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部下面，有一處小花園。不少坐著輪椅，穿著醫院病號服的病人，在家屬或是護士的陪同下，懶洋洋的在下面曬太陽。

  找到一處涼亭，兩人坐下。葉知秋眉頭微皺：“我真擔心齊阿姨的病！萬一……”

  “沒有什麽萬一的！”凌慕楓連忙說，“齊阿姨的病發現的早，又趕過來治療。這裡是中部地區治療尿毒症最好的醫院，主治醫師也是最好的。齊阿姨還有齊老師和齊求在一旁陪著，你還擔心什麽？”

  “我只是……”葉知秋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心裡有點亂。畢竟這手術只有百分之七十的成功率。那也就是說，三分之一的可能是，手術會失敗？

  “誒！你呀！”凌慕楓啥也不好說，只是坐到她身邊，手臂圈住她，擁她入懷。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且別說手術的成功率是百分之七十，就算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該做手術還是得去做！這種時候，我們什麽都做不到，只有站在一邊支持她，希望手術能成功，她能順利挺過去，對不對？”

  “凌慕楓……”聽著他的安慰，葉知秋覺得心裡暖暖的。他的臂膀結實有力，胸膛有很寬闊平坦。靠在他身上，不由自主就有一股安全的感覺。她喃喃的道：“我是不希望，再有親人朋友出事了。這種生離死別的痛苦，很難受。”

  “我知道，我都知道。”凌慕楓收緊手臂，緊緊的裹著她，聲音溫柔的說：“你想你的媽媽了，是不是？”

  “嗯，”葉知秋輕輕的點點頭，“很想，很想。”

  “你媽媽也一定很想你，她一定很愛你。”凌慕楓的聲音軟軟的，柔柔的，把周圍的冷風都隔絕開，說的葉知秋心底柔軟的地方，微微的發酸。

  “其實我很羨慕你，有這樣一個母親。雖然很早就離開你了，但是她一直活在你的心裡。”凌慕楓說著，心頭有些發疼。二十年了，他現在已經記不清母親的樣子，只是模模糊糊的記得她身上的梅花香氣，還有遠去的背影。

  “凌慕楓……”葉知秋微微的抬起頭，看著凌慕楓眉心微皺，而眼底，默默的凝結出一片痛苦的寒霜。忽然想起那一天，他對自己說，他們兩個，其實是一樣的人。沒有親人沒有家，沒有朋友，也沒有愛人。在暗夜裡孤獨的走到現在，依然孑然一身。

  於是伸出手，也輕輕的抱著他，輕聲道：“別難過了……我相信，你媽媽她，不會是如此無情的人。她也一定，很愛你。”

  如果真的如此絕情，那他媽媽一定不會在凌慕楓心裡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想起他在z城別墅四樓的玩樂室，裡面的每一樣東西，都是他和他媽媽一起完成的。他的很多小習慣，例如愛在沙發上睡覺，也是因為期待母親能再次抱他回房間，才養成的習慣。沒有離開凌慕楓之前的他的母親，一定是天底下最為溫柔的媽媽。

  也許，當年她的離開，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歎息一聲，只是抬眸，再次對上凌慕楓的眼睛。在紅塵中一身傷痛的兩個人，在共同境遇下差點擦肩而過的兩個人，終於在這一刻，透過暗黑的瞳仁，看見了對方心裡的那個悲哀的靈魂。

  不需要語言，也不需要有什麽動作，只是自然而然的，抱住了對方，手臂收緊。同時，臉龐也在緩緩靠近，唇角，貼合在一起。

  也沒有一點勉強或是強迫，一切發生的如此自然。

  二月蕭瑟的寒風，擋不住兩人內心那一絲暖意。有些時候，真的不需要你儂我儂，也不需要心跳加速小鹿亂撞，更不需要什麽海誓山盟，此情不渝。

  一個合適的時間，一個合適的地點，一個對的人，一切水到渠成。

  四個小時以後，手術完成。

  手術室的紅燈熄滅，裹著白床單的齊阿姨被推了出來。她是全麻，出來的時候麻醉藥的藥效還沒有過。看著齊阿姨出來，一群人瞬間湧了上去。不久，主刀醫生也出來了，齊宣南很緊張的問情況。

  主刀醫生摘了手套，去除口罩，扶了扶眼鏡說：“手術進行的還算成功。如果病人進到重症監護室兩天，沒有出現什麽排異反應，就可以進入特護病房了。”

  齊家人頓時松了口氣，護士們早把齊阿姨推走了。後面，葉知秋也松了口氣，跟著前去看了看。

  重症監護室大門緊閉，在玻璃窗外，只能緊張的看著護士幫著插呼吸機、掛吊瓶，插各種儀器。等一切都完畢了，護士才走了出來，示意大家只能在監護室外面看情況，而不能進去。

  等了一陣，齊宣南也回頭說：“秋兒，這邊不需要你們再繼續忙了，你們也累了一上午了，回去休息吧。”

  “那怎麽行？我反正現在休假，也沒有什麽事，你就讓我繼續在這裡吧。”

