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來的米拉一言不發，拉著嚴中正往外就走。一路上什麽話都沒說，直到鑽進車裡米拉還處在失神落魄之中。

  “你看到了什麽？”哪怕嚴中正耐性再好也忍不住了：“說啊，到底看到了什麽？”

  “屍體，兩具屍體。”米拉顫聲說著。

  嚴中正已經有了極其不好的預感，果然，就聽米拉說：“我看到了你的小舅子，張嶽輝。”嚴中正心裡咯噔一下，熱血上湧，恨不得立刻拔槍衝進去幹掉裡面所有的混蛋。但緊隨而來的第二個消息卻讓他同樣呆若木雞：“我還看到了戴禮榮。”

  “誰？”嚴中正生怕自己聽錯了。

  “戴禮榮，FIC局長，我不會認錯那張臉。”

  “我……操！”嚴中正做夢也沒想到，冒牌貨居然連FIC局長都乾掉了。他該怎麽辦？他有些慌亂，但他知道自己必須得做點什麽。攥緊的拳頭砸了一下大腿，嚴中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必須得做點什麽，他看了下腕表，現在是深夜十一點一刻，他又一次撥打了處長的電話。可是******居然還處於關機狀態。

  一向平和的嚴中正惱火起來，沒有處長的授權，他什麽都乾不了。既調動不了特種部隊，也沒法將真相傳遞出去。他沉思著，想著能幫到自己的人。

  片刻之後嚴中正給自己的搭檔蘇洪撥了個電話。響鈴足足持續了七聲，電話那頭才傳來蘇洪略有些憊懶的聲音：“老大，今天難得休息，你就不能放過我一次？乾，這都十一點多了，我才剛睡著……”

  “閉嘴，聽說我！”嚴中正低聲咆哮著：“我發現了一夥恐怖分子，他們乾掉了FIC局長戴禮榮，很可能要用核武器襲擊特區。”

  “什麽？老大，大晚上的別開這種玩笑，今天可不是愚人節。”

  “我沒開玩笑！”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下，撲棱聲中，蘇洪坐了起來：“你現在在哪兒？”

  “東郊殯儀館。”嚴中正瞥了一眼馬路對面的殯儀館牌匾：“福安德殯儀館，裡面至少有七個恐怖分子，我需要支援。”

  “好，我馬上就到，你通知處長派出反恐小隊了嗎？”

  “電話一直打不通。”

  “那可麻煩了。”蘇洪說。處長不在，理論上副處長會接管反恐中心。但這個時間，要找到第一順位副處長，再調動反恐小隊從密雲趕到這裡，至少需要一個半小時。一個半小時足夠那些家夥毀屍滅跡了。

  “讓我想想——”蘇洪沉吟著，然後說：“——特區警察有兩支SWAT小隊，其中一支就配屬在石景山分局，離殯儀館不遠。”

  “問題是怎麽調動？”

  “交給我了，最遲半小時，SWAT肯定就位。”

  “好，我繼續在這裡盯著，就這樣。”

  嚴中正掛掉了電話，長出了一口氣。隨即發動汽車，將車子開到斜對面的一條小巷裡，這樣一來隱秘多了。

  半個小時的時間在米拉與嚴中正的焦慮中一晃而過，期間他們看到那兩個東歐人出了殯儀館，開著門口的一輛MINI汽車離開了。但他們也只能看著乾著急，卻什麽都做不了。兩人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這時候嚴中正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蘇洪。

  “SWAT呢？”嚴中正迫不及待的問。

  “三分鍾後就位，你現在在哪裡？”

  嚴中正報了自己的位置，電話隨即掛斷。半分鍾後，一條人影摸了過來，先是走到副駕駛的位置，看見坐在那裡的米拉吃了一驚，隨即怏怏的拉開後門鑽了進來。

  “情況怎麽樣？”蘇洪搓著手說。

  “跑了兩條魚，裡面至少還有五個家夥。”嚴中正知道自己的搭檔有太多的疑問，但現在顯然不是分說的時候：“我知道你要問什麽，這事兒等拿下殯儀館再說。”

  “頭兒，你這次最好是對的。”蘇洪哭喪著臉說：“我這次可是動用了私人關系，要是殯儀館裡什麽都沒有，那咱們就等著一起上法庭吧。”

