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周的FIC訓練當中,曾經專門有三天楊崢學習過抓舌頭。抓捕的過程既不同於大明警察也不同於東廠特工,FIC的抓捕很人性化,它首先會將特工的安全擺在首位,其次才會考慮抓捕目標的安全。如果目標過於危險,並且有決死的意志與手段,那抓捕行動就可以采取一切必要措施讓目標失去反抗能力。
毫無疑問,眼前的鄭達既危險,又有決死意志。當一支煙抽調一半的時候,楊崢決定將剛才的話付諸於行動:敲掉這家夥的牙!
他緩慢的站起身,開始四下搜集三名刺客掉落的武器,搜尋屍體與鄭達身上的武器彈藥。他找到了一枚隱藏毒針的戒指,兩把鋒利的匕首,兩個完好的備用彈夾。當著鄭達的面,楊崢將其中的兩把手槍稀裡嘩啦的拆成零件,走到窗口將兩枚撞針丟了出去。
把僅存一把完好的手槍掖在後腰,對著癱坐在那裡的鄭達說:“我很快就回來。”笑了笑,楊崢拿著房卡走出了房間。
房門外兩名好似門神的FIC特工不見了蹤影。楊崢覺著理當如此,否則裡面這麽大的動靜,他們早就破門而入了。那兩名同事或者被調虎離山了,或者已經被鄭達他們滅了口。既然鄭達有著名正言順的掩護身份,楊崢相信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走廊裡空蕩蕩的,一個人影都沒有。為了安置楊崢,FIC將這一層的酒店包了下來,沒有要求甚至都不允許酒店的服務員上來。楊崢左右看了看,挑了左手邊的方向信步走去。
越過一個個房間,他在清掃間門口短暫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往前走。在接近樓梯間的位置停在了一間門口,門上貼著銘牌:配電室。
不同於其他房間的磁卡門鎖,配電室采用的依舊是老式的旋轉門鎖。楊崢右手握住把手,猛的用力。哢嚓一聲脆響,門鎖的卡簧被扭斷。配電室裡密布著配電櫃,楊崢翻找著左側的物品櫃,很快就在裡面找到了一把電工鉗。
他慢悠悠的返回自己的房間,發現鄭達依舊保持著方才的姿勢。四肢中彈,手腕筋脈被割斷,下巴被卸掉,讓眼前的鄭達放棄了最後的抵抗。他的眼神木然,除了絕望之外看不到一絲別樣的情緒。
楊崢重新在其面前蹲下身,皺著眉頭說:“老實說,我從沒當過牙醫。但我又不知道你會不會咬舌頭……而且沒有麻藥。所以疼的話就忍著點吧。”
他將電工鉗探進鄭達的嘴裡,咬住了一顆牙齒,在鄭達淒慘的叫聲中,扭動著拽下了一顆門牙。楊崢一顆一顆的拔著鄭達的牙齒,神情專注。他知道,既然鄭達能暴露在自己面前,那就說明這家夥只是個小雜魚。雜魚需要做的就是執行幕後者的計劃,不論是地板上的兩具屍體還是眼前的鄭達都不值得自己憤恨。
當然,讓楊崢平靜的原因更多的是因為這份工作。經歷過風風雨雨,楊崢慢慢的習慣了這一切。他是一名特工,他殺過很多與他無冤無仇的目標,也有如鄭達這樣跟他無冤無仇的家夥來殺他。殺人或者被殺,這是這份工作的一部分。
最讓楊崢吃驚的是,這份正常人很難適應,甚至會讓大多數同事患上心理疾病的工作居然讓他很適應。他很清楚,他依舊流淌著熱血,他不是殺人狂,更不是虐待狂,也沒有心理、價值觀扭曲,心裡尚存正義的天平,而讓他應對自如的唯一緣由則是隱藏在身上與生俱來的冒險因子。
拔掉鄭達嘴裡的最後一顆牙齒,楊崢丟掉了電工鉗。看著滿嘴鮮血的鄭達,心裡稍稍有一些不適。於是站起身,鑽進衛生間拿了一條白色浴巾出來,蹲下身擦拭掉鄭達下頜的鮮血,長出了一口氣:“這樣看起來好多了……”
丟掉浴巾,楊崢又給鄭達接上了下巴。哢噠一聲,伴隨著鄭達的嚎叫,楊崢猜那一定很疼。重新點了一支煙,楊崢說:“你可以什麽都不說,但最好有禮貌一些,這把鉗子除了可以拔牙之外,還可以拔掉指甲。”
憤恨的看著楊崢,鄭達張開嘴,鮮血不可抑止的湧了出來。沒了牙齒,讓他說的話聽起來有些漏風:“你早晚會跟我一個下場!”
