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地一聲，房門被推開了。

  我站在門口，聽見房門撞在兩邊的牆上，發出的震耳欲聾的巨響，震得周圍的人都顫了一下，而坐在門口不遠處，圓桌旁的那個女人，卻是比任何人都更冷靜的，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慢慢的轉過頭來看向我們。

  她的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清冷的笑意。

  我從來沒有在一個女人的臉上見到過這樣的笑容，好像一株生長在斷頭台前的花，美豔，卻引人步上黃泉路。

  但一看到這樣的笑容，我的眼睛都紅了。

  “嬋——娟——”

  幾乎是咬著牙喊出了她的名字，我立刻就要衝上去，卻感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住了，回頭一看，裴元豐拉住了我。

  他皺著眉頭，用眼神在向我示意——冷靜。

  冷靜……

  冷靜，我的確應該冷靜。

  可是一想到剛剛，劉輕寒躺在床頭，開始毫無知覺的大口大口的吐血的樣子，我就冷靜不下來，他的血就像是火焰，從我的眼睛裡一直燃燒到了我的心裡，此刻，連我的靈魂都在被焚燒著！

  看見我恨得咬牙切齒，好像恨不得咬下她身上一塊肉的樣子，嬋娟反而淡淡的笑了一下，說道：“比我想的要快了很多。”

  說著，她看著我：“到底是紅顏樓出來的人，果然不同凡響。”

  我咬得一口牙都格格作響，瞪著她：“嬋娟，你現在還有什麽要說的？！”

  “還有什麽要說的？”她微微挑了一下眉毛，像是想了想，然後微笑著轉過頭來對我說道：“有，只有一句。”

  “你說。”

  “我不會給你解藥的。”

  “……！”

  一聽到這句話，我隻覺得腦子裡一根弦啪的一聲崩斷了。

  “你這個——”

  我咬著牙捏著拳頭幾乎就要衝上去，但這一次，裴元豐更快的將我攔住，他一邊用力的抓住我的胳膊製住我，一邊說道：“我們時間緊迫，不能跟她這樣浪費時間！”

  “……”

  我被他拉著，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而裴元豐在我耳邊沉重的說道：“她現在就是在激怒你，這樣才能拖延時間。如果再拖延下去，輕寒的毒就真的解不了了！”

  說完，他抬起頭來，怒目看著嬋娟：“你——”

  “你們都不用說了，”嬋娟淡淡的笑著，看著裴元豐：“我剛剛已經把要說的都說了。”

  “……”

  “如果你——還有精力，”她說到這裡，看向我，目光中一閃而過的憐憫和柔軟，消逝得無影無蹤：“去陪著他，走完最後一段路吧。”

  “……”

  “我用的，是最烈的毒，會沿著他身體裡的經脈，侵蝕每一個地方。”

  “……”

  “最先開始，應該是腑髒，他會吐很多血。”

  “……”

  “然後，應該是手腳，他會動不了。”

  “……”

  “慢慢的，毒又會往頭上走，他的眼睛會看不見，耳朵會聽不見，也不能再說話……”

  “……”

  “等到毒，回到這裡，”她指著自己的胸口，那個看不見的，卻實實在在在跳動著的東西，嬋娟低下頭，沒有再看我，隻平靜的說道：“你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

  “所以，趁著現在，去陪他吧。”

  剛剛，她明明只是說了一些話，可我卻好像真的受到了毒藥的侵蝕，我好像感覺到了每一次的撕裂和痛楚，那種感覺讓我幾乎窒息。我看著她，隻覺得全身都在發抖：“你為什麽，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

  嬋娟冷冷的看著我：“我該說的，在璧山，在剛剛，我都已經說完了。”

  “……”

  “現在，我不會再說話了。”

  “……”

  這一刻，我幾乎已經被她的話就擊倒了，可她的話卻徹底的激怒了我身後的人，其中一個綠衫少女狠狠的說道：“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我們還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麽惡毒的人！顏小姐，把她交給我們！”

  “對，交給我們！”

  另外幾個人也隨聲附和著：“我們這裡，可不是什麽尼姑庵，有的是手段讓人開口！”

  “就是，剛剛那個曾祥，沒兩下就把你交代出來了！”

  我喘息著，抓著裴元豐的手臂慢慢的站直了身子，再看著她冷漠的，仿佛任何人的生死都與她無關的疏離的眼神，想著劉輕寒跟我說的那些話，想著我們兩商量的那些事，就覺得心口被千刀萬剮一般。

  我挺直了身子，慢慢的說道：“好，交給你們了。”

  裴元豐看了我一眼。

  “讓她開口！”

  “……”

  “我要知道，輕寒到底中了什麽毒！”

  “……”

  說完這句話，我放開裴元豐的手，轉身走了出去。

  

  接下來的時間，我一直守在劉輕寒的身邊。

  正如嬋娟所說，她下的毒非常的烈，劉輕寒接下來的每一刻，都在經受著最痛苦的煎熬。

  他的腑髒，大概受到了很大的傷害，不時就會吐血，而過了沒多久，他的手腳便失去了知覺，連動一下都不行，這個時候他的身邊尤其不能缺少人，因為如果他吐血，連撐起身子，甚至轉頭的力氣都沒有，血湧進鼻子裡，會堵塞鼻腔讓他窒息而死。

  我不眠不休的守在他的身邊照顧他。

  時間，變得格外的長，也格外的短。

  漸漸的，我已經有些分辨不清到底過了多少時候，我只希望時間過慢一點，給他多一點機會，給我多一點希望，可是這樣慢的時間裡，他到底經歷了什麽，又有多少痛苦是我能看得見我？

  這一刻，我趴在他的床邊，幾乎已經快要忍不住閉眼睡去，突然，腦子裡的弦又繃緊了起來，我一下子睜開眼睛，急忙探頭去看他有沒有吐血。

  他沒有。

  但，就挨著我的手放著他的手，指尖在輕輕的蠕動著。

  他能動了？！

  我心裡剛剛閃過一陣狂喜，但立刻，那陣狂喜就被更大的恐懼淹沒了。

  按照嬋娟所說，毒藥會沿著筋脈侵蝕他的身體，在手腳被侵蝕了之後，毒藥就會慢慢往上走。

  往上走……

  我急忙抬起頭來，看見他慢慢的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