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風林雪也有些沉默。

  試想，若是秋依弦沒有懷他的孩子。若是秦亦書沒有為她而死，也許，她根本就不會回來。

  在很多場合，婚姻裡，有一份義不容辭的責任感，才是最牢靠的關系。

  可是，秦亦書真的心疼她。

  他現在又瞎又醜，又是個殺人犯，已經是個廢人。

  不要說年紀輕輕，漂亮聰明的秋依弦，隨便哪家的家長，都不會答應將女兒嫁給他這樣的人！

  說句不好聽的，如果秋依弦真的要嫁給他，她就必須忍受世人的流言蜚語，人家會戳著脊梁骨說，看吧，你選的好老公！

  只要他們在一起，這些話語，就會伴隨他們一生！

  他是一個男人，可是他連自己都照顧不了，還怎麽去照顧她，照顧他們的孩子？

  跟著他，只會受苦！

  “可是秦先生，若是這樣，秋小姐且不論。若是你真的想讓她離開你，難道，你想要她肚子裡的孩子，沒有爸爸？”

  說到孩子，秦亦書臉一白。他又想起了剛剛的那驚險一幕，表情不安。

  風林雪歎息一聲，也沒多話，想將他攙扶到藥房：“秦先生，我扶你去藥房看看？”

  想到秋依弦還在裡面救治，秦亦書的心猛地繃緊。但是隨即，他忽而放開了自己的手，苦笑著搖頭：“還是算了，我想，她不想看到我吧…………”

  “怎麽會？”風林雪有些詫異，“剛剛在藥房，她還拉著我的手說，要我不要責怪你，都是她的錯。”

  秦亦書的臉上，猛地一愣！

  驚訝之間，他能品嘗到，一絲苦澀。

  但是隨即，他卻堅決的搖頭。

  在這個時候，她都不願意說自己一句壞話。

  她如此美好，他一個廢人，怎麽配得上？

  “我很累，我想休息。風醫生，你能扶我回去嗎？”

  風林雪一愣，看著秦亦書忽然平靜的臉龐，搖了搖頭。

  當風林雪把他攙扶回去以後，秦亦書，像是散盡力氣一樣，坐在床沿。

  地上還是一片狼藉，不過現在，風林雪也沒有時間來打掃了。她說：“我去藥房看看，有秋小姐的消息立即通知你。屋子的話，待會兒我叫人來收拾，你可千萬不要動了！”

  秦亦書點頭，風林雪這才關上門出去。

  空氣裡，那絲淡淡的血腥味，還在彌散。

  想起依弦的孩子，想起她不怪罪自己，想起她現在還要留在他身邊。

  秦亦書的心，好像在地域的紅蓮業火中煎熬！

  不能害了她，在他身邊，他只會拖累她，也許，像今天這樣失控的事情，還有可能會發生！

  可是，可是…………。

  如果今天孩子保不住，不要說他自己，就算是秋依弦，也不會跟在他身邊。

  若說今天，孩子能救回來，他難道，真的讓孩子以後，叫別人“爸爸”？

  可是，他今天都那麽過分了，他又怎麽有臉，要求她留下？

  一時間，無論孩子保不保得住，他似乎覺得，秋依弦都沒有理由再留在自己身邊。

  心裡的煎熬，好像這無邊無際的黑暗，遮蓋住他的所有…………。

  藥房旁邊。

  風林雪將秦亦書扶回房以後，就慢慢的走回來。

  剛剛的一番救治，秋依弦的命是保住了。可是孩子…………她真不好說。

  不過，屋裡的幾個，都是婦科上的名家，應該比她更懂得怎麽照顧好一個孕婦。

  回來不多久，裡面傳出響動，當先一個是那個李醫生。風林雪立即迎了上去：“怎麽樣？”

  李醫生笑了笑：“大人孩子都平安了。”

  “呼————”風林雪長出一口氣。她也擔心，萬一保不住孩子會怎麽樣。

  不過，還好秋依弦是孕中期，胎兒比較穩定。如果是孕初期，孩子不穩，這樣的摔倒，也許百分百會沒了孩子！

  “不過還是要小心點，剛剛的情況確實有點危險。李醫生笑了笑，眉心有些凝重。

  風林雪點頭。早知道，她應該再跟秦亦書溝通一下的。

  現在，他們兩個人，雖然彼此對對方還有情，可是，因為過去的一些不愉快，又因為秦亦書的現實原因，最後，居然鬧大的了這一步！

  雖然，她也不是完全能讚同秦亦書的說法。可是，她也很清楚，這兩個人之間的事情，只能這兩個人自己來協調。

  當初，秦亦書、葉知秋連番來勸，她自己，不是一樣不接受？

  到了最後一步，才被一川一諾兩個孩子給騙了…………。

  “這個我知道，我會好好看著她的。”風林雪點頭。因為這段日子，必須跟研究所裡的人接觸，她也改掉了自己過去過於清冷的個性，不過，言談舉止間，依然還是會顯得不太合群。

  李醫生笑了笑，和其他幾個住手一起出來。風林雪說句“謝謝”，之後，想要讓保姆給幾人一些診金。李醫生搖搖頭說：“林雪，你這樣做就見外了。大家都是同事，互相幫忙是應該的。”

