到他面前，張開了大嘴。程子介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但阿木身形一晃，縮進壓力艙中，躲開了虎鯨的攻擊。

  虎鯨咬了個空，龐大的身軀從壓力艙正上方掠過，突然發出一聲痛苦的長鳴，急劇地爬升了一段。程子介定睛看時，發現它肚皮上深深地扎進了四支閃亮的魚叉，魚叉尾部帶著長長的繩索，一直通向壓力艙內。烏黑的血液絲絲縷縷地順著魚叉上的血槽流出，馬上飄散在幽暗的海水裡。

  原來除了阿木還有別人。好辦法，躲在安全的壓力艙裡伏擊虎鯨。魚叉讓虎鯨的動作狂亂起來，全無剛才的優雅從容，劇烈地扭動著身體，想要甩掉魚叉。它的掙扎有了一定的效果，一支魚叉很快就脫離了它的身體，接著是第二支。在這個過程中，魚叉的劇烈位移造成了可怕的傷口，其中一道傷口甚至看得到內髒，觸目驚心。

  程子介見有機可乘，決定趁現在逃進壓力艙。雖然這數十米的距離有些危險，但看那虎鯨的架勢，等它甩掉魚叉以後會變得非常狂暴，到時候恐怕就更危險了。

  然而，阿木再次出現了。他手裡拉著一根還留在虎鯨肚子上的魚叉尾端的繩子，從壓力艙內鑽了出來。

  程子介吃驚地看著他的身影，停止了回壓力艙的打算，疑惑起來：他要幹什麽？

  阿木很快就用行動做出了回答。他緊緊地抓住繩子，被虎鯨甩得飄來飄去。

  這樣太危險了。但阿木像是毫不在乎一樣，努力穩定了一下，就雙手交替拉起了繩子。他當然拉不動巨大的虎鯨，這樣做只有一個結果，就是讓他從身後順著繩子接近虎鯨。看來，這也正是他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