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住留影玉，紫雲宸乾咳了一聲，道：“天快黑了，先安頓下來。”

  一路前行，么蛾子不斷。

  小巷裡時不時竄出叫花子，一不小心就會被他們撞到，是碰瓷是偷盜，還是獲取情報，誰也不知道。

  大概是看明九背著孩子，那些人幾乎都是看準了明九來撞。

  好在明九修為不錯，又是刺客出身，動作十分靈活，來再多也近不了他的身。

  有時候，還會有黑衣人成群結隊地出現，快速行動時衣角掀起，露出長刀冷厲的光芒。

  不僅如此，身前身後總是有若有若無的神識跟著。

  洛清吟只能放棄打量四周的打算，目不斜視地走著，脊背挺直，腳步堅定，硬生生營造出不是第一次到尤黑城的感覺。

  好在紫雲宸真的是熟門熟路，她也就索性兩手插兜，假裝若無其事地隨行，只是心中不敢放松一分一毫。

  大街兩側的小攤販擺賣的東西有不知道從什麽墳墓裡挖出來的，有沾著血跡的，還有撕破了只剩下一半的，看起來有些猙獰。

  陰暗的角落裡，時不時有血腥味傳出來。

  走了沒多久，天色就暗了下來。

  仿佛天黑是一個信號，巷子裡的叫花子閃身消失不見，黑衣人從屋頂上掠過，衣著清涼的姑娘手持團扇半遮臉走出門前拉客……

  這是一個把血腥、陰暗和色*欲都擺在了明面上的世界。

  相比之下，他們熟悉的玄鳳城、璃京甚至是瑞雪城，簡直是寧靜安詳得過分。

  走在最繁華的街道上，沒有他們熟悉的禦香居，也沒有多寶閣，洛清吟揚了揚眉，到底是多可怕的地方，才會讓禦香居和多寶閣都插不進來？

  正想著，眼角余光瞥到一座牌匾，赫然是百曉堂。

  洛清吟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看來，還是你厲害一點麽。”

  紫雲宸搖了搖頭：“這裡的百曉堂，也不好過。”

  洛清吟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他卻沒有多說。

  走過最繁華的街道，紫雲宸有帶他們去住客棧，而是走到一條稍顯靜謐的巷子之中，敲開了一個民居的門。

  那些追隨著他們的神識在他們進門之後，才散了開去。

  開門的赫然又是影一。

  民居不大，前前後後加起來只有三房兩廳，院子更是一眼看到底，不過收拾得十分乾淨整潔。

  先後向紫雲宸和洛清吟行了禮，影一解釋道：“衝著火屬性拍賣會來的人極多，屬下起步晚，沒能租到房子，只能將這裡收拾出來，請主子恕罪。”

  這是五年前紫雲宸和湖老到尤黑城時買下的房子，後來成了百曉門監督信使的臨時落腳處。

  紫雲宸環目四顧，眸中露出一抹思念的神色，再看到洛清吟時已然變成了似笑非笑：“無妨，擠一擠就是。”

  當時只有兩個人，而尤黑城不能買大宅子，否則分分鍾有可能被拆，更何況他們不常住。

  這樣，正好有借口和洛清吟睡同一張床。

  影一並不知道紫雲宸的想法，見他沒有怪罪的意思後，松了一口氣，利落地把眾人安頓下來，又去安排晚膳。

  他一離開，鳶子身體晃了晃，急忙伸手扶住了門。

  洛清吟蹙眉問道：“怎麽了？”

  搖了搖頭，鳶子緩緩蹲下來，解下身上的晴天娃娃鬥篷，露出了一張蒼白的臉，額角沁出了細細密密的汗水，沾濕了頭髮，“婢子……婢子只是有些不適應。”

  洛清吟頓時了然。

  從入城到進門將近半個時辰的時間，神識都要保持高度警惕，需要提防著周圍有意無意竄過來的人，還要時時刻刻用神識護住周身不被人查探，簡直比走石像道，比走劍道還要難。

  鳶子僅有武師修為，能熬下來已經相當不錯了。

  就連她，松下來之後都覺得身心俱疲。

  “不怪你，畢竟是第一次。”

  正好明九把雪參娃娃放在床上走出來，洛清吟取出兩瓶二品猴兒酒放在他手裡：“扶她回去休息，等會兒吃點東西再把酒喝了。”

  明九急忙應了下來。

  想想自己的狀態也不好，洛清吟另外取出一瓶，仰頭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側目見紫雲宸用憂傷的目光瞅著她，隻好又取出一瓶朝他扔了過去：“給你。”

  紫雲宸唇角立刻綻放出了愉悅的笑意，純粹的紫眸中宛若裝了滿天星辰，熠熠生光。

  優雅地抬手接住猴兒酒，他動動手指彈開木塞，和她輕輕碰了碰瓶子，發出清脆的響聲。

  將瓶中的酒一飲而盡，洛清吟微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歎道，“讓她跟著來還是托大了。”

  “不經歷暴風雨怎麽能成長？”紫雲宸不置可否地回了一句，解下鬥篷握住她的手朝用膳的前廳走去。

  洛清吟掙了一下，沒掙開，也就任他握著。

  晚膳之後，她感覺狀態好了一些，慵懶地坐在前廳歇息，紫雲宸側過臉注視著她，眉眼繾綣如雲，眸光裡含著絲絲寵溺，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小貓兒……”

  洛清吟不想搭理他，起身就走。

  “尤黑城的黑市與璃京的鬼市齊名，想去看看嗎？”

  ……洛清吟懊惱地跺了跺腳，為什麽這個人總能找到讓她感興趣的東西？

  回頭望著他眼中得逞的光芒，洛清吟撇了撇嘴，暗暗磨牙了半天，才順著他的意思出聲：“想。”

  紫雲宸唇角的笑意徹底綻放開來：“乖。”

  重新披好晴天娃娃鬥篷，紫雲宸向影一吩咐了一聲，和洛清吟悄然掠出了院子。

  來來往往的人都穿著鬥篷，一眼望去全是夜行人，整座城看來多了幾分居心叵測，讓人不由得心生警惕。

  尤黑城，果然夠黑的。

  握住她的手，紫雲宸稍稍解釋了一下尤黑城和黑市。

  尤黑城因為三不管的地理位置，那些被各個國家通緝的人基本都湧了過來，所以打從發展開始，尤黑城就充滿了罪惡。

  後來，有人靠暴力打下了這座城，當了城主。

  有人說，是某個頭號通緝犯，也有人說是蟲師，更有人說是隱世的武聖，但究竟是誰，無人知道……就連百曉門，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