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對準自己的槍口,米拉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安楨,你想這是什麽?”
車子此時已經朝著路邊低矮的金屬欄杆駛去。“別裝傻了米拉,你知道是怎麽回事。”
米拉心裡已經有了不太好的預感:“則萬一你會用麽?”
黑色汽車跟在後面,在他們的後方停住。兩個穿著黑西裝的家夥下車,朝他們走來。
安楨冷漠的瞥了一眼倒車鏡,說:“我每周都要打兩回靶。”說著,槍口抵住了米拉的太陽穴:“下車!”
“安楨,你這……”
“照我說的做。”
米拉點了點頭:“好吧。”她挪了挪身子,按下了車門把手。看到安楨把目光轉向了車門,她立刻揚起手臂,使勁把安楨的右胳膊往上一架。槍聲在狹窄的車子裡轟然炸響,子彈在車頂穿出了一個洞。
米拉曲起胳膊,照著安楨的側臉給了她一記肘錘。那兩個家夥聽到了槍響,立刻拔腿衝向她們所在的車子。米拉見狀急忙斜倚在安楨癱軟的身體上伸長了胳膊,拉開車門就把她推了下去。
已經拔出槍的兩個家夥剛剛跑到車後,米拉就鑽進了駕駛座,迅速換擋的同時一腳踩下油門。她開著車在顛簸的路肩上跑了一段,隨即瞅準車流中的空當猛地拐進了路面。米拉最後瞥了一眼,她看到其中一個黑衣人用槍指著安楨,伸出手拉她起來;另一個黑衣人往回跑,鑽進黑色汽車,顯然是打算追上來。
情況有些亂,這倆黑衣人是誰?如果安楨跟她們是一夥兒的,那沒必要用槍口始終指著安楨啊。
思索間,那輛黑色汽車已經發動,呼嘯著繞過擋路的汽車追了上來。米拉沒時間多想,她使勁用腳踩住油門,她知道自己這回遇上大麻煩了。
她在後視鏡裡留意那輛黑色汽車的蹤影,同時摸出了手機。解鎖之後,發現短信箱裡有一條新短信。發信人是一串號碼,米拉認識,那是楊崢的號碼。短信很短,一個手機號碼,後面是楊崢的話,讓她調查這個手機號碼。
重新看了一眼手機號碼,米拉的瞳孔猛的收縮。她記得這串手機號碼,它屬於安楨。只見過一面的楊崢是怎麽得到安楨私人號碼的?難道說安楨有問題?
米拉覺著嘴裡發苦,原來安楨才是內奸……這個****,她怎麽能乾出這種事?惱火的米拉握緊拳頭狠狠的砸了一下方向盤。
米拉正打算撥通楊崢的手機號碼詢問一下,突然聽到金屬與金屬撞擊的刺耳聲響,同時覺得車身猛然一震。她死死的抓住方向盤,控制著失控的汽車,在差一點撞上鄰車道上的一輛卡車之前,猛然轉回來。
“блять!”
從側面撞她的正是那輛黑色的汽車,與米拉駕駛的小車相比,黑色汽車壯實的就如同一輛坦克。黑色汽車已經超到了米拉的前頭,緊接著突然減速,猝不及防的米拉一下子撞了上去。黑色汽車的刹車燈沒亮,要不就是被人故意搞壞了。
米拉猛打方向穿過車道,把車開到了那輛車的側面。他朝駕駛室望去,想看看開車的人是誰,但隔著染成神色的車窗玻璃,她連司機的輪廓都看不清楚。
黑色汽車再一次朝她衝過來,車身一側猛地撞上了副駕駛那邊的車門。米拉不停的按動電動車窗的按鈕,但窗玻璃卻沒有絲毫反應。她換用左腳踩住油門,抬起右腳用鞋跟猛踹右邊的車門。車門紋絲不動,副駕駛一側的車門也給卡死了。米拉突然感覺到一陣心慌,隨即立刻恢復到正常的架勢姿勢。她的心狂跳不已,耳朵裡都響起了血液搏動的聲音。
她知道自己必須趕快離開高速公路。米拉開始在路上尋找告訴出口的標志。她的目光瞥到了快速閃過的標志牌,上面顯示下一個出口就在前方三公裡處。渾身是汗的米拉駕車拐進右側的車道,準備從前方的出口下坡道離開高速。
就在此時,那輛黑色汽車怒吼著從她的左側駛來,車頭一偏狠狠地撞在了米拉的車上,左邊的車門頓時也被撞癟了。顯然,黑色汽車剛才是故意放慢車速混進了車流,以便再次從米拉的後方發起衝擊。
米拉猛敲車窗按鈕,又使勁去拽車門內側的把手,但她這邊的車窗和車門也被卡住了。駕駛室裡所有的門窗都已經無法打開,米拉現在給困得死死的,在飛馳的汽車裡變成了囚犯。
從撞壞的汽車裡脫身,這只是米拉眼下最小的麻煩;最大的問題是在她後面那輛緊追不舍的黑色汽車。下一個出口的標志在頭頂忽然閃過,米拉做好了準備。