  風林雪搖頭說：“這不太好吧？”

  “沒有什麽不太好的。”李醫生笑了笑，“這樣吧，如果你真的想道謝，下次讓你老公給我帶一點特級碧螺春。”

  李醫生酷愛喝茶，而風林雪也是喜歡泡茶的人。冷浩天知道妻子的脾氣，總是讓下屬，買來最新的明前碧螺春給她。李醫生在她這裡喝了幾次，讚不絕口。

  這種茶，有價無市。是冷浩天從茶山直接讓人內部運來的。若是真的拿到外面去賣，也得上萬一斤。

  風林雪點頭：“好的。下次浩天去姑蘇，順便幫你帶上一斤半斤的。”

  李醫生點頭，臉上笑開了花。

  送走了他們，風林雪立即回到藥房。這裡，幾個仆人已經將這裡清潔了一番，秋依弦已經被送回了她的房間。

  風林雪於是上樓，推門而入。

  秋依弦躺在床上，身上蓋著被子。

  看到風林雪進來，秋依弦睜開了眼睛，看到她，虛弱的笑了笑：“風醫生，謝謝你！”

  她有感覺，她感覺，肚子裡的孩子，依然在頑強的活著。顯然，剛剛那一摔，沒有讓她失去這個骨肉。

  如果真的因為剛剛的事情，孩子沒了，她絕對會瘋掉！

  “別動。”風林雪製止了她，將她重新按回床，給她蓋上被子。並且，將她的背角掖了掖。

  “我是醫生，救死扶傷是我的義務。”

  秋依弦感激的點點頭：“如果不是你，我的孩子可能就沒了。如果沒有這個孩子，我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麽辦…………”

  “你別多想，好好休養。這幾天都不能亂動，以免孩子出現危險。”風林雪淡淡的說一句。

  秋依弦“嗯”了一聲，隨即又問：“風醫生，亦書他…………”

  “他很緊張你。”風林雪說著，又加了一句，“他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秋依弦點頭，“我知道，他只是很難過，他還恨我過去的拋棄。”

  “他沒有。”風林雪搖搖頭，想到了秦亦書的話，她不知道應該如何去說。半天才說：“其實他很緊張你，也很看重這個孩子。他已經不恨你了。”

  秋依弦有些驚訝，她還以為，秦亦書對她這樣，多多少少，有些怨恨她過去的遠離。

  她立即問：“風醫生，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風林雪抿了抿嘴唇，想到過去秦亦書也曾如此勸說她，她也希望，他和秋依弦可以幸福。

  “他說，他配不上你。他現在眼睛看不見，容貌也毀了，而且還犯了罪。你跟他在一起，只會是拖累你。”

  “他真的這麽說？”秋依弦驚訝，想到他原本英姿颯爽，現在卻意志消沉，不由得落下淚來。

  “嗯。”風林雪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所有的話都告訴她了：“他還說，你雖然喜歡他，可是你肯回來，只是因為這個孩子。而你回來以後，看到他變成這樣，自己心裡有愧疚，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他不希望你因為愧疚，而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秋依弦有點愕然，沒錯，她會回來，的確是因為她肚子裡有孩子。她會選擇留在他身邊，也是感動於他的付出。

  可是，這和她的愛，一點也不衝突吧？

  “是的。”秋依弦點頭，“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孩子，我也察覺不到，自己這麽愛他。”她看著風林雪，眼睛裡充滿著希翼，“再說，他都為我做到了這一步，難道我為他付出，不應該嗎？”

  風林雪愕然。同樣的一件事情，從不同的角度來看，會得到不同的結果。比如秦亦書，他覺得秋依弦雖然愛她，可是為了孩子和對他的虧欠佔了主流，他有點不是太滿意這種不純粹的感情。

  而秋依弦，則把這些都混雜在一起，匯集成最濃烈，最熾熱，最原始的，女人對男人，對孩子的爸爸，對肯為自己付出全部的知心人的感情。

  她承認，她是為了孩子而回來，為了他的付出而感動，又為了他目前的狀況而愧疚。可是，這難道不是愛？

  風林雪一貫清冷，對感情的事情總是很遲鈍。雖然旁觀者清，她卻沒清楚到哪裡去，自己也有點糊塗了。

  “不過，我還是覺得，最近幾天，你最好好好養病，不要再去刺激秦先生了。”

  風林雪說：“因為他情緒很不穩定，萬一再出現這種事情，你的孩子可能真的會保不住！”

  聽到這裡，秋依弦眉心皺緊，她說：“可是，亦書他…………”

  “他的病情你不用擔心，生活上，我也有專人照顧。”風林雪說，“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養病，其他的什麽也不要想，一切為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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