“不需要你提醒,我萬全相信。”楊崢平靜的說:“乾我們這一行就沒有退休這一說法。我認識一個退休的三十三年的家夥,不久之前死了。死相很慘,FIC只找到了血肉模糊的骨頭跟殘破的衣物……”楊崢被自己的話勾起了不太好的思緒,他又想到了該死的老兔子。那個將他引入這條不歸路,一次又一次挖坑讓自己跳進去的老棒球迷。
歎了口氣,調整思緒,楊崢說:“說說吧,你到底是誰?”說著,楊崢伸出右手,在鄭達的耳根附近摸索了一番,然後慢慢撕開了鄭達的臉皮。面皮下的面孔黝黑,有些坑坑窪窪的麻子,單眼皮,眼距看起來比正常人要短一些。
楊崢開始皺眉,面皮下的真實面孔讓楊崢很困惑。毫無疑問,單看外表,這家夥具有鮮明的後金人特征。問題是對方怎麽會來刺殺自己?
如果將鄭達與那些劫機者串聯起來,似乎可以得出結論,因為自己偶然打機破壞了對方的計劃,所以這些家夥為了泄憤發起了對自己的刺殺……這完全不合邏輯!
不論這些人是恐怖分子抑或者是背後站著某個國家的恐怖分子,他們都會將個人榮辱丟盡馬裡亞納海溝,為達到政治目的不擇手段。自己只是一名特工,身上沒有什麽有價值的值得對方冒這麽大的險。
為了自己乾脆的暴露出隱藏在大明帝國內部的間諜網絡值得麽?
“為什麽?”楊崢起了好奇心:“為什麽刺殺我?你們是怎麽想的?”
鄭達慘笑著:“不如你來告訴我?”
對方的態度讓楊崢有些惱火,但又無可奈何。類似鄭達這樣的家夥,他的上級只會給出任務目標,但絕對不會向鄭達解釋為什麽。鄭達身上剩下的唯一價值,或許就是通過他順藤摸瓜一層一層的將潛伏在大明內部的敵對間諜網絡挖出來。
楊崢放棄了審問,他從鄭達身上看到了合格特工的基本素質。在擊潰其心裡防線之前,楊崢知道自己不能得到更多的消息了。於是他站起身,踩著底朝天的橡木床,走到落地窗前。扣上話筒,再拿起,撥了一個電話號碼。
“東大建築,有什麽能幫到您麽?”接線員用冰冷的聲音說。FIC的外勤電話更換了新的掩護。
“調查員簡森請求接入,代碼:U89RE4。”
幾秒鍾之後,接線員用疑惑的聲音說:“你重新啟用了簡森,理由?”
“十分鍾前我剛剛遭到了有預謀的刺殺。刺客三人,擊斃兩人,剩下一個拾取抵抗能力就坐在我房間的地板上。”
又沉默了一陣,接線員接到了上峰的最新指令:“留在原地別動,我們人最遲一刻鍾之後抵達。”
掛掉電話,楊崢玩味的咂了咂嘴。留在原地?楊崢不認為這是一個好主意。雖然不知道理由,但楊崢知道自己現在就是一個明晃晃的靶子。房間裡的屍體已經說明了一切,既然對方可以將貨真價實的首輔辦公廳秘書都會被掉包,那誰能保證FIC派出的支援到底是不是支援?
思索了片刻,楊崢有了自己的計劃。他返身回到鄭達面前,揮出一拳將其擊暈,然後又回到落地窗前,探出頭四下張望了下。酒店的建築帶有鮮明的巴洛克風格,這讓楊崢的計劃得以實行。如果換成十年之內,那種外表滿是玻璃的新建築,楊崢就得考慮化妝易容了。
於是他就穿著睡衣,跨出窗子,順著建築外表的棱台移動著。他先是下了一層,落在一塊凸出的陽台上,扭開玻璃門進了一間房客還沒回來的客房。在衣櫃以及房客的行李箱裡找了一套合適的衣服套在身上,跟著再出來,爬回原本的樓層,一點點橫向移動,轉到了酒店的北面。估算著,楊崢在一面落地窗前停了下來。如果他計算的沒錯,這間客房就在自己房間的正對面。
敲碎玻璃,打開窗子,楊崢鑽了進去。他沒有開燈,搬了一把椅子就坐在門口。透過門上的貓眼,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對面的房間。
兩分鍾之後,伴隨著雜亂的腳步聲,一群黑衣人湧到了自己的門口。
領頭的家夥楊崢有些眼熟,但在鄭達之後楊崢自己都不乾確認那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同事。那名領頭的同事敲了敲房門,等了片刻沒等到應有的回應,隨即衝著身旁的同事點點頭,低聲說:“破門!”
一名黑衣人拿出磁卡刷了下,在門禁解除的刹那一腳踹開房門,跟著幾名黑衣人端著槍衝了進去。
一陣雜亂的響動過後,房門重新打開。那名眼熟的同事表情怪異的舉著手機,焦急的踱著步子。片刻之後,對著手機說:“先生,我們已經趕到了……是的,地上有兩具屍體,還有一個四肢中彈滿嘴牙齒被拔掉的家夥……呃,很抱歉,恐怕他現在不能接電話……不,我不確定特工楊崢的生死。事實上,我們趕到的時候,房間裡只有兩具屍體跟殘廢的那名刺客……沒有,萬全沒有特工楊崢的蹤影……好,我會調取酒店的監控錄像,盡快找到特工楊崢。”
掛斷電話,臉熟的同事懊惱的扯開了領口,抱怨的說了一嘴:“搞什麽?人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