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慕津對她說,我幸福與否,與你無關。
米夏渾渾噩噩了十幾二十年,從來沒有出現過像那一刻一樣,醍醐灌頂的瞬間。
他說,把握好自己的人生,不要讓我瞧不起你。
米夏回想起自己這二十一年的人生,竟沒有一絲一毫把握住的感覺。
她忽然開始疑惑自己那過去二十一年到底是怎麽過來的,在遇到他之前,遇到他之後,以及跟他分開之後溲。
遇到他之前,原本一切都正常,渾渾噩噩也就罷了,反正她自己也察覺不到;
而遇到他之後,一切都開始變得清晰起來,盡管她依舊渾噩,卻因為有他將她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得井井有條,她也不曾為自己擔心打算過;
而跟他分開之後,所有的一切轟然倒塌,她的世界忽然就變成了一片廢墟,陷入了徹底的混亂之中恧。
為什麽她會把自己的人生過成這個樣子?如果沒有人為她揚帆護航,沒有人幫她清理那片廢墟,那她是不是一輩子都要這樣過下去?
米夏站在那裡,看著喬慕津漸行漸遠的背影,雖然還是忍不住再次模糊了視線,卻終於沒有落下眼淚。
他雖然沒有給出她想聽到的答案,到底還是給了她一個最好的答案。
*
景澄覺得米夏好像突然變了個人。
自從她回雅城參加完夏元愷的婚禮,再回到波士頓來,兩個人的生活突然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從前的一日三餐,米夏常常靠各種便利店的垃圾食品果腹,而她為了自己肚子裡的孩子,只能上網尋找各種靠譜的餐廳。可米夏這次回來之後,居然開始學著買菜做飯了!
她從雅城帶了好些烹飪書回來,每天去超級市場買各種新鮮菜品,回來按照烹飪教程一點點地學習著做菜。
起初也是雞飛狗跳一片混亂的狀態,可後來竟然真的被她摸索到了一些門道,做出來的東西竟然漸漸可以入口了。
而且即便是假期,她也給自己制定了時間計劃表,每天按時起床,學著晨跑、做瑜伽,然後做飯、學習、打掃衛生……每一天的時間都被井井有條地安排。
景澄從前隻覺得米夏像個永遠沒有清醒時候的醉鬼,可是這會兒醉鬼突然就大變身,倒顯得她自己像條蛀米大蟲一樣。
不過她有孕在身,這蛀米大蟲當得也是心安理得,看著這樣子的米夏倒也覺得是不錯的改變。
只是有時候還是會覺得有些惶然,從前迷迷糊糊的那個米夏,怎麽突然就這麽清晰明了、井井有條、而且乾脆利落起來了呢?
比如在她挺著肚子糾結將來在哪個醫院生產的時候,米夏直接就丟給她某間醫院的資料,“已經幫你打聽過了,這間醫院無論硬件還是軟件設施都是最好的,當然價格也是最貴的。不過這個因素應該不在你考慮范圍之內,所以就這間吧。”
又比如她在家裡躺得好好的卻突然有早產的跡象,正驚慌失措疼痛難忍的時候,米夏一面安撫她一面冷靜地撥打了醫院的電話,很快講清楚讓醫院派了車過來。
再比如她生下兒子之後在醫院裡躺了一周,回到家裡的時候,卻驚訝地發現米夏已經幫她將所有需要的東西都準備完畢,甚至還收拾出一間小小的嬰兒房來。
像這種時候,景澄偶爾還是會有被嚇到的感覺,“米小夏,我怎麽覺得我們倆好像突然交換了靈魂似的?我才應該是你那樣,而你應該是我現在這種樣子好嗎?”
米夏一面輕輕逗著乾兒子承希笑,一面頭也不抬地回答:“你以前啊就是太風風火火了,現在當了媽媽了,當然要溫柔似水啦,這才有當媽媽的樣子嘛。”
景澄聽了,冷笑一聲,“我就是懷孕的時候被他折騰蔫了,溫柔似水?你是在講笑話嗎?”
米夏聽了,只是歎息一聲,拿起旁邊的小撥浪鼓搖給承希看,“沒關系啊,那就由我來負責溫柔似水好啦!”
