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緊急製動,頓時讓車廂裡東倒西歪一片。謝爾蓋抓住門檻努力讓自己保持著平衡,但羅曼運氣就沒那麽好了,他徑直成了滾地葫蘆。
尤裡從地上爬起來,臉上陰沉一片:“有人拉了緊急製動!”
前方傳來一陣驚呼聲,緊跟著羅曼跌跌撞撞的跑回來,指著窗外說:“有人跑了!”
尤裡拉開身旁的包廂門,不顧裡面驚呼的乘客,徑直趴在窗戶上朝外看去。結果他只看到了一串綿延至松林的腳印,除此之外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尤裡,我們要下去追麽?”羅曼不爽的問。
“不。”尤裡思索了一下,“我們得趕快回去。”
尤裡當先走著,一路上推開阻擋自己腳步的乘客,穿過幾節車廂,到了西拉耶夫的包廂裡。
他低垂著頭,有些沮喪的說:“頭兒,那家夥跑掉了。”
西拉耶夫抬頭看了看他,說:“能被你抓到,那就不是他了……”他抬起頭警惕的看著四周:“……我的仇人很多,他們都巴不得我死,但這麽多年來,那家夥是唯一一個讓我差一點死了的人。他就像是隱藏在黑暗中的幽靈,總會在意想不到的時間,意想不到的地點突然發起致命一擊。對付他,永遠不要以常理去推測、判斷。我們以為他已經走了,沒準那只是他的疑兵之計,說不定他現在就在我們周圍。”
西拉耶夫的話說得尤裡脖子後直毛冷氣。他猴頭嚅動了下,眼神堅毅的說:“他老了,不管是人是鬼,別讓我碰到,否則我會讓他知道我的厲害。”
西拉耶夫搖頭笑笑,沒再說些什麽。獅子老了依舊是獅子,但狗永遠也變不成獅子。他的手不自查的摸向了自己的左胸,隔著厚厚的衣服,裡面的皮膚上殘留著匕首留下的傷疤。對於普通人來說這會刺穿心臟,足夠致命。幸運的是西拉耶夫的心臟有些偏移,恰好躲了過去。他清楚的記得十幾年前的那個夜晚,記得那雙冰冷的眼睛,直到匕首刺入胸膛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貼身助手究竟是什麽時候被刺客掉了包。
乘務員將緊急製動重新歸位,詢問了附近的乘客無果之後,乘務員加緊了巡邏,與此同時列車重新開始運行。西拉耶夫變得更加小心了,他下達指令,命令手下不論做什麽都必須要兩個人以上才行。那個隱藏在暗處的幽靈始終讓他坐立不安。
尤裡帶著人將整個車廂排查了個遍,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處,甚至連衛生間都沒放過。除此之外,尤裡還安排的人手堵在兩個車廂口。就算乘務員要過來都得接受搜查。
所有的危險都排除了,但西拉耶夫就是難以心安,他沉思了半天,將內心的恐懼歸結為心理陰影。車行一個多鍾頭,西拉耶夫站起身:“我去衛生間。”
兩個壯漢立刻跟在了後面。等到西拉耶夫推開衛生間的門,他突然頓住身子,轉頭看向兩個手下:“在外面等我。”
他進了衛生間,隨手將門關上,但沒反鎖。解開腰帶褪下褲子,西拉耶夫開始對著便池放水。他的頭不經意的轉向窗口,卻發現窗子上卡住了半截繩子。繩子的另外半截在窗外,一直綿延到車頂……這是什麽鬼東西?
西拉耶夫提上褲子系上腰帶,剛想過去查看,就感覺脖子陡然被套上了繩索,繩索驟然收緊,繩索上傳來的巨大力量,徑直將他提得雙腳離開了地面。
西拉耶夫雙手抓住繩子,喉嚨裡發出嗬嗬之聲,雙腳胡亂的蹬著。他抬頭朝上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那雙眼睛,同樣的冰冷,一如十幾年前。
西拉耶夫屏住呼吸,雙手抓住繩套上端,雙臂用力,讓繩套稍稍松開了一些,但這並不足以讓他發出聲音。與此同時,他的雙腳踩在洗漱池上,猛的一用力,他整個人倒旋轉著,雙腿一下子夾住了張明澄的右臂。趁著喘息之機,他扯開繩套,高呼:“謝爾蓋,進來救我!”
