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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字號保鏢》第一百四十九章:軒轅輪回
  丙戌年,十一月十二日,九州城,雨夾雪。

  我們的關系陷入了僵局,那種看不見摸不到的隔閡已經越來越大,這並不是情侶之間吵架過後的冷戰,而是在我已經習慣了的溫柔背後,我們雙方的關系似乎在逐漸的變遠。

  懷孕已經三個多月,這段時間裡,我們依然會打電話,會見面,他的溫柔一如既往,但我卻再也沒有從他的眼睛中看到過曾經的憐惜。

  我知道,他希望我打掉我們的孩子,但是我不知道為什麽。

  是怕我和孩子會影響到他的仕途?

  難道他還不了解我嗎?我愛他,我寧願背負著一個情婦的罵名也要和他在一起,我不想去爭什麽,我只希望我們之間可以有一個孩子。

  孩子是我此生的寄托,我一定要保護好他。

  ....

  丁亥年,一月十六日,九州城,小雪。

  懷孕五個月,孕婦的特征已經逐漸明顯,但我和士安之間似乎越來越冷淡,我們之間的話題越來越少,我一遍遍的告訴他我愛他,但卻已經很難得到回應,最近兩個月,我們甚至都沒怎麽見面。

  他在中心黨校的進修即將結束,父親也說過,他很可能在今年登上更加重要的領導崗位,離開了九州城的他和現在的我會有一個怎麽樣的未來?

  我不知道,我甚至很害怕去想這個問題。

  曾經的激情和愛戀以一種讓我不敢置信的速度冷卻著,變成無窮無盡的恐懼和惶然,我甚至開始後悔,開始思考,留住這個孩子到底是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我的情緒已經開始失控。

  都說孩子是愛情的結晶,我們有了自己的孩子,為什麽感情卻越來越冷淡?

  我開始正視一個讓我無盡恐懼甚至之前從來都沒有想過的問題。

  我們之間,到底有沒有愛情?

  .....

  丁亥年,二月十二日,九州城,晴。

  父親升官了。

  帝國發展委發展規劃司司長。

  這似乎是一個極為重要的部門,正廳局級的級別不算高,但一舉一動都關乎於國策,父親由副轉正,一躍成為僅次於幾位正副主任之外最具實權的司長之一。

  但是他卻一點都不高興,我懷孕的消息,終究還是沒有能夠繼續隱瞞下去,我鼓起的肚皮將父親升官的好心情全部破壞。

  他問我孩子的父親是誰。

  我不敢說。

  甚至連我都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對於士安,我內心已經充滿了恐懼。

  越是了解帝國政局,就越是能夠感覺到秦士安這個名字在西南派系內部的地位,大派系內部的接班人之一。

  如果他可以在今年三十歲出頭的時候邁出關鍵性的一步的話,那麽之一兩個字,都應該去掉了。

  這樣的人,已經不是我們這樣的小家族可以得罪的起的。

  我害怕了。

  但是我還想保住我的孩子。

  我不知道該如何告訴我父親真相。

  所以我只能保持沉默。

  .....

  丁亥年,三月一日,九州城,陰。

  他來了。

  最讓我不敢相信的是,他是來找我的。

  在我還不知道如何告訴父親懷孕的真相而選擇頂住壓力的時候,秦士安親自來到我家負荊請罪。

  他承認了我們之間的事情,並且對我父親發誓,說他今後一定會好好照顧我和孩子。

  我沒有想到,在我們之間的關系進入冰點的時候,會迎來這樣的轉機。

  他對我是那樣的溫柔,他告訴我的父母,說他真心愛我。

  真心嗎?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我已經學會了懷疑。

  我下意識的聯想到了父親的升職上面。

  父親的升職,和他態度的轉變,有多少關系呢?

  我不敢去想,也不願意去相信,自己真心愛著的男人會是這樣一個男人。

  他溫柔的臉龐上似乎有一層面具,正在我的眼前一點一滴的崩塌著。

  觸目驚心。

  ......

