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車拖著載著直升飛機的平板車出了波哥大城區,行駛了大概三十公裡左右,停在了郊區的一處莊園門口。
莊園的大鐵門緩緩拉開,從裡面走出來幾個持槍的武裝分子,直升機上的索倫隨即與之熟絡的聊起來。透過鬱鬱蔥蔥,綠色植物構造成的圍牆與大鐵門,整個莊園慢慢呈現在楊崢的眼前。正對著大鐵門的是一條彎曲的甬道,兩側種植著高聳的樹木。
甬道上沒有建造路燈,而是將電線與照明燈直接掛在了樹木的枝杈上,於是那燈光看起來高低不同,時而還會在微風送拂之下輕輕搖曳。
索倫打發了幾個武裝分子,隨即坐上林**一旁草坪上的電瓶車,開著電瓶車載著楊崢繼續往裡走。這裡是加布裡埃爾的私人莊園,楊崢以為這裡的裝飾風格會跟加布裡埃爾那家夥一樣,充滿了暴發戶的氣息。而事實上卻恰恰相反,整個莊園既沒有金碧輝煌的建築,也沒有過於斧鑿的修飾。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麽的自然而然,和諧而寧靜。
怡人的景色甚至讓楊崢原本煩躁的心慢慢平靜下來。轉過露天游泳池的時候,楊崢甚至看到了一片咖啡種植園。夜色下,穿著工裝褲與寬松襯衫,頭戴著大草帽的家夥正仔細檢查著作物的狀況。一大群吵鬧的孩子鑽進作物之中,嬉笑打鬧著。
“這是加布裡埃爾的莊園?”楊崢有些疑惑的問。如果忽略掉門口的四名武裝分子,楊崢甚至會以為這裡是一座種植咖啡的莊園。
“沒錯,怎麽了?”索倫看了看楊崢,臉上隨即浮現出了然的神色,繼而笑著說:“哈哈,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不過別問我,你知道,我只是個保鏢。”
電瓶車最終停在了一幢三層建築前。那建築有著典型的西班牙特色,年頭有些久遠,有些地方牆皮都已經脫落。但建築與周遭的精致融合在一起的時候,反而讓人覺著它充滿了人文底蘊。
索倫將楊崢推進建築,自己隨即離開了。用他自己的話說,他現在興奮的睡不著覺,迫不及待的想要跟幾個美妞兒胡天胡地一場。
楊崢走了進去,然後他看到了走廊裡歐洲各個時期的油畫,看到了陳列架上擺放著的,鑲嵌了寶石的長劍,看到了十七世紀的大明瓷器,甚至還在書房裡看到了一些珍貴的手抄本。真是讓人驚奇,這居然是加布裡埃爾的住所?相比起來,這裡看起來更像是一座博物館。
問題是,加布裡埃爾那種暴發戶身上沒有半點藝術氣息……
叮的一聲輕響,楊崢迅速轉頭,然後發現了站在酒櫃旁,正在為杯子裡注入紅酒的加布裡埃爾。斟完酒,加布裡埃爾端著兩支高腳杯慢慢走了過來。站定在楊崢面前,意味深長的看了他半晌,說:“讓我看看……我面前站著一位剛剛拯救了大明公主的英雄。”
將一支酒杯交給楊崢,他自己舉起杯子與之輕輕的碰觸了一下:“敬英雄。”仰脖喝了一口,他咂咂嘴說:“你感覺很奇怪?”他掃視著房間裡的古董說:“我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你肯定覺著我這樣的家夥就是個暴發戶,所以不配擁有這些,是麽?”