  “這裡全得靠護士，我們也進不去監護室，你留在這裡也沒什麽用，還是先回去休息吧。”齊求也來勸。

  “可是……”葉知秋還不想走。手術後的48小時，才是一切的關鍵。如果順利挺過去，沒有排斥反應，病才算治好了一大半。

  “知秋，你就聽話吧。大不了，我們過明天再過來看？”凌慕楓也勸她，這個固執的小丫頭，現在都下午兩點了，早上她就隨便喝了兩口粥，中午也什麽東西都沒吃。再這麽下去，她非得腸胃炎犯了不可。

  聽到凌慕楓的話，葉知秋才猶猶豫豫的答應了下來。齊宣南深深的看了凌慕楓一眼，忽然走到他面前，就要下跪。

  凌慕楓和葉知秋嚇了一大跳，就連齊求也嚇了一跳。凌慕楓和葉知秋連忙扶起齊宣南：“齊叔叔，你這是做什麽？”

  “感謝你，這一次真的要感謝你！如果不是你，我愛人她，她可能早就……”齊宣南說著，忽然開始老淚縱橫。這麽多年了，他和齊媽媽吵架吵到現在，感情也深厚的很。如果這一次她救不回來，他不知道這個家，還有他自己以及齊求，以後該怎麽辦。

  男兒膝下有黃金，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在這樣的病魔面前，在堅守了幾十年的感情面前，又算得了什麽？

  “齊叔叔，千萬別這麽說！”凌慕楓連忙扶好他，安慰說：“知秋拿你們當她的親人，她的親人就是我的親人。你們過去幫她有多少，你們有想過要她的回報嗎？”

  齊宣南哽咽著，齊求心裡也不好受。葉知秋乾脆撇過臉去，不說話。遠親不如近鄰，在葉知秋心裡，齊家人的地位，甚至比她的爸爸葉景榮還要重要得多。十年前，在葉知秋一生中最艱難的日子裡，是齊家人拉了她一把，把她從絕望的深淵拯救了出來。如果當年沒有他們的幫助，十五歲，剛剛承受喪母之痛的葉知秋，或許根本沒有勇氣活到今天。

  “如果你們真的要謝我……”凌慕楓忽然開口說，“如果你們真的要謝我的話，那等齊阿姨出院了以後，我和知秋會請你們當我們的證婚人。我們，決定在一起了。”

  他說完這句話，葉知秋有些愕然的看著他，齊宣南和齊求亦是。凌慕楓只是看著她，溫柔一笑。葉知秋心裡五味雜陳，說不出是苦澀還是甜蜜，激蕩不已，只是伸出手來，緊緊的握著他的手掌。

  凌慕楓也用力握緊，十指相扣。

  齊宣南和齊求看著緊握雙手的兩人，點了點頭。

  “我相信，她一定能夠熬過去的，能親眼看到你們兩個人幸福的在一起。”齊宣南點點頭，眼中的悲戚之色已經慢慢散去，看著面前的兩個年輕男女，就像看著自己的孩子一樣。

  “放心，齊阿姨一定可以的！”凌慕楓也笑。多希望，他以後和葉知秋也可以這樣，有困難的時候互相扶持，在平常時期吵嘴逗樂。幸福不需要天天都是蜜糖，只要有那麽一絲的感動和柔情，所有的陰天就都是晴天。

  出了醫院，去賓館結完帳，已經是下午三點。

  又去c城街上吃了一頓不算午飯也不算晚飯的東西。再次坐上車，回到x城的家裡，已經是黃昏將至。

  昨晚著急忙火的衝去c城，跟打仗一樣，沒有時間洗澡。對於一貫愛乾淨的葉知秋來說，渾身難受得不行。只是凌慕楓還大咧咧在她家沙發上坐著呢，她有些不好意思。

  憋了半天，她才扭扭捏捏的說：“那個……凌慕楓，你能不能，先回去一下？”

  “為什麽？”凌慕楓有些奇怪。葉知秋這種又羞又怯的表情是怎麽回事？

  “我……我想洗澡，你先回去一下好嗎？”

  “哦，你想洗澡啊！”凌慕楓眼底泛上一絲笑意，忽然朝她眨眨眼，“我也想洗澡！不如，我們鴛鴦浴？”

  “啊？”葉知秋吃了一驚，連忙搖頭：“不要不要！”

  “為什麽不呢？你想啊，你洗澡的時候，後背是很難清洗的，我幫你嘛！”凌慕楓一臉純良的笑，眼裡全是興奮的光芒。

  “不，不要了！你說過，不勉強我的！”葉知秋連忙驚惶的搖搖頭。好像她就是被灰太狼盯死的小白兔，只能被他一口吞下，連骨頭都不吐。

  “我隻說不勉強你和我發生關系，又沒說過不能和你一起洗澡。”凌慕楓壞壞的笑著說，“反正……你全身上下，哪一處地方我沒有看過，哪一處地方我沒有摸過，哪一處地方我沒有親過？”

  “你！——你這個壞人！我，我不跟你好了！——”葉知秋恨恨的一跺腳，一轉身不理他。

  凌慕楓卻笑。每一次看到她端正清秀的小臉被他氣得滿是通紅，他就覺得有趣。

  “唔……”猝不及防的葉知秋，再次被凌慕楓襲擊。他的氣息霸道的侵襲，將她的所有思緒都佔得滿滿的。放開了心防的葉知秋，除了覺得有些意外之外，居然能品嘗到，那麽一絲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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