她看見了有兩條車道的出口下坡道,隨即驅車上左側的車道。而黑色汽車此時就在半個車身遠的距離外緊追不舍。兩條車道的前方都有車,米拉朝後視鏡迅速瞥了一眼,就發現準備下高速的車流中有個空當,這正是她所盼望的。現在就得看這輛車的變速箱能不能承受住她馬上要施加的折磨了。
米拉猛地一打方向盤,汽車拐進了下坡道右側的車道。黑色汽車的司機還沒完全反應過來,米拉就直接把車換成了倒檔,同時使勁踩下了油門。
她倒著車從黑色汽車的旁邊疾馳而過時,那輛車才剛剛拐上她所在的車道。黑色汽車的車尾刮掉了米拉汽車一側的車燈,然後米拉又加大了油門,倒著車退下了坡道。喇叭聲和吼叫聲頓時響成一片,期間還夾雜著後面的車紛紛閃開時輪胎發出的尖叫。
不停按著喇叭的黑色汽車此時也開始倒車,想追上米拉。在靠近下坡道頂部的地方,一輛灰色汽車上的司機慌了手腳,撞上了黑色汽車後面的那輛車。灰色汽車塑料保險杠耷拉下來,打橫的車身把兩條車道都擋住了,徹底堵死了黑色汽車的去路。
米拉把車倒回告訴公路上,換成前進擋,飛速朝著特區市區開去。
……
在開往比於克島的輪渡上,楊崢一直將自己悶在船艙裡。這班渡輪人不多,於是楊崢可以順理成章的霸佔整個船艙。他坐在床上,從背囊裡掏出兩部儀器——一部是GPS定位追蹤器,另一部則是竊聽收發裝置。毫無疑問,這兩部儀器原本都屬於周傑夫,現在則屬於楊崢了。本來還有針孔攝像頭,但楊崢生怕暴露自己,所以就沒要。
幾小時前在碼頭上還手機時,楊崢趁著那人不備將納米追蹤器與竊聽裝置貼在了那人的西裝領子裡。現在那人就在輪渡上,在輪渡靠岸之前哪兒都去不了,所以楊崢只打開了竊聽裝置,想聽聽看有沒有意外收獲。
竊聽裝置是一套美國貨,上面全是英文縮寫,楊崢擺弄了半天才搞明白這東西的按鍵功能。他將耳機接上,仔細傾聽著。
耳機裡傳來的聲音很輕微,聽起來像是嘩啦嘩啦的水流聲,嗨伴隨著一個男人哼唱。半晌之後,水流聲停止,跟著傳來人體壓在鋼絲床上的吱呀聲。又過了片刻,輕微的呼嚕聲響了起來。聽起來,那家夥上是睡著了。
盡管楊崢明白,這家夥不可能自言自語說出某些機密,更不可能大咧咧的用電話跟自己的同夥商談一些事,但他還是始終監聽著,生怕錯過絲毫的線索。
比於克島是王子群島中面積最大的島嶼。王子群島之所以得名,是因為拜佔庭帝國時代的王子們如果惹惱了皇帝,就會被流放到這幾座島上來。
由於這些令人不愉快的歷史,王子群島曾經荒廢了很多年,成為奧斯曼帝國血腥歷史上無數墳場中的一座。然而今天的比於克島已經搖身一變,成了富人們尋歡作樂的豪華旅遊地。島上處處花團錦簇,小徑旁綠樹成蔭,還建起了許多裝飾得富麗堂皇的別墅。
渡輪靠在碼頭上,在船艙裡化了妝,將自己扮得看起來像是阿塞拜疆人。他跟在那人的身後下了渡輪,然後看著那人租了一輛自行車。
碼頭上立著一塊巨大的牌子,上面寫著各種文字。漢語、英語、俄語、西班牙語、阿拉伯語、土耳其語,大意是比於克島上禁止各種機動車輛通行。這兒只有三種交通工具,自行車,馬車,以及你自己的雙腳。
楊崢看了看牌子旁邊畫著的全島地圖,隨即發現這座島的面積比較大,全靠走路顯然是不行的。既然已經看到了那家夥租了自行車,楊崢又繼續研究起了地圖。周傑夫發來的短信告訴他,這家夥會在今晚八點鍾離開此地,但離開的具體位置以及工具還是個迷。
有GPS定位的幫助,楊崢可以在其更遠的身後進行跟蹤,繼而確保自己不會被那家夥發現。直到那家夥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楊崢才邁步走進租車店,挑了輛帶車筐的自行車。把租車錢給了老板,將背囊丟進車筐裡,楊崢騎上車照著那家夥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到了看不見碼頭的地方,他停下車,從車筐的背囊裡掏出了GPS定位接收器。打開接收器輸入了自己的位置,看到標明自己方位的閃爍光點出現在了屏幕上。他按下另一個按鍵,很快鎖定了追蹤器發出的信號。楊崢跨上車繼續出發,不顧腹部若隱若現的陣痛,飛快的朝前騎去。