  說話間，一輛SWAT專用的汽車悄然停在的殯儀館側面。車門打開，八名全副武裝的SWAT分成兩隊，包抄著向殯儀館前進。

  SWAT顯然在事先就調取了殯儀館的構造圖，兩名隊員繞到側面，爬上建築，撬開頂部的窗口進行垂降；兩名隊員堵在了後門；另外三名隊員在隊長帶領下，埋伏在正門。

  三人見SWAT已經就位，隨即下車與SWAT會和。

  “這是我老大，嚴中正。這位是SWAT隊長，蘇全……我堂兄。”

  在蘇洪的介紹下，兩個人握了握手，然後嚴中正又介紹了米拉，後者用最快的速度描述了殯儀館內的情況。

  一切就位，蘇全開始倒計時。五秒鍾之後，包圍殯儀館的SWAT幾乎同時發動了進攻。頂部的兩名隊員垂降下來，正面在蘇全帶領下，四個人排在手持盾牌的隊員之後，踩著小碎步發起了進攻。

  一聲驚呼響起，緊跟著一名露頭的恐怖分子死在亂槍攢射之下。頃刻之間，殯儀館裡槍聲大作。這些恐怖分子訓練有素，裝備著突擊步槍，這給SWAT造成了很大的麻煩。

  尤其是扼守停屍房的那個家夥，他居然有掛著彈鼓的班排通用機槍以及手雷，瘋狂的火力壓製之下SWAT根本就不敢露頭。投擲出來的手榴彈還炸傷了一名隊員。

  槍火愈發的密集，SWAT的裝備優勢在這種狹小的室內佔了大便宜，發起攻擊七分鍾之後，SWAT與嚴中正等人已經肅清了殯儀館上層，一共擊斃了六名恐怖分子。米拉的情報有誤，這裡藏著的不是先前以為的七名恐怖分子，而是九個。

  僅剩下的一個還藏在停屍房，仗著火力猛，封鎖了通向地下停屍房的唯一入口。

  靠在牆後，蘇全估算著那家夥彈鼓裡剩余的子彈，從戰術背心上摘下一枚震蕩彈，拉開保險銷丟了進去。一聲巨響之後，手持防暴盾牌的隊員率先衝了進去。被震蕩得暈頭轉向的恐怖分子試圖舉起通用機槍。

  “放下武器！”

  “別動！”

  但恐怖分子根本就不聽，在其扣動扳機之前，一名SWAT隊員手中的霰彈槍開了火。轟的一聲，恐怖分子胸口瞬間染紅，倒飛著撞進了第四個房間裡。

  他們一行人戒備著走過去，第四個房間裡，那家夥癱坐在防腐處理台邊，看見嚴中正等人，獰笑著說了一句什麽，隨即拉開了手中的幾枚手雷。

  “手雷，臥倒！”

  蘇全驚叫著，推搡著幾人衝出房間趴在了地上。轟的一聲，幾枚手雷同時爆炸，片刻之後濃烈的火焰從第四個房間噴射而出。粉紅色的防腐處理液含有百分之三十八的甲醛，劇烈爆炸產生的高溫高壓之下，立刻猛烈的燃燒起來。

  “乾！快救火！”嚴中正急切的叫道。SWAT不是救火隊員，等他們找來殯儀館裡的滅火器，滅掉大火之後一切都已經晚了。第四個房間裡，包括那名恐怖分子在內的三具屍體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

  空氣中充斥著焦糊味兒與烤肉的味道，受不了的米拉衝出殯儀館吐了起來。余下的所有人全都怔怔的看向嚴中正。

  嚴中正捂著鼻子說：“起碼臉型沒變，你們能看出來那是戴禮榮嗎？”

  蘇洪翻了翻白眼：“你在開什麽玩笑？完了，這下被你害死了！”

  “也不是沒機會。”嚴中正想了想說：“我們可以給屍體做屍檢，就算面目全非，但DNA總不能變化吧？”

  蘇洪眼睛一亮，隨即又暗淡下來：“問題是誰有戴禮榮原本的DNA樣本？除非我們侵入FIC內部數據庫。”

  嚴中正歎了口氣：“起碼還有機會，抬走，立刻聯系法醫做屍檢。”說完，嚴中正轉身離開了停屍間。殯儀館的門口，米拉已經吐乾淨了胃中的一切。

  她乾嘔著，慢慢站起身，看向嚴中正說：“我必須得警告局裡。”

  “怎麽警告？”

  米拉從口袋裡掏出了安楨的那部手機晃了晃，說：“上面有余秋的電話，他是FIC行動處的第二順位主管。”

  “你怎麽知道他不是另一個內奸？”