“我只是覺著很違和。”楊崢認真的說。
對於加布裡埃爾來說,違和是個新鮮的詞匯。他皺著眉頭思索了一陣,旋即理解了其中的意思。“你知道,我從警察系統離職,隻用了三年時間就創下了這份家業。然後躋身上流社會,成為一位我以前只能仰慕的先生。”他看著楊崢說:“在哥倫比亞,想要躋身上流社會只有兩個途徑。一個是生在一個好家庭,要麽就跟我一樣,去販毒。用你販毒所得的錢去砸死那些所謂上流社會的家夥!當你的錢足夠多之後,不用你去找他們,他們會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來找你。”
“但千萬不能被所謂的上流社會交際弄混了頭腦,其實那地方跟街頭沒什麽區別。你付出金錢,那些家夥會給你提供庇佑,提供情報,讓你的事業進一步拓展。但那些家夥可不是什麽聖誕老人,你想要得到什麽,就必須得付出相等的代價。如果你被他們漂亮卻毫無意義的說辭繞暈了腦袋,那就很可能付出了很多,到頭來卻什麽都沒得到。”
他端著酒杯慢慢坐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說:“那些家夥把我這樣的人當成凱子、自動提款機,腦袋不夠聰明的話,就會被他們榨乾,然後一腳踹進深淵。幸好,我足夠聰明——”他自負的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所以波哥大這麽多毒販裡面,幾十年來只有我一個人一直在拓展著勢力,卻始終沒有被清算。因為我總能先一步看清楚那些大人物的意圖。而你,卻讓我有些搞不清楚。”
“你想說什麽?”楊崢問。
加布裡埃爾盯著楊崢說:“幾天前你剛剛搶了威爾伯,我以為你只是來哥倫比亞發財的明人……然後今天你突然告訴我你是國際刑警,而且還跟狗血的大明動作大片一樣孤身救出了公主。”他長久的沉默了一下,說:“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楊崢思索了一下,解釋說:“這沒什麽好奇怪的。我加入國際刑警是因為我嫉惡如仇,救出公主是我的職責。至於搶了威爾伯……那只是順手而已。我可不想像我的同事那樣,辛苦一輩子,最後只能靠微薄的養老金過活。”
加布裡埃爾大笑著搖搖頭,他顯然不相信楊崢說的鬼話。但有兩點可以肯定,首先,楊崢的確嫉惡如仇;其次,楊崢很愛錢。
他沉思著,似乎在做著最後的心裡鬥爭與權衡,最後看著楊崢突然說:“你背後肯定有故事,但我無意去探究。年輕人,我們來談一筆生意吧?”
“生意?”楊崢撇撇嘴:“我不認為我們之間有什麽生意可談的。我承認自己很愛錢,但絕不會為了錢給你這樣的家夥賣命。”也不會給任何人賣命……楊崢在心裡補充了一嘴。
“別那麽急著否決,你不妨聽我說完再做決定。”加布裡埃爾組織了下語言說:“你知道,我在這個位置久了,總會有些人看不過眼。比如那些有野心的同行,再比如那些被我掌握了第一手證據,足以將其送進監獄待上一輩子的大人物。這些家夥不敢在明面上跟我撕破臉,隻敢偷偷摸摸的搞一些小動作,比如……威爾伯。”
“威爾伯的問題有些麻煩,我正在一點點的解決。但有一個小問題……”加布裡埃爾伸出右手拇指與食指比劃了下說:“威爾伯那家夥心狠手辣,行事肆無忌憚。他正面沒法跟我抗衡,只能出陰招,所以他上一次綁架了娜歐米,我的女兒。托你的福,娜歐米現在平安無事的又回到了我的身邊。但這不是長久之計——”他指了指這幢房子說:“——我總不能像養鳥一樣一輩子將娜歐米關在這座籠子裡。她需要結實朋友,需要得到教育,需要過上正常女孩的生活。”
“你打算把她送走?”楊崢猜測著說。
加布裡埃爾指了指楊崢:“我說過,你很聰明。沒錯,我打算把她送走。但一件可悲的事情卻困擾住了我……”他攤開手苦笑了一下:“……我不知道該相信誰。我的親戚不多,他們當中沒有一個靠譜的;我的手下不少,可我知道他們是為了錢才會對我忠心耿耿。既然現在為了錢可以忠於我,那他們也可以為了錢而忠於別人。”
看著加布裡埃爾臉上的無奈,楊崢皺起了眉頭:“你打算把娜歐米交給我?”看著對方點頭,楊崢隨即說:“我可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他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裡還有時間去照顧一個小女孩?
“先聽我說完。”加布裡埃爾說:“我會給你一本簽了名的支票本,總額一千萬人民幣以下你隨便填寫。”
“用錢來收買我麽?”楊崢說:“那你不該信任我……既然我可以被錢收買,同樣可以因為錢出賣一些東西。”
“不,你不會。”加布裡埃爾說:“因為你這個人很驕傲,驕傲到了骨子裡。我給你支票本,只是讓你填寫上你應拿的酬金。你需要做的很簡單,帶著娜歐米離開哥倫比亞,離開波哥大。然後將她安置在大明、美國,總之隨便一個安全的國度。送她進一家最後的寄宿學校,看著她慢慢適應,交上朋友。然後你就可以自由的離開……為了她的安全,你不比告訴我她在哪兒。你只需要每年聖誕節的時候,帶她回來見我一面就可以了。當然,也可以是你指定地點,讓我去見她。”
聽起來似乎真的很簡單。除了每年聖誕節要帶娜歐米回家稍稍有點麻煩,但……楊崢瞥了一眼支票本。想到那一大筆錢,隨即開始猶豫。似乎有了這些錢,這個小麻煩完全可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