艦長羅正波將密封袋打開，從中取出密碼本，轉交給身後的上尉。上尉立刻打開，開始查詢今時今日的驗證碼。

  為了防止有人竊取驗證碼，核彈發射指令采取了一套特殊的算法。每一個核彈發射單位都擁有一套獨立的算法，通過日期以及地理位置參數，逃入整個算法，最終得出三小時內的核彈發射驗證碼。

  筆尖沙沙的滑動著紙面，上尉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長出一口氣，將算好的驗證碼遞回給羅正波：“長官，算好了。”

  羅正波將收到的驗證碼與密封的驗證碼進行比對，發現兩者完全一樣。他臉色凝重走回到電話旁，接過電話說：“這裡是水神號，發射指令確認。”

  “請記錄坐標：目標一，-17。312621，123。627563。目標二……目標四，-0。869946，131。256988。”電話中報坐標的時候，先前的上尉拿起另一只聽筒，夾在肩膀上，手裡拿著筆快速的記錄著。

  等坐標通告完畢，上尉將寫有坐標的紙遞給了羅正波，後者開始重複確認坐標。

  “重複確認，目標一，目標一，-17。312621，123。627563。目標二……目標四，-0。869946，131。256988。”

  “確認重複，通話完畢。”

  北極司令部結束了通訊。

  羅正波將坐標交給先前的上尉，後者立刻開始在攻擊控制系統中輸入坐標。與此同時，潛艇中後部的導彈艙打開了發射井蓋，四枚啟明星戰略導彈筆直的指向天空。

  啟明星導彈是大明帝國世界大戰後期在遠程火箭彈的基礎上開發的一種導彈，彈長9。5米，直徑1。4米，彈頭掛載了20萬噸當量的核彈，射程兩千公裡。

  羅正波的副手已經率先將發射鑰匙插入了鑰匙孔，只等著羅正波將另一把鑰匙插入，同時扭動之後就會啟動發射程序。到時候壓縮的惰性氣體會將導彈推出艙外，導彈會在艙外進行點火，然後飛向預定目標。

  作為第一代的導彈，啟明星的製導系統很糟糕，精度偏差在一公裡左右。但對於核彈來說，偏離一米與偏離一公裡沒什麽區別。大威力的核彈頭會瞬間用猛烈的爆炸修正偏離出去的誤差。

  羅正波還在遲疑著，他身側的大副呂耀龍開始催促：“長官，我們該發射了。”

  羅正波點點頭，將發射鑰匙插入進去，扭頭看向呂耀龍，沉默了幾秒，說：“你不覺著奇怪麽？”

  “什麽？”

  “為什麽下達指令的是北極後備司令部。他們只有在南太平洋司令部跟特區司令部被摧毀的情況下才有資格下達命令。”

  “我不這麽想，長官。既然北極後備司令部能與我們建立直接通話，那就說明他們接管了指揮權。”呂耀龍反駁說。

  羅正波皺著眉頭，片刻後又說：“那坐標麽？注意第四個坐標，那絕對不在澳洲勢力范圍之內。”羅正波回頭向自己的領航員喊：“查查第四個坐標是哪兒。”

  “遵命長官！”領航員快速翻找著地圖，然後手指最終停在了地圖的一角，然後臉色陡然變得難看起來：“乾！”

  “是哪兒？”

  領航員臉色灰敗，咽了口口水，說：“是索龍。”

  索龍位於新幾內亞島西北端，世界大戰之前被大明帝國租借，成為了一座海港軍事基地。那裡駐扎著一支分艦隊，還駐扎著臨時征召的第五十七師。五十七師是臨時番號，這支部隊的兵員全部來自黑水雇傭兵公司。戰爭期間，內閣啟動了征召令，將黑水雇傭兵公司的雇傭兵全部征入這支部隊。

  索龍怎麽會成為攻擊目標？難道澳洲人已經佔領了那裡？問題是幾天前水神號剛剛在索龍接受過補給，那裡一點被侵略的跡象都沒有。

  “你確定是索龍？”羅正波咬緊了牙，看向自己的大副：“我們不能執行這條命令，必須跟南太平洋司令部重新確認目標坐標。”

  大副搖頭反駁：“那會打破無線電靜默。”

  “那你難道想毀滅掉第五十七師？”

  “我只是執行命令，長官。”

  羅正波看向自己的通訊官：“聯系南太平洋司令部。”

  “遵命，長官。”通訊官答應一聲，抓起電話試圖聯絡南太平洋司令部。片刻之後，主管通訊的上尉搖了搖頭：“長官，南太平洋司令部無法聯通。”

  大副呂耀龍立刻叫道：“看！一定是南太平洋司令部遭到了攻擊。長官，我們不能再等了，必須發起攻擊。”

  羅正波擺擺手：“再等等……我再確認最後一件事。打開無線電，調頻到索龍文藝頻道。”

