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介只能故作驚訝：“怎麽了？各位，現在要回海源太困難了，危險不說，到了海源也有很多問題。你們到青陰，那邊安全，你們安心休養，等我把海源這邊搞定了，再接你們回來一起生活。”

  眾人依然沉默不語。房間內安靜片刻之後，還是比較急躁的孫志堅說道：“程老大，當時打我們的，就是青陰軍區下面的隊伍吧。雲慶和天昌的人都算是他們的部隊。派飛機炸我們的連山的也是他們的人。我們六旺那次也死傷不少人。有些弟兄和我是過命的交情。現在我要是去他們那裡苟且偷生，對不起那些死掉的兄弟。”

  程子介歎息一聲，這確實是無法否認的事實，他也清楚自己這些老弟兄不可能這麽容易對雙河被毀一事釋懷。

  “我這傷就是雲慶的人打的。”小武慢慢地說道：“現在我又去他們那裡，靠他們罩著，施舍好吃好喝的休養，這算什麽。有點血性的人都不會去的。”

  李建斌苦笑道：“老大，我們雙河被他們打的時候，死了多少兄弟。老大你現在站的地方不一樣，高度不一樣，有你通盤考慮的理由，可以接受和那些人合作。但是我們這些小人物，也有我們放不下的東西。”

  張耀煌仍然是簡單地回答道：“要是程將軍命令我們撤離，我們違抗不了命令。但如果是老大問我們這些兄弟的意見，我們說什麽也不會去。寧可死在老大身邊。”

  既然張耀煌都這麽說了，程子介確實是不管想了多少話，都沒辦法再說出口。他安靜片刻之後，說道：“既然你們都這麽說，那好吧。我就不勉強了。希望我們這次能活著回到海源。其他的兄弟姐妹，我還是必須讓他們撤走。”

  這次沒有人再表示反對。

  程子介等待片刻，繼續道：“小武哥，他們可以留下，你必須走。你這身體拖不得。後面的路更艱苦，你不一日三餐好湯好水的養著，身子肯定會垮。不用多說了，這是我的命令。哪怕你不拿我當兄弟了，明天我綁也要把你綁上飛機送到青陰去。桃子姐，你們也去，好好照顧他。那邊我會專門交代好的。”

  小武有些憤怒：“老大！”

  程子介笑道：“兄弟，你是為了掩護我老婆們受傷的。你要是因為這個有什麽不好，有個三長兩短的，以後我看見我老婆們就會想到你，那以後還怎麽和她們親熱。抱著老婆想做點什麽的時候，總是想到你這張臉……我這後半輩子就全完了。好了不用說了，哪怕你怨我，這次我也要把你送走。”

  眾人終於笑了起來。小武見狀，也只能歎口氣：“那就聽老大安排吧。”

  “嗯。對不住了弟兄們。沒有帶你們過上好日子。”程子介最後歎息道。

  眾人紛紛起身：“老大說什麽呢。要不是遇到你，我在海源酒店就餓死了。”“是啊，我們在黃雲山上也餓死了。”“程老大，瞧你說的。要不是你，我們還在兄弟相殘。”

  又閑聊片刻之後，程子介告辭出門，心中沉甸甸的。自己雖然因為情勢不得不和青陰軍區合作，接受他們的援助，但自己的部下，那些弟兄們卻不會那麽容易忘記發生過的事情。部隊中的軍人還好，畢竟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但這些和自己相處多時的平民弟兄是肯定無法再和雲慶連山天昌的人和睦相處的。

  就算能平安撤回海源，以後又怎麽辦？

  程子介暫時也沒有答案。

  他滿心鬱悶地找到正在安排後續撤離批次的魏中校，交代了如果自己這些弟兄不願意撤走就不用強迫的決定。但魏中校隨即問道：“軍長，除了您原來在雙河的那些朋友，其他地方的平民，吉州的，南關的，還有一些沿途收容的，其中很小一部分也不願意去青陰軍區。”

  程子介歎口氣，既然自己對老弟兄特殊對待，自然就沒用理由強迫其他人，只能擺擺手，回答道：“實在不願意的，就不要強迫了。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既然他們寧可冒著風險也要留在我們部隊而不肯去安全的地方，那就說明他們確實有一定要這麽做的理由。只要人不多，也沒什麽影響。”

  魏中校趕緊道：“不多。只有十幾二十人的樣子。”

  還好。程子介苦笑道：“那也算不上什麽負擔了。就這樣吧。”

  “是，軍長。”魏中校答應一聲，便再次開始忙碌起來。

  這一天基本上都在繁忙中度過。建立防禦工事，維修戰車，整備物資，安排平民……一直忙到深夜，才終於輕松了一些。

  喪屍們一直維持著靜止的態勢，在四五十公裡之外包圍著機場，沒有進攻也沒有集結，更沒有屠殺那些擄走的平民，而是像圈養他們一樣，允許人類進食、找地方休息、甚至小范圍地活動。程子介左等右等也沒有出現任何變化，隻得交代如果情況有變趕緊通知他，然後便回到臨時住處休息。

  機場一片安靜。技術人員建起了一個小有規模的發電機組，提供一些基本的電力需求。因為燃油非常充裕，所以發電機都在滿功率運行，於是看起來整座機場還是恢復了一些病毒爆發前的樣貌，至少平民暫住的宿舍樓和士兵們輪流休息的航站樓的最低限度的照明是能保證的。

  很久沒有在入夜之後看到這麽明亮的場景了。程子介漫步走向宿舍樓，一時頗有些流連忘返之感。雖然不太懂軍事戰術，但他還是悄然繞著機場走了一圈，巡視了一下防線。

  因為喪屍距離還有數十公裡，有足夠的預警時間，所以陣地上隻留著必要的少量火力點以應對小規模的騷擾喪屍，大部分士兵還是回到了航站樓中休息。槍炮聲偶爾響起，回蕩在空曠的荒原至之上，顯得很是寂寥。

  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再熱鬧起來。不過，如果可以的話，程子介當然希望永遠不要熱鬧。

  轉過一圈之後，程子介便回到了宿舍樓。昏暗的燈光下，可以看到從樓梯間到走廊都睡著平民。畢竟一下子來了幾千人，兩棟小小的宿舍樓是不足以收容全部人休息的。

  但幸好每天都會減少一些。再辛苦三兩天，大家就可以在青陰軍區安頓下來了。

  程子介輕手輕腳地爬上二樓，但首先沒有回自己的住處，而是小心翼翼地一邊避免踩到地上的人，一邊來到了另一間房門口。遲疑了片刻之後，敲響了房門。

  “哪位啊？”一個女子的聲音馬上響起，帶著一抹期待。程子介當然知道對方可不是期待他的，笑道：“是我。程子介。”

  附近幾個蜷縮在走廊上的平民馬上陸續爬了起來，一齊看著程子介。程子介趕緊擺手，示意大家繼續休息，然後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漂亮的小少婦就出現在門後，驚疑而又恭謹地輕聲道：“程老大——首長，快請進，是來看高姐姐的吧？”

  “朵兒姐晚上好。打擾了。”程子介舉步走進室內，屋子裡的幾名女子馬上站了起來，一齊打招呼道：“程軍長。”“程將軍。”“首長。”

  程子介笑著擺手：“各位姐姐請坐，請坐。這兩位是……”

  領程子介進門的那小少婦趕緊介紹道：“這李小姐是吉州范團長的未婚妻。這個郭妹妹之前在海源那邊已經和魏主任打報告結婚了，就是您批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