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布著薄薄一層霜的地面上，曹毓文看著那騰起三十幾米高的火雲，確信沒人能在這種情況下存活下來……如果他在機頭殘骸裡的話。

  肖飛毅死了，曹毓文確信肖飛毅根本就沒有機會將自己以及A30M的行蹤告知給其他人，但飛機還是遭到了攻擊。很顯然，策劃這場襲擊的人神通廣大。

  毒刺導彈是單兵地對空導彈，射程有限，極限射程只有八公裡。再考慮到運輸機的飛行速度，所以其布置下來的攻擊半徑極其有限。能擊落飛機，襲擊者一定早已獲知了運輸機的飛行路線。這架代號大篷車3號的運輸機隸屬於空軍，排除FIC內部的嫌疑，能準確得知A30M行動路線，並在其必經之路上設下埋伏將其擊落，對方一定在空軍或者航空航天管理局埋有內線。

  “很抱歉，因為我的緣故，你們——這架飛機上的所有人都處於危險之中了。”莫名的，曹毓文想起了張明澄的話。

  難道果真如張明澄所說的那樣，會是那個人麽？襲擊空軍運輸機必然會引得內閣震怒，下死力氣清查這件事。對方寧可冒著暴露的風險也要這樣乾，就是生怕活著的張明澄會泄露某個機密，而自己以及飛機上的所有人都只是遭了池魚之殃？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太可怕了。那說明曹毓文即將面對的不止是一個打入大明內閣的俄國間諜，很可能是一個能量巨大的間諜組織！

  “嘿，別傻站著，過來幫忙！”身後的呼喊聲將曹毓文從沉思中拉了出來。他轉過身，瞧見先前跟他說話的那名士兵正在給他的同伴做心臟複蘇。

  “快過來幫忙，他要不行了！”

  曹毓文走了過去，地上躺著的那名三角洲士兵口鼻溢血，雙目圓睜著已經停止了呼吸。曹毓文費勁的蹲下來，跟說話的三角洲士兵一起給地上的家夥做心臟複蘇。

  五分鍾後，曹毓文停了下來，他指了指已經放大的瞳孔說：“別白費力氣了，他已經走了。”

  那名士兵探出手摸了下同伴的脖頸動脈，隨即頹喪的收回了手。幾秒鍾後，發泄式的咆哮起來：“啊……我要殺了發射導彈的混蛋！”

  曹毓文抬起頭看了看他的軍銜，問：“你叫什麽名字，上士。”

  “安邦。”

  “安邦……你能確定現在我們所在的位置麽？”

  上士安邦將目光從死去的同伴身上移開，抬起頭看了看四周，說：“不太確定，但大概位置是在東原西南，直線距離不超過六十公裡……瞧見那座活火山了麽？那是維欽火山，它的東南方就是東原市。”

  東原是這片廣袤的凍土半島上唯一的一座城市，因為靠海，那裡的氣溫要稍高一些。而半島上另一座人類聚集地，就是那座關押囚服的監獄了。曹毓文記得幾年前統計的資料，這片半島上總人口只有可憐的三萬人。

  “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按照安邦提供的大約距離估算了一下，曹毓文說：“我們哪兒都不去，就在這裡等救援。”

  “你在開玩笑？”安邦急了：“有人在十幾公裡之外用毒刺擊落了我們的飛機，現在也許那些家夥正朝墜機地點趕過來。”

  “不，他們不會。”曹毓文搖了搖頭：“六十公裡的距離，算上反應時間，從東原過來的直升機只需要三十分鍾。就算是駕駛四驅摩托那些襲擊者也沒辦法在半小時之內趕過來……如果我是他們，現在想的肯定不是確認襲擊結果，而是迅速從這裡逃出去。”

  頓了頓，曹毓文一屁股坐下來，說：“所以我們哪兒都不去，就在這裡等待救援。”

  安邦思索了一下，靠坐在了一棵樹旁，似乎認同了曹毓文的分析。

  沉默了片刻，安邦看著曹毓文，目光中充滿了仇恨的說：“你知道是誰乾的麽？”

  曹毓文搖了搖頭：“不……但我遲早會查出來！”

  嗡嗡聲隱約從遠方傳來，曹毓文與安邦回頭看過去，瞧見幾個小黑點正越過群山，朝著墜機地點趕來。曹毓文站起了身，他知道自己得救了，同樣也知道危險才剛剛開始。

  ……

  科威特。

  躺在基地宿舍的營房裡，楊崢高舉著右手，反覆把玩著那把鑰匙。距離收到郵件已經整整過去了一天時間，現在他依舊不知道到底是誰寄給他的。

  這吊足了他的胃口，一面猜測著神秘的郵寄者，一面猜測著這把鑰匙的用途，以及鑰匙上那一串數字所代表的含義。

  營房的房門陡然被拉開，穿著作訓服的廖正出現在門口。楊崢以及對面床鋪的南哲條件反射一般跳下來，立正站好。

  廖正走進來，目光掃過兩個人，說：“解散。灰太狼，你有訪客。頭狼，我有些事需要你幫忙。”