  通訊上尉調整著頻率，片刻之後，指揮中心裡響起了廣播的聲音：“這裡是索龍文藝頻道，接下來請欣賞評書《封神榜》……”

  “再換到新聞台！”

  廣播裡傳出的聲音立刻變了：“……昨日中午，外交部發言人唐勝召開新聞發布會，譴責美國暗中資助澳洲反叛者軍事物資一事。唐勝稱，澳洲是大明領土，所謂澳洲臨時政府只是一小撮別有用心的野心家所組成了烏合之眾。他們陰謀分裂大明帝國……”

  “夠了——”羅正波看向自己的副手：“——你怎麽說？”

  呂耀龍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但不管怎麽樣，我們必須執行命令。”

  “什麽命令？攻擊自己人的命令？”

  “長官，如果你拒不執行的話，根據海軍條例第八十一條，我現在有權解除你的指揮權。”

  “不，你沒這個權利。水手長！”羅正波叫道：“解除大副的發射鑰匙，將他關進自己的房間。”

  年近五旬的水手長答應一聲，隨即快步走過去，沉默的站在了大副面前。

  大副呂耀龍急了，衝著所有人嚷嚷道：“得了，違反條例的是艦長，你們難道想跟艦長一樣抗命？”

  控制中心裡一片沉默，沒有人來回答呂耀龍的問題。他們不想違背作戰命令，但同樣也不想莫名其妙的對自己人發起攻擊。

  水手長拍了拍大副的肩膀，“行了，不管怎麽樣，就算是抗命你也把自己摘出去了。事情解決前你先一個人冷靜下吧。”

  水手長搶過了發射鑰匙，丟給了羅正波，隨即押著大副朝後方的船艙走去。

  兩個人經過領航室的時候，呂耀龍突然扭頭看向正在維護儀器的張明澄，張頜著嘴用唇語說著什麽。一直密切監視潛艇動向的張明澄讀懂了對方的唇語：“我是FIC特工，救我！”

  大副突然用唇語說自己是FIC特工，讓張明澄驚愕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冷靜了下來。既然FIC能派自己來，那為什麽不能派另一個家夥來呢？大多數時候兩條線總比一條線要穩妥。問題是，前面的控制中心裡到底發生了什麽變故？因為艙門的阻隔，眼下他完全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麽。

  他裝作沒看見一樣低下了頭，繼續維護面前的儀器。等呂耀龍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中，張明澄放下了手中的活，對著身旁的同伴說：“你盯著點，我去一下廁所。”

  潛艇的船艙裡很熱，化學藥劑供氧無法消除船艙裡糟糕的氣味，讓他幾天來始終感覺自己就住在鄉下的廁所裡。他走出領航室，路過船員區域的時候，看到一名水手守在了大副的船艙外。

  他越過去，鑽進了廁所。潛艇裡的廁所很糟糕，是旱廁。所謂旱廁就是農村那種沒有水衝的茅坑，唯一的區別是農村的茅坑是土的，潛艇裡的是鐵板。大家都在這兒方便，一個排便之後，另一個繼續排便，那糞堆就慢慢疊加，堆尖，冒著熱騰騰的臭氣。然後潛艇一下潛，這些糞便都會被水衝走。哪怕最先進的水神號也是如此。

  強忍著地上的一坨，張明澄翹起腳摸天花板。那裡有個暗槽，推開來，一包東西立刻掉了下來。他迅速解開包裹著的牛皮紙，露出了裡面的一把手槍與三個彈夾。

  將其中一個彈夾塞進手槍，另外兩個塞進後腰，又將手槍藏在前腰，張明澄離開了廁所。他裝作若無其事的經過大副的艙室，趁著看守的水兵溜號，掄起手掌用力的砍在了那家夥的脖子上。

  看守的水兵悶哼一聲軟倒在地。張明澄左右看了看，趁著沒人推開了艙門。

  裡面焦急坐著的大副立刻跳了起來：“你終於來了，武器呢？”

  張明澄沒接他的話：“你怎麽知道我？”既然事先派出他們的時候總部沒有讓他們相互認識，那就說明總部沒有這個打算，理論上對方不可能認識自己。

  大副愣了愣，隨即說：“知道那份懷疑報告麽？之前的線索是我提供的。好吧好吧，我跟張明海是好朋友。”

  “你跟張明海是朋友？我怎麽不知道？”

  大副不耐煩的說：“聽著，我沒時間給你解釋了。艦長拒絕執行司令部的攻擊命令，指揮中心裡都是他的人，你要知道水神號上有四枚核彈，如果艦長叛變，那後果不堪設想！武器呢？”

  大段的、連續的說辭，終於轉移了張明澄的注意力，抑或者真正轉移其注意力的是因為大副說其是張明海的好友。

  張明澄松了口氣，掀開上衣，露出了槍柄：“我只有一把手槍。”

  “夠了！”大副急切的說：“你去封閉指揮中心，我去後面找支持我的水兵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