裡面傳出聲響的時候,謝爾蓋就警惕的將耳朵貼在了門上。等到西拉耶夫叫喊出來,謝爾蓋立刻推門,結果卻發現衛生間的門不知道什麽時候反鎖了。
“撞開它!”謝爾蓋撞擊著,另一名同伴已經掏出手槍對準了衛生間的門。
衛生間裡,排風口上的張明澄伸出左手掰了下西拉耶夫的雙腿,結果發現居然掰不動。他眯著眼,看著下面的西拉耶夫說:“RTA?”
冷哼一聲,張明澄朝著下面的西拉耶夫就撲了過去。繩子的一端還攥在張明澄手裡,另一端的繩套已經被西拉耶夫掙脫到了下巴的位置。張明澄陡然撲下來,頓時讓西拉耶夫大頭朝下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緊跟著張明澄的身體又對西拉耶夫柔軟的腹部形成了二次衝擊。
腹部的劇痛讓西拉耶夫岔了氣,雙腿無力的松開了張明澄的右臂。衛生間的門發出砰砰的撞擊聲,每一次撞擊都會讓門敞開一條縫隙,那反鎖的插銷已經被撞擊的彎曲了。
砰,一聲槍響。衛生間的門上瞬間多了一個彈孔。子彈穿透合成板的門之後趨勢不減,又在玻璃上留下了一個彈孔。張明澄知道只要五秒鍾他就能扭斷西拉耶夫這家夥的脖子,但五秒鍾之後他也別想走了。張明澄快速退到窗口,一手拉住繩子,一手將窗戶推上去。緊跟著雙手抓住繩子,朝著窗口縱身一躍。
嘭的一聲,衛生間的門被撞開了。與此同時,張明澄好似一條魚一樣魚躍著穿過了窗口,呼嘯吹來的風瞬間讓他的身體朝著列車行駛相反的方向橫移起來。他雙手抓住繩子,雙腳踩在車廂側面,雙手一邊收著繩子,一邊雙腳快速移動,三兩下就爬上了車頂。
他為自己戴上了口罩以保證呼吸,蹲在車廂頂上,抬頭就瞧見迎面而來的隧道。
“乾!”咒罵一聲,下方傳來了槍聲,子彈在他的腳邊留下了一個些許的凸起。手槍彈並不足以穿透鋼鐵的箱體。張明澄快速掃了一眼,立刻就瞧見了左前方漸近的松樹林,其中一些松樹的枝杈伸出來很遠,他只需要輕輕一跳就能夠到。
深吸一口氣,他調轉了身子,朝著列車尾部跑去。很顯然,與一百二十千米每小時的列車時速相比,他跑動的速度太慢了,但這起碼可以有效的讓慣性減到最小。
他不停的跨越著車廂間的連接部,回頭觀望著,待那根最粗的枝杈近在眼前,他陡然跳起來,在半空中轉過身,片刻之後身體重重的撞在了枝杈上,那顆松樹劇烈的抖動著,枝葉上掛著的積雪簌簌而下。抱在枝杈上,張明澄盯著遠去的列車皺緊了眉頭。
事情超出了他的預料,西拉耶夫雙腿鎖住張明澄右臂的力量絕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除了RTA張明澄想不到其他解釋。FIC那些白癡到底在搞什麽?怎麽連RTA這種機密中的機密都落在了敵人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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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區。
公寓房門打開,楊崢與周傑夫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周傑夫兀自在那聒噪著:“你瞧見姓柳的臉色了嗎?簡直比吃了死蒼蠅還難看。等過兩天我們再去,這老小子一準乖乖的上態度。”
房間裡,詹俊——也就是滿臉青春痘的小屁孩——將穿著運動鞋的雙腳擱置在桌面上,整個人靠在轉椅上,一邊吃著炸雞柳,一邊喝著飲料。
楊崢沒理會聒噪的周傑夫,徑直走過去問:“怎麽樣?”
詹俊比劃了個搞定的手勢,含糊不清的說:“我侵入了那台電腦,利用那台電腦又在其他幾台電腦留下了後門。”他指著面前三塊顯示著數據的屏幕說:“現在,新明保險的內部數據庫已經向我們敞開了。”
“乾得好。”楊崢拍了拍這小子的肩膀。打印機滋滋嘎嘎的響著,一張張寫滿文字的打印紙從打印機裡吐出來,另外一邊的沙發上,雯子戴上了近視鏡,正抱著一個小巧的筆記本皺著眉頭翻閱著。
楊崢走到她身旁,看了看讓人頭暈眼花滿是數據的屏幕,問:“發現什麽了?”