  說完，廖正徑直走出了營房。南哲戲謔的衝著楊崢吹了個口哨：“有訪客？嘖嘖嘖，讓我猜猜，不會是那姑娘迷上你去而複返了吧？”肩膀撞了楊崢一下，南哲賤笑著跟著廖正離開了。

  訪客？楊崢打量了下手中的鑰匙，難道跟這把鑰匙有關？

  兩分鍾後，一個熟悉的人影走進了營房。房門關閉，將外界耀目的光線阻擋，楊崢看清了來人。依舊是黑西裝，唯一的變化是左臂打著石膏，用繃帶挎在脖子上。是曹毓文！

  “你怎麽來了？”詢問的同時，楊崢手腕一翻，將那把鑰匙藏在了腰帶裡。

  曹毓文闊步走進來，四下打量著營房，瞥見南哲床頭貼著的暴露女郎壁紙，點點頭說：“環境還不錯……起碼沒有臭腳味。”

  他拉過一把鐵藝椅子，坐在楊崢對面，做了個請的手勢：“坐下吧，我不喜歡仰頭說話。”待楊崢坐了下來，曹毓文思索了一下說：“我需要你幫助……張明澄說，只有你知道密碼。”說著，他的右手伸進西裝上衣口袋，兩根手指捏著一張微小的芯片，在楊崢面前晃了晃說：“這是他給我的機密文件，他說只有你知道密碼。”

  只有自己才知道密碼？

  楊崢不自覺的摸向腰間，拿出了那把鑰匙。剛要遞過去，他猛然想起了什麽，拿著鑰匙的手迅速縮回：“等等，你怎麽碰到他了？他又為什麽給了你這東西？”

  曹毓文認真的打量著面前的楊崢，直到確認楊崢對此事一無所知。他思索了一下，簡略的說：“三天前張明澄在泰國落網，他點名要見我。我飛到了曼谷，押著他乘坐飛機去FIC的秘密監獄。抵達目的地之前，飛機遭到了導彈襲擊，墜毀了。在那之前他給了我這個，並說你知道密碼。”

  “墜機了？他人怎麽樣？”

  曹毓文搖了搖頭。

  楊崢急了：“搖頭是什麽意思？是沒事兒還是死了？”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我不知道……”曹毓文說：“……墜機後，飛機斷成了兩截，我在機尾的部分，碰撞中被甩了出去。他應該在機頭部分，我蘇醒過去去查看的時候，機頭部分發生了爆炸。救援到達之後，我們搜索了半徑五十公裡的區域，沒有發現他的蹤跡。”

  “那他就是死了？”

  “只能說，死亡的可能性很大。”頓了頓，曹毓文又說：“不過……機頭部分的大火撲滅後，我們只找到了三具屍體。兩名飛行員，還有一名也許是我的手下，也許是他。或許他也被甩了出去……你知道，那裡人跡罕至，有很多凶猛的動物。或許屍體被動物拖走了也說不定。”

  楊崢皺緊了眉頭，抿著嘴不說話。曹毓文的話信息量很大，短短的時間讓楊崢在感情上完全無法接受。老兔子張明澄在楊崢心裡一直都很微妙。

  謹小慎微、狡猾奸詐，他就像是一個無良的長輩，在楊崢走投無路的時候救他於水火，然後在其過得愜意的時候挖個坑等著楊崢主動跳進去，然後站在坑邊冷嘲熱諷。

  楊崢從內心裡感激老兔子對自己的教導，他知道有些東西是用錢買不來的，如果沒有那些學到手的技能也許楊崢早就曝屍荒野了；與此同時，楊崢提起老兔子又會咬牙切齒。結識老兔子之後，楊崢身上的麻煩從大麻煩變成了天大的麻煩。如果不是該死的老兔子，他也不至於個FIC絞盡腦汁的鬥智鬥勇。

  現在，那個總是挖坑讓自己往裡跳、滿世界東躲西藏挖兔子洞的老混蛋死了？開什麽玩笑！以那家夥的狡猾，既然可以在FIC追捕下逃亡三十四年，那就有能力讓FIC這輩子都抓不到。

  想到這兒，楊崢咧嘴說：“你被騙了，那家夥可沒那麽容易死。”

  “但願吧。”曹毓文平淡的說。他絕對不認同楊崢的說法。持續注射肌肉松弛劑，身上銬著手銬、腳銬，又趕上墜機，這樣的情況下怎麽可能還活下去，並且躲過後續的搜索？除非那家夥是超人！

  楊崢篤信自己的判斷，不再去想張明澄的死活。他遲疑了一下，將鑰匙遞了過去。

  “我不知道什麽密碼，不過也許這個能給你答案。這東西是昨天收到的，沒有寄件人信息，寄件地點是曼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