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防范終究會松懈的。惰性是人的本能，就算雞血打久了也會失效。程子介相信自己會找到機會，但最嚴重的問題，仍然是能量缺乏。以程子介現在的狀態，即使他們這房間完全不設防，他也清楚自己逃不出基地。

  十六的改造終究是一把雙刃劍，比普通人更強大的力量帶來了更多的消耗。平常時還不覺得，但在這個時候，程子介卻因為這個原因而難以動彈。

  他仍然只能等待情況發生變化。程子介強迫自己從興奮中平靜下來，繼續在籠子裡蜷縮著。事態正如他預料的那樣發展，而機會也很快就出現了。

  兩三天之後，那些研究人員再次聚集在程子介面前。他們這一次討論的內容和程子介預計的一樣：

  “到底是什麽原因？為什麽我們找到的病毒完全沒辦法培養？”

  “它們的活性非常低，但也不至於不進行自我複製……”

  “秦教授，我按照軍方的命令，把我們找到的病毒注射到了三個人體內，但是他們都沒有感染跡象。”

  聽到這裡，程子介不由得在心中暗罵了一句。這些家夥又開始用活人做實驗了。

  但他也只能罵罵而已。

  “……我負責分析病毒的基因序列。我發現我們找到的病毒出現了某種基因缺失，應該就是這個原因讓它們失去了自我複製的能力。”

  秦教授顯得壓力很大，百思不得其解地問道：“不對啊。不對。如果這些病毒沒有自我複製能力，是不可能在人體內存活的。”

  一位研究人員的話突然讓程子介眼前一亮：“會不會……和實驗體自身的虛弱有關？我們找到的病毒數量有限，密度很低，而且嚴重缺乏活性，甚至出現了失去自我複製能力的情況……”

  這家夥的話讓程子介激動得微微發抖起來。他們會繼續作出錯誤的判斷嗎？程子介自己是沒想到他們會把這兩件事聯系在一起的。如果他們這麽認為，那是不是意味著他們會提供更多的飲食，讓程子介脫離虛弱狀態，以獲得更有活性的病毒？

  但程子介只是空歡喜一場。秦教授馬上略帶粗暴地做出了回答，給程子介澆了一盤涼水：“這也太牽強附會了。即使病毒對宿主的依存程度再高，也不可能。”

  其他人嗤笑起來，顯然都認為那家夥在異想天開。程子介不由得心中暗歎，這其實才是真實的情況。十六的虛弱的確是因為自己的虛弱。

  被嘲笑的那家夥有些惱羞成怒，提高聲音道：“賈老師不是說面對這種特殊情況不應該思維僵化嗎？實驗體這麽久一直非常虛弱，就我研究的血液樣本來看，因為我們長期控制其水分的攝取，他實際上一直在脫水，血液粘稠度很高，和普通人相比其實已經處於非常不健康的狀態。既然這種變異病毒在宿主的血液循環停止之後就會死亡，那麽在不健康的血液中活性降低，出現基因缺失又怎麽不可能了？”

  其他人終於嚴肅起來，開始低聲討論他的意見。而程子介的神經已經繃得緊緊的，因為他終於看到了真正的機會。

  但對方做過周密的調查，程子介期待的看起來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片刻之後，秦教授遲疑地說道：“雖然大家都覺得可以試試看，但是……軍方可是嚴令要把實驗體控制在虛弱狀態。一旦他吃飽喝足了，危險性是我們難以想象的。”

  “要不，先稍微多給一點點食物，看看能不能找到更有活力的病毒？”馬上有人問道。

  “我覺得水更重要。實驗體的血液和體液狀態都非常糟糕，如果是普通人，這樣長時間的脫水，早就對身體組織造成嚴重的而且不可逆的傷害了。”

  “秦教授，要不你去請示一下軍方的領導？”

  “沒辦法，那些粗人手裡有槍杆子……只能好好給他們解釋情況了。他們也想獲得有價值的成果。”

  七嘴八舌一通之後，秦教授終於下定決心，向其他研究人員道：“行，我去說說看吧。上次說要把實驗體放出籠子一段時間做透析，這邊的人已經很不高興了。”

  “可是並沒有出什麽意外啊。”

  “那是個礦工，當然不懂我們的這些專業知識。”

  “我們是青陰軍區派來的，平時可以給他面子，但現在研究到了關鍵時刻，必須據理力爭了。”

  於是秦教授轉身走向門口，道：“好的，各位。我去試試。賈老師，你們幾個跟我一起來吧。”

  幾位研究人員答應一聲，一齊離開了房間。剩下的人圍著籠子，對程子介指指點點，低聲討論著。雖然程子介能聽到，但他們的對話夾雜了大量的專業術語，他完全聽不懂。而且，他現在滿心都在期待著秦教授去申請給自己增加飲食的結果，一時間很難冷靜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程子介感覺好像一個世紀那麽漫長的等待之後，秦教授等人總算回來了，與之同行的還有幾位雲慶和連山的軍官。不等他們開口，程子介就從他們的目光中得到了答案。他們的眼神或者鬱悶，或者失望，或者生氣，讓程子介頓時感到了透心涼。

  “不行。陸軍和海軍的人都不同意。”沒等圍過去的同伴們出聲詢問，秦教授就憤憤不平地高聲宣布道：“他們說這要各部隊領導一起開會，商量決定。看樣子是在踢皮球。”

  研究人員們失望地哄了一聲。程子介正自心如死灰，但秦教授接下來的話卻又燃起了他一些希冀：“我拚命爭取，他們才答應多提供一些飲水，以實驗體脫離脫水狀態為標準。我們先試試看，改善了血液條件以後實驗體體內的病毒會不會有所不同。”

  只有水也好。缺水一直讓程子介遲鈍而疲憊，精神也難以集中。就算沒有食物，有了水之後，他的處境也能得到極大地改善。

  事情總是不可能太順利的。程子介默默地接受了現實。隨秦教授前來的軍官討論了片刻之後，確定了為程子介提供飲水的標準和方式，然後很快，一大杯水就端到了程子介面前。

  不知道多久了，這是程子介第一次喝了個痛快。足夠的水讓他的思路清晰而精神振奮，待研究人員商議好明天再來分離十六的個體之後，程子介馬上想到，自己不能再隻被動地等待機會，而是需要主動出擊了。

  房門關上之後，他馬上召喚了十六。足夠的水也讓十六一下子顯得活力十足，回答的第一句就是：“你的處境有了改善。”

  “對。”程子介顧不上過多地解釋，興奮而期待地問道：“十六，上次你的一些個體被我的敵人帶走了。”

  “對我沒有影響。”十六馬上回答道：“它們也很快就會死亡。”

  “嗯，我知道。明天，我的敵人會再來尋找你的個體。這一次，我希望你能多讓他們帶走一些更有活力的個體。”

  十六毫不猶豫地回答道：“沒問題。你需要的時候喚醒我，我會指揮個體群集中到你的血液裡。而且，你剛剛獲得了更多的水，我的個體都有了更好的活力。”

  這位自己體內的夥伴永遠那麽可靠。程子介感激地歎息一聲：“謝謝你，十六。這次我們恐怕得不到任何幫助，要逃離敵人的控制，只能靠我們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