  丁亥年,七月二十八日,九州城,晴。

  孩子出生了,但是士安沒來。

  三個月前,士安結束了在帝國中心黨校的進修,回到登州。

  一個月前,帝國中組部的任命書傳達到了登州,士安的新職務塵埃落定。

  天府行省省會城市,蓉城市市長,明定副部級。

  這距離士安當初努力的目標似乎有些距離,父親說,士安遇到了來自於派系內部其他幾位出色年輕人的壓力,否則他的新職務,將更為顯赫,這一次的調整沒有達到預期,士安仍然是大派系內部的接班人之一,其他幾位年輕俊彥,對他的威脅仍然強大。

  他在蓉城,應該遇到了很大的壓力吧?

  所以這次他沒來,我不怪他,我決定,等我的身體好一些,我就會去蓉城找他。

  父親也同意了。

  .....

  戊子年,四月三日,蓉城市,微風。

  我終於來到了蓉城市,帶著我的兒子,原以為已經棄我而去的幸福重新降臨到了我的身上,士安陪我的時間似乎也越來越多,孩子取名為秦城,小名毛毛,看得出,士安很喜歡他,這是最讓我幸福的事情。

  我感覺我們就像是普通的一家三口,我曾經對他的懷疑和失望逐漸淡去。

  這個男人,我終究還是愛著他的。

  我想我已經原諒他了。

  不,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他什麽。

  .....

  乙醜年,七月二十八日,蓉城市,中雨。

  毛毛兩歲生日了。

  但是士安沒有來,我知道,今年對於他來說,又是極為關鍵的一年,蓉城兩年市長,他得到了派系很多領袖的表揚,甚至最高元首林擎天對他的印象也極好,士安已經做好了更進一步的準備,目前正在全力應付著大派系內部的競爭對手。

  原來,大派系內部同樣是存在競爭的。

  他給了我一張瑞士銀行的銀行卡,說是給兒子的生日禮物。

  拿著這張卡,我的內心卻是前所未有的恐懼和擔憂。

  一千萬!

  美元!

  這絕對不是一個帝國副總督級別的官員可以拿出來的資產。

  這些錢,是哪裡來的?

  我第一次覺得,那一大串的零,是如此的刺眼。

  士安,糊塗啊。

  ......

  庚寅年,一月二十一日,蓉城市,雨夾雪。

  士安成功了,七天之前,帝國吏部的任命書到達天府行省,蓉城市。

  任命秦士安為為天府行省省委常委,蓉城市市委書記。

  雖然同樣是副總督級的職務,但我很明白,這一次的進步,對於士安來說有著什麽樣的意義,如今的他,已經可以算是大派系內部的接班人了,甚至已經沒有了之一。

  士安無疑是很興奮的,興奮之下,他送給我們母子一套空中花園別墅。

  在這個城市,這樣一套別墅,至少價值兩千萬。

  我在驚恐不安中,看著自己的男人位置不斷升高的同時,似乎也看到了他內心的墮落。

  ......

  辛卯年,四月十日,蓉城市,陰轉多雲。

  我已經逐漸確定,士安有著極為龐大的私人財產,我不知道具體有多少,但最起碼已經超過了兩個億。

  他的生活越來越奢侈,作風也越來越霸道,我不知道他犯下了多大的錯誤,但蓉城市土皇帝的名聲,已經傳到了我的耳朵裡面。

  難道天府行省的領導會不知道嗎?

  都是西南派系的大本營,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官官相護?

  .....

  壬辰年,八月八日,蓉城市,小雨轉多雲。

  我現在已經很少寫日記了,也不知道該寫什麽,我內心的恐懼已經越來越濃重,我知道,很多事情寫出來,也許會給士安造成極為嚴重的影響,所以很多事情,我只能壓在心裡。

  我認識士安已經將近九年的時光,毛毛已經六歲了,我們的生活幸福而充實。

  權勢,地位,財富,我們一樣不缺。

  但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建立在一座隨時都會爆發的火山上面。

  我看著士安坐在火山口上,但卻已經不能阻止。

  我認識了劉東,他是天府行省著名的企業家,帝國國民.代表,他的產業遍布天府行省,西南市,東山行省,北方市等多個省事,是天府眾人皆知的大人物。

  士安和他有著異常密切的經濟往來,甚至很多金錢,都是通過我接手的,金條,玉佩,古玩,房產,豪車,遊艇,一系列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東西在家裡迅速增多。

  士安一一笑納,從不拒絕,我不知道這些交易的背後有著多少肮髒和血腥,也不想知道,我接觸的越來越深,我甚至已經開始麻木。

  士安已經不能回頭了。

  我會陪他。

  就算下地獄,又如何?