雯子輕聲說:“發現了兩個疑似保單。投保方式、付款方式乃至於金額都一分不差,而且保單裡沒有投保人的資料。”
楊崢歎了口氣,將牛皮紙文件袋遞給雯子:“這是我們在新明保險拿到的原始資料,你看看。”
雯子接過來,抽出裡面的文件一目十行的翻閱著。幾分鍾之後,雯子合上文件,皺著眉頭搖了搖頭說:“投保人很狡猾,使用的是現金付款,而且是一次性付全款。僅憑個例我們很難追查到資金源頭,我想我們需要更多的原始資料。”
周傑夫在一旁說:“反正衣服都沒換呢,一會兒我們再去一次新明保險。”
“不只是新明,”雯子說:“投保人既然刻意隱藏,那他就不可能始終選擇新明,我建議在其他保險公司進行一下調查,查查有多少類似的保單。”
“這樣的話,工作量有些大啊。”楊崢皺起了眉頭。
雯子推了推眼鏡:“調查這種事情,必須要足夠的樣本,才能在個別的樣本裡找到對方遺留的蛛絲馬跡。說白了,這跟大海撈針沒什麽區別。”
周傑夫立刻喪氣的說:“這太難了,我看不如一會兒再去一趟新明,先敲姓柳的一竹杠再說。”
楊崢瞪了周傑夫一眼,後者立刻閉上了嘴。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楊崢跟周傑夫忙得腳打後腦杓,上午還在新明保險,中午就跑到了大明人壽。幾天的時間裡,楊崢跑了二十幾家年頭比較久,實力比較雄厚的保險公司。通過那部偽裝的手機,小屁孩侵入了這些保險公司的內網,調取了數據庫。
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個個疑似的樣本被調取出來,打印成一摞摞厚厚的文件。周傑夫對這種跑斷腿卻看不到希望的事兒沮喪不已,就連楊崢都開始懷疑該不該繼續下去。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雯子半夜敲響了楊崢的房門。
穿著睡衣的楊崢打開房門,疑惑的看著滿臉疲倦的雯子。
雯子遲疑著說:“我把所有的疑似樣本匯總起來,有了個不知道正確與否的有趣發現。”
“等我兩分鍾。”關上房門,楊崢利落的穿戴整齊,拉開房門到了客廳。
坐在沙發上的雯子將筆記本傾斜了一下,指著屏幕上的表格說:“這是總計一百六十三個疑似樣本,同樣是22年前投保,同樣是用的一次性現金付款。我統計了一下總金額,總計是一千四百六十二萬。”
楊崢點點頭:“這能說明什麽?”
“對方使用現金,而不是銀行轉帳,除了要隱藏身份外,我懷疑這些錢並不乾淨。”
雯子的話讓楊崢愣了愣,隨即點頭:“沒錯。”狸貓計劃本身就是見不得光的,而且俄國人的貨幣儲備一直都很薄弱,不可能持續的每年拿出一大筆錢來養著這些潛伏、卻不知道什麽時候啟用的狸貓。這就意味著,狸貓計劃本身必須要有個給自身提供資金的計劃。而且還是大量的資金!因此,那些先行的狸貓,很有可能做著見不得光的生意。
雯子點了一個網頁,說:“有意思的是,22年前發生了一起很有意思的劫案,涉案金額一千五百萬人民幣。”
“一千五百萬……”這幾乎跟樣本總和金額差不多了。但這會不會是巧合?
“再看這個。”雯子點開了另一個表格:“這是二十年前一百一十三個疑似樣本的資金總和。總計,一千一百三十萬。”她又點開了另外一個網頁:“再看這個,保定富豪綁架案,涉案金額一千三百萬。”
一次也許是巧合,但兩次就足以引人懷疑了。
雯子推了推眼鏡:“而且,不論是劫案還是綁架案,都屬於高智商犯罪。匪徒沒有留下任何線索,也沒有傷到任何人。第一起案件已經過了追訴期,第二起再有兩周也過追訴期了。”
楊崢摸著下巴,思索了半晌,說:“明天我去警局調取這兩個案件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