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還是走吧。”

  他的口氣很沉重，也讓我感到了他所說的“苦戰”兩個字絕對不是危言聳聽，雖然他們還有機會，但機會到底有多少，勝算又有多少，在戰爭結束前，在最後一個人倒下之前，誰也無法保證。

  現在走，的確是明智之舉。

  高天章似乎感覺到我有一絲猶豫，說道：“皇上既然派了這麽多人來護送小姐，且有那麽重要的使命，小姐就應該以自身安危為重。”

  “……”

  “況且，他們之前就想要半路攔截小姐，那麽這一次打過來，只怕也有同樣的目的，小姐，不論如何，不要讓他們得到你。”

  “……”

  不要讓自己的敵人，達到他想要的目的，這是過去我跟南宮離珠說過的話，言猶在耳，我自己是不會忘記的。

  於是，我輕輕的點了一下頭。

  高天章陪著我往外走，走到前廳的時候，已經能看到周圍的人在上下的跑動著，他們需要趕往各地發布命令，召集各級守備的兵馬，還有通知各地的臬司衙門……可是那些人，現在可能已經要打到渭南了。

  我忍不住歎了口氣，說道：“如果我能早一點提醒你們，就好了。”

  高天章苦笑了一聲：“顏小姐千萬不要這麽說，其實你這樣一路趕來，也已經很辛苦了，大概他們也料到你會預測到他們的行動，所以才倉促起事吧。”

  “……”

  “至少現在，本官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麽做。”

  調集兵馬，跟曹吉的人兩路夾擊，渭南一戰，必須要拿下他們，否則，整個戰局先機一失，裴元灝那邊的情況就真的難了。

  我們走到了大門口，高天章看了我一眼，突然說道：“我聽說，劉兄如今就在山西。”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點頭：“是。”

  “小姐此行，會去見他嗎？”

  “會。”

  “那，請小姐幫本官帶一聲好。”

  “好的。”

  “還有——”他說到這裡，自己也猶豫了一下，又看了我一眼，然後說道：“中原之事，還需要他鼎力相助。小姐，這你也明白吧。”

  “我明白。”

  高天章立刻點了點頭，似乎還松了口氣。

  他大概還不知道，所有的人應該都不知道，劉輕寒把裴元灝的信原封不動的退回來了，但所有的人都期望著，他能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履行他曾經的諾言，或者說，做他曾經想要做的事。

  高天章說道：“那這些事情，就有勞顏小姐了。”

  “不敢。”

  “小姐保重。”

  他朝我拱手行禮，我也簡單的行了個禮，便轉身走出去被他們扶著上了馬車。趙淑媛已經醒了，正揉著眼睛疑惑的看著我們，我坐在車窗邊上，輕輕的對著高天章擺了擺手，他也站在台階上揮了揮手，我們的馬車便掉頭走了。

  

  這一來一回，走了兩天多的路，卻隻呆了半天的時間，我心裡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因為知道自己對眼前這個局面還不能完全的把控，每一步，我走盡量讓自己走快一點，但對方，也走得並不慢。

  想到這裡，我深深的歎了口氣。

  出城之後，路就沒有之前在城裡那麽平坦，晃晃悠悠的晃得人心煩意亂，天色將晚，路上已經沒什麽行人了，但卻能聽到時而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背後傳來，嘚嘚的從我們的身邊飛快的跑過。

  撩開簾子，也只能看到暮色中馬蹄揚起的一陣陣煙塵。

  是傳信官，高天章已經下達了命令，這些人自然是要去各級守備處傳令調集兵馬的。

  我問道：“文大哥，他們這樣調集，需要多少時間？”

  文虎騎著馬走在我們的馬車旁，想了想說道：“如果是平時，至少要七天時間，才能通知到各級的臬司衙門，陝西這邊——我不太熟，但即使是戰時，也需要兩三天的時間吧。”

  “兩三天？”我驚了一下：“可對方已經打到渭南了啊！”

  “所以高大人才說，是一場苦戰。”

  他皺著眉頭，黝黑的臉上是沉沉的憂慮：“這豈止是一場苦戰而已。”

  素素在旁邊聽著，也擔憂了起來：“真的這麽糟啊？”

  我咬著牙：“如果，我能早一點料到他們的行動就好了。”

  素素轉頭看著我。

  文虎急忙說道：“顏小姐千萬不要自責，你能料到他們會轉頭打西安府，已經很不容易了，只是我們也都沒想到，他們會動作這麽快，就想——”

  說到這裡，他自己頓了一下。

  素素撅著嘴：“就像他們知道我們的行動似得。”

  “……”

  她這話一出口，我和文虎都頓住了。

  我轉頭看著她：“你說什麽？”

  “是啊，”她睜大眼睛看著我們：“也實在太巧了嘛，大小姐你剛剛到西安府，把事情跟那幾位大人說了，潼關那邊的消息就傳過來，就跟事先約好了一樣。”

  “……”

  “要不是那些人之前被咱們打退了，我還以為他們還跟著咱們呢。”

  “……”

  “大小姐，你怎麽了？”

  “……”

  “你們怎麽都不說話了？”

  “……”

  她睜大眼睛疑惑的看著我們，我和文虎都沒有再開口，而周圍的環境就像是隨著我們心境的改變一般，也一下子變得安靜了起來，甚至連停留在樹梢上的鳥都不叫了。

  素素隱隱有些不安：“大小姐……”

  我抬起手來，示意她不要說話，這個時候，又和之前一樣，一陣馬蹄聲從我們的背後的路上傳來。

  但這一次，不是一匹馬的聲音，而是一支隊伍的聲音，甚至也並不急促，反而帶著一種胸有成竹的鎮定，慢慢的朝著我們這邊走來，一陣煙塵，在暮色中騰起。

  文虎反應很快的，立刻伸手一揮。

  他部下所有的人全部停下腳步，勒住韁繩，將腰間的刀劍拔了出來。

  他們的身影還沒有顯現，這個時候，卻已經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平靜而柔和的說道：“你們最好不要亂動。”

  “……”

  “萬一傷著馬車裡的人，我們不好辦，你們也不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