  .....

  癸巳年,二月三日,西南市,晴轉大雨。

  我擔心的事情一直都沒有發生。

  士安的仕途越來越順暢,十天之前,帝國吏部的任命書下發蓉城市,任命士安為西南市市委委員,常務委員,副書記,市人民政府副市長,代市長,在一個月後的人代會上提名為西南市人民政府市長候選人,明定為正總督級別待遇。

  士安的接班人位置越來越穩固,但只有我才知道他有多麽的危險。

  時隔十年,再次回到西南市,帶著我七歲的兒子,我的內心終於開始放松了些。

  這裡是大派系的大本營,士安,應該暫時安全了吧?

  .....

  甲午年,八月二十六日,西南市,晴。

  毛毛已經八歲了。

  不過四十一歲的士安,鬢角似乎也多了一絲白發。

  最初的意氣風發之後,他在西南的日子似乎並不太開心,我不知道具體的原因,聽如今已經在發展委擔任排名第二的副主任的父親說,從今年年初開始,西南派系的發展就有些不太順利,吏部之爭幾乎引發了王系和西南派系的全面對抗,原本很有可能在今年擔任發展委主任的父親折戟,被吳越行省的總督林從政壓了一頭,雄踞九州城十多年的並肩王,換成了如今攻擊性十足的戰神王,帝國安全部風波不定,軍界又再起波瀾,戰神王府暗中不停的打擊著最高元首的威望,大半年下來,西南派系已經有些疲於應付的態勢。

  如今整個大派系都處於全面防守的姿態。

  而細化到士安身上,那就是他的主要競爭對手,王系的皇甫俊總督上升勢頭異常明顯,士安如今越來越煩躁,笑容也變少了。

  我很想告訴他,我們已經擁有了太多,不能繼續去爭了。

  但我知道,不爭的後果,可能會更加悲慘。

  .....

  甲午年,九月九日,西南市,晴。

  士安發了好大的火。

  但我這一次卻從士安的眼睛中看到了恐懼和慌亂。

  我從父親那裡收到了消息,帝國監察部和吏部的新一輪巡視工作即將展開,東山行省,天府行省,西南市,這些士安如今任職和曾經任職的地方,都在這一輪的巡視范圍之內。

  這說明,西南派系和王系的博弈再一次處於下風。

  政壇大風大雨,我的心也波瀾起伏。

  這一次,能夠涉險過關嗎?

  .....

  甲午年,九月二十九日,西南市,陰。

  孫毅被抓了。

  這個消息對於士安和我來說,不亞於一顆重磅炸彈。

  孫毅是西南市重量級的企業家,地位不亞於天府行省的劉東,他同樣是跟孫毅來往密切的人物之一。

  孫毅通過我,向士安至少行賄了超過兩千萬的巨款,他被抓,對於士安的影響,簡直就是一場災難。

  士安已經打電話求助。

  於是,林風雪來了。

  災難已經開始。

  林風雪,會是災難的轉機嗎?我不知道,但期待著。

  .....

  甲午年,十月三日,西南市,大雨。

  我不知道我還能說什麽!

  我不該偷聽林風雪和秦士安的談話,但我又慶幸我聽到了談話的內容。

  林風雪是個混蛋。

  秦士安,這個我深愛了這麽多年的男人,我沒想到,他竟然也是一個人渣。

  原來在一個月前,感覺到不妙的秦士安已經開始行動,他將多年貪汙的巨款,房產,豪車等東西已經全部秘密轉移到了我的名下,我知道,他這是打算拿我頂罪。

  林風雪告訴他,只要我死了,就死無對證了,而且為了斬草除根,林風雪甚至建議他殺了毛毛,殺了他的親生兒子。

  秦士安,他同意了。

  呵呵,這就是我深愛多年的男人的真面目嗎?