  “我不知道。”米拉搖了搖頭：“現在只能賭一把。”米拉與嚴中正默默對視了良久，直到後者拍拍她的肩膀，錯身而過。米拉咬著嘴唇，翻動號碼簿，遲疑著撥出了余秋的電話號碼。

  ………………………………

  早晨八點十分，扎克善參加部門行政會議時故意遲到了。一些事讓他焦頭爛額，一通本該在早晨打給他的電話始終沒有打來，這讓他心神不寧。而且，他希望自己走進房間的那一刻其他幾名部門主管都已經坐在桌前。

  會議室本來就特意設在距離局長辦公套間很近的地方，事實上戴禮榮的套間裡有一道直接通往會議室的門，扎克善走進會議室的時候也特意選擇了這道門。他希望以這種無需開口的方式，向其他人重申自己與他們在FIC體系中的差別。

  他往會議桌旁局長的位置上一坐，語氣輕快的說：“局長說很抱歉，安楨和局長在一起，她告訴我局長在和首輔與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召開機密會議。”

  扎克善翻開一份厚厚的檔案，這裡面只有五頁是真的——如果他已經深思熟慮了幾個月的虛假情報能被稱為真實的話。

  “既然扎烏爾的威脅已經被消除，這個恐怖組織已經變成了一個空殼，現在我們應該轉而處理其他事務了。”

  “等一下！”余秋冰冷的聲音響了起來：“不好意思，我認為咱們在結束針對西拉耶夫組織的工作之前，還應該徹底解決掉扎烏爾的問題。”

  扎克善靠在椅背上，轉起了手指間的鋼筆。他知道此刻最糟糕的應對策略就是下令中止這方面的調查。幾天前的那次會議已經充分表明，余秋心目中的黑名單上列著他的名字。他並不打算做出任何讓余秋疑心更甚的舉動。

  “好的，我們就來談談抓捕扎烏爾的事。”扎克善說道。

  “我讚同余秋的意見。”情報處主管說：“我認為應該分出想當一部分人手來抓捕扎烏爾。”

  坐在桌旁的其他幾人點頭表示同意。

  面對這股勢頭，扎克善說：“局長不在，所以我們自然應該采納大部分人的意見。不過我想在此指出幾點：第一，在摧毀西拉耶夫組織的行動基地之後，我們並不知道扎烏爾是生是死。如果扎烏爾當時就在那座設施中或者附近，那麽他無疑已經和那兒的所有人一起化成了飛灰；第二，如果發動襲擊時他身在別處，我們就根本無從判斷他會跑到哪兒去。他肯定會立刻轉入地下。我認為我們應該等一段時間，看看能否從西拉耶夫組織的網絡中得到什麽消息。姑且讓恐怖分子的世界誤以為我們已經把注意力轉向別處。如果扎烏爾還活著，他必然會蠢蠢欲動，到那時我們就可以查出他的蹤跡。”

  扎克善的目光從每個人的臉上掃過。幾名主管中沒有人皺眉，沒有人不以為然的搖頭，也沒有人互相暗遞眼色。

  “第三，我們必須把自己的家裡收拾乾淨。”他接著說道：“我可以向諸位證實一個傳言，就在這幢大樓裡，有一個向外傳遞消息的內奸。”

  這話在會議室裡引起了不小的震動。扎克善掌心向外舉起了雙手：“我知道，我知道，過去三年中的三次調查，讓大家都受到了衝擊。但這次不會，因為我已經有了確切的懷疑對象。放心，這不是虛張聲勢，內奸也不是在座的任何人。”

  扎克善的話讓所有人松了口氣。

  “我想要不了多久，我就可以除掉內奸了。然後我們終於可以開始著手多年前就該做的一件事了。我們要把FIC改造成最有能力與全球恐怖主義進行鬥爭的機構。因此，我的第一項提議是聘用具有獨特資質的阿拉伯人和******。117事件之後，許多機構都把這些人逐出門外。如果我們想贏得這場戰爭的勝利，就必須了解形形色色的恐怖分子，他們是我們要面對的敵人。我們不能再把阿拉伯人和******混為一談，不能把沙特人當成伊拉克人，把阿塞拜疆人錯當成阿富汗人，或者是把遜尼派等同於什葉派。”

  “你的這幾個觀點都很有道理。”有人讚同道。

  扎克善衝著那名主管點點頭，隨即很圓滑的說：“余秋的那個建議咱們還是可以投票表決一下。”

  所有人的眼睛都轉向了余秋。余秋惱火的看著扎克善說：“不用了，我收回剛才的建議。曹主管的提議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