景澄看她的眼神,倒的確是溫柔似水的,簡直比她還像媽媽。
兩個女人帶著一個嬰兒,偶爾米欣茹還會過來幫忙,日子倒也輕松自在。
只是景澄偶爾被折騰得全身無力的時候,還是會忍不住後悔要孩子這個決定。
每當這時候米夏總是將承希緊緊抱在自己懷裡,“幹嘛後悔啊?你看承希一天天長大,多好玩啊。你不想要承希啦?那給我啊,以後就不要叫我乾媽,直接叫我媽媽。”
景澄聽了,瞥她一眼,“這麽想要兒子啊?那當初你怎麽不跟喬慕津生一個呢?”
米夏眼波微微一閃,到底卻還是微笑起來,“你也會說是當初啊,誰叫自己當初不懂事呢,白白放跑了一個那麽好的男人。”
“後悔啦?”景澄立刻就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那你去把人家追回來啊!”
米夏只是低頭逗著承希,回答一句:“胡說八道。”
“也是。”景澄歎息著伸了個懶腰,“你米小夏是講感覺的人嘛,你都不愛他,肯定是不會跟他在一起的了。”
米夏目光再度一閃,不再說話。
到了承希一歲又五個月大的時候,米夏終於將四方帽戴到了自己的頭上。
畢業典禮那天,景澄帶著承希來了,很久沒見的傅景初也現身波士頓,給她送來了一束花。
米夏捧著那束花跟傅景初一起拍了照,隨後才笑著問他:“你不要告訴我你是特意安排時間趕過來的啊,我會覺得壓力很大的。”
傅景初彎下腰將承希抱在自己懷中逗弄,隨後才回答:“不是,剛好在紐約那邊活動,所以順便就趕過來了。”
米夏聽了,正要說話,身後卻忽然有人喊她:“米夏。”
傅景初抬眸看向來人,目光隱隱一沉。
米夏轉頭,看見了一身藍色休閑西裝的Wayne。
“Wayne!”米夏看見他,卻有些驚訝,“你為什麽沒有穿你的碩士服啊?身份的象征啊!你不用拍照的嗎?”
Wayne抬手隨意地向她身後的兩個人打過招呼,隨後才對米夏說道:“因為我怕穿起來像你這麽傻。”
“你才傻呢!”米夏聞言大怒,抽出一枝花作勢往他身上砸去,末了卻突然收勢,轉而將花遞給他,“借花獻佛送給你吧,祝賀你拿到了碩士學位。”
Wayne接過來,低頭輕輕嗅了嗅,隨後才笑道:“謝謝。”
後方的位置,景澄匆匆上前,從傅景初手中抱過了承希,一面佯裝心疼地開口:“承希乖啊,你傅叔叔在吃醋呢,手勁太大你也別怪他啊。”
傅景初聽得臉色一變,轉頭看了她一眼,頓了頓,終究還是開口:“他跟米夏到底什麽關系?”
“朋友咯!”景澄故作輕松地回答,“又沒擁抱又沒接吻,難不成還是戀人?”
傅景初聽了,臉色卻似乎更加難看了。
景澄見狀,又歎息了一聲,隨後才道:“這麽跟你說吧,傅景初,如果他跟你同時在追米夏,他比你有機會。”
“為什麽?”
景澄見他的臉色,忍不住又歎了口氣,“有些事情是你自作自受,所以你不能怪我說話直接啊。米夏跟喬慕津是因為你才分的手,所以米夏她不會跟你在一起的。你懂我什麽意思。”
傅景初驀地沉默下來。
他忍不住又抬頭看向不遠處跟Wayne笑著說話的米夏,靜靜看了許久。
他懂,他完全懂。
可是米夏她,是不是也已經懂了?
那一邊,Wayne正問著米夏畢業典禮之後的安排,“準備什麽時候回雅城?我們一起?”
因為每次假期米夏都會回雅城去看外公和爸爸,所以這件事倒也的確在她的計劃中。
“我還沒安排好呢,你可以先回去啊,不用等我的安排。你家人都在那邊,這麽久沒回去,家裡人肯定很想你啦。”
Wayne聽了,聳了聳肩不置可否,隨後才又道:“等回了雅城來我家做客吧,認識兩年多了,還沒在雅城盡過地主之誼呢。”
米夏不以為意,隻先答應著:“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