  一個面目可憎的小人。

  當年,我真的瞎了眼了?

  我突然覺得惡心,我必須要逃避,我要離開這個虛偽惡心的男人。

  ....

  甲午年,十月七日,九州城,小雨。

  我回到了九州城,但卻已經無家可歸。

  他們說服了我的父親,用一個西南市市長的位置,跟父親達成了交易。

  我被軟禁在了我的家裡。

  如果不是從小就疼我的老管家孫伯伯幫我逃出來的話,或許我和毛毛我們母子,都已經死了吧?

  這就是我的親生父親。

  一個要殺死自己妻子和兒子的丈夫和父親。

  一個要殺死自己女兒和外孫的父親和外公。

  這兩個男人,真是絕配。

  那我算什麽?!

  我又算什麽!!!!!!!

  我恨他們。

  恨他們的背叛。

  生命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了意義,我感覺我像是一條被全世界拋棄的野狗。

  我做好了迎接死亡的準備,但是,毛毛怎麽辦?

  .....

  甲午年,十月九日,九州城,末日。

  一輩子貪圖享樂,如果有來世,願做一頭沒有感情的牛馬。

  .....

  程霜的日記到此為止。

  戰神王府,病房內,林軒轅低頭默默的看著筆記本,又看了看牆上的電子掛歷。

  甲午年,十月九日,九州城。

  就是今天。

  願做一頭沒有感情的牛馬。

  林軒轅手指微微顫抖的掏出一根煙點上,抬起頭,看著坐在病床上蜷縮著小身子的毛毛。

  依舊站在病房中的林水墨發現,這一刻,林軒轅的表情竟是前所未有的複雜和悲拗。

  很多很多年前,那個冬季,一個姓秦的年輕人,無意間救了一個姓林的孩子。

  很多很多年後,這個秋季,一個姓林的年輕人,無意間同樣救了一個姓秦的孩子。

  “毛毛,你願不願意拜我為師?”

  林軒轅看著蜷縮在病床上的孩子,輕聲道:“終我一生,傾盡所有,教你一切,我會的,都教你,我不會的,我找人教你!”

  林水墨身體一震,不可思議的看著林軒轅。

  毛毛迷迷糊糊的抬起頭,沉默了好半晌,才堅定道:“我願意。”

  “好。”

  林軒轅大口吸了口煙,看著這個孩子,道:“你還願意姓秦嗎?”

  毛毛毫不猶豫的搖搖頭,眼神晦澀。

  林軒轅按滅了煙灰,把毛毛從病床上抱起來,輕聲道:“好,從今天開始,你姓軒轅,軒轅輪回!”

  孩子伏在林軒轅懷裡,抿著嘴唇,握著拳頭。

  林軒轅不再多說,抱著孩子走向門口。

  “王爺...”

  一直等到林軒轅的身影即將消失,林水墨才猛地反應過來,下意識的開口喊了一聲。

  林軒轅抱著軒轅輪回的身體微微一頓,頭也不回道:“你回去吧,你的事情,我不答應。”

  “為什麽?!”

  林水墨猛然激動起來,她向前急衝了兩步,隨後身體又猛然頓住,語氣急促,近乎有些語無倫次到:“憑什麽?!王爺,我不服!為什麽你對東北林家那麽好,對我九州城林家卻看也不看一眼?!二十年前,我們本是一家,王爺,你這麽對待我們兩家,這不公平,有失公允!”

  為何對東北林家那麽好,對九州城林家卻看也不看一眼?

  這恐怕是九州城無數人都想問的話。

  但第一個問出來的,卻是林水墨。

  “你問我為什麽?”

  林軒轅轉過頭,第一次正視林水墨的眸子,輕聲道:“你問我為什麽?”

  “為什麽?!”

  林水墨不為所動,死死的看著林軒轅的眼睛。

  林軒轅沉默著,良久,才把軒轅輪回放下來,看著林水墨,淡然道:“林小姐,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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