順著彎彎曲曲的路上了山坡,又經過一幢幢用木頭建造的別墅。騎車時楊崢一直留意著那家夥的行蹤,一邊還琢磨著曹毓文的下落。騎行中,楊崢不經意的瞥了一眼腕表,隨即想起來似乎米拉的班機應該已經降落了。
他掏出手機,加上國家和城市的長途區號,然後撥打了米拉的號碼。這一次米拉沒有接聽,楊崢開始擔心起來。算算時間,她的航班早就該降落在特區了,除非發生很嚴重的延誤。
出於安全的考慮,楊崢沒有繼續撥打。米拉會將自己的死訊帶回特區,也不知道能不能瞞過那個冒牌貨。轉念又想,如果米拉落入敵人手裡怎麽辦?她會不會出賣自己?畢竟,她是個烏克蘭人,沒必要為了自己白白送命。
胡思亂想的一陣,楊崢發現不知不覺間車速慢了下來。他隨即加快踩踏速度,提速的同時拿定主意,一個小時之後再打一次電話,如果米拉還沒有接聽,那就立刻丟掉這部手機。而那時候,時間剛過七點,離那家夥離開還有一個小時左右。
周傑夫轉述的短信中,那句‘最後的好戲已經開場’讓楊崢尤為忌憚。哪怕到了現在他也不知道西拉耶夫組織的終極目的,只知道使用的武器會是核武器。
按照記憶中的全島地圖,比於克島由兩座被一條山谷隔開的山峰構成。南峰名叫尤爾泰佩峰,山頂上坐落著建於十二世紀的聖喬治修道院。楊崢爬到山峰最高處,發現山路變成了窄窄的小徑,路比昂的棕櫚樹也變成了一片濃密的松林,幽暗而神秘的林子裡寂靜無聲,剛才看到的那些別墅現在也越來越少了。
他丟下自行車,穿過樹林,繞過修道院,按照信號接收器上的顯示,停在了一座小房子前。屏幕上的光點,就停在小房子裡。距離不到五十米,躲在樹後的楊崢能看到跟蹤的那家夥就站在窗口,朝這邊的樹林望過來。
那家夥身後坐在一個人,半個身子被窗口擋住,看不清面目。這時候跟蹤的那家夥轉過了身,看樣子是根坐著的家夥交談了起來。
楊崢迅速戴上耳機,耳機裡隨即傳來了清晰的交談聲。
“——八點鍾,我坐飛機走。凱末爾,這邊的事情已經結束了,斷掉一切。扎烏爾可不想FIC那些瘋狗聞著味找上門。”
名叫凱末爾的家夥低聲說:“不用那麽緊張,FIC在舍卜沃損失慘重,最可笑的是他們事後還進行了慶祝。”
“不能掉以輕心。”那人笑了一聲,說:“扎克善聯系了扎烏爾,說戴禮榮那個老狐狸已經懷疑舍卜沃是個虛假目標了。老狐狸認為有人在故意誤導FIC,他打算清查內鬼。”頓了頓,又說:“不過,查內鬼這件事老狐狸交給了扎克善。”
“哈,讓扎克善去查內鬼?我想他一定會給戴禮榮一個滿意的答覆。”
“你說得沒錯,但我們還是不能大意。FIC的另一名主管余秋一直跟扎克善扮演的曹毓文不對付,而且那家夥在扎克善打入FIC之前執行了包裹計劃。”
“包裹計劃?”
“我們現在只知道計劃名,關鍵的內容一無所知。扎克善說,包裹最近也在南也門。扎烏爾對這件事很上心,他始終覺著那個包裹可能是阻礙我們的最大絆腳石。”
“我倒是覺著扎烏爾回來之後變得疑神疑鬼,有些神經質了。”
“這不怪他,換做是你在敖德薩,回來後你也會神經質……那個叫楊崢的特工能在重傷未愈的情況下乾掉我們兩個老手,還傷了扎烏爾,簡直就是變態!”
嘖嘖兩聲,凱末爾說:“幸運的是,那個變態終於死了,死在了船上。”
“嗯。”那人讚同了一聲,隨即說:“去準備晚飯吧,我可不想在飛機上吃那些垃圾食品。”
“好的,米哈伊爾·阿拉哈亞,請跟我來。”
談話到此結束。躲在樹後的楊崢眯起了眼睛。這幾分鍾的談話信息量很大。首先,冒充曹毓文的家夥叫扎克善,一個楊崢從沒有聽說過的家夥;其次,冒牌貨誤導了FIC,讓其在舍卜沃的行動損失慘重。也因此引起了戴禮榮的疑心。即便負責調查內鬼的人還是冒牌貨,但楊崢認為冒牌貨短期內沒法再對FIC進行誤導了;最後,自己讓米拉傳遞的死訊,居然已經傳到了這兩個家夥耳朵裡。這意味著米拉一定出事了!最後,這兩個家夥一個叫凱末爾,另一個,也就是自己一直跟蹤的,名叫米哈伊爾·阿拉哈亞。聽起來像是阿塞拜疆或者格魯吉亞人的名字。
眼看著兩個人離開了小屋,楊崢貓著腰悄然靠近。他打算潛入進去,找找看有沒有更多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