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倉皇逃命

  狐歷七百三十三年，春，三月。

  景明有些鬱悶道：“那價格呢？從函谷國運來的糧食可比我們荊楚國運來的糧食要遠呀。你這裡的價格要貴的話，我還是吃自己的糧食吧！”

  郭波達如同小販招攬生意一樣說道：“我這裡絕對便宜，國內價！哦，也就是函谷國統一的售價。一百三十文一擔。”

  景明眉頭一皺道：“這麽便宜？糧食如何呢？”

  郭波達立刻吩咐左右抬一袋子糧食讓景明過目，景明看了看，點頭道：“價格還算合理，那就按照我跟你說的數來吧！明天在城外交接，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景明用這種辦法來檢驗郭波達的誠信，若是他答應了，這說明他肯定說謊了，這城中一定有糧倉。

  結果郭波達果真答應了，景明心中暗自冷笑看他如何蒙騙。

  沒想到郭波達立刻吩咐左右到各亭去通告農戶，想賣糧的人明天中午前把糧食運到城外，有大主顧要買。

  景明沒有搭話，只是在旁邊靜靜的觀察，看侍衛們的表情和郭波達的表情，甄別他們的真偽，結果什麽也沒發現。

  當聽說在郭城主家吃飯還要交錢後，景明氣衝衝地出了城，回到了軍營，同時讓手下四處查看這五河口周圍是否有糧倉。不過陸續傳回來的消息讓他失望，這周圍二十裡內果然沒有什麽糧倉。

  景明無奈隻好讓軍士第二天留神觀察各地的動靜，哪邊有車運糧來，就去哪邊檢查。只要查出一個糧倉，就讓這個郭城主難看。

  想起這個摳門城主居然敢向他收餐費，景明氣得牙癢癢。

  不過再次讓他失望了，第二天一大早，一大群農民肩挑手抬從四面八方帶著糧草來到了城前。

  郭城主笑眯眯地對景明說道：“將軍，讓你們軍中管事收購吧！”

  景明無可奈何地安排手下收購了農民手中的余糧，這讓他感覺自己成了一個冤大頭。遠遠地帶著軍隊跑過來，就是為了收購人家的糧食？

  在他還沒想明白的時候，郭城主又催促道：“將軍，現在時間不早了，已經耽誤您不少行軍的時間了，我已經讓手下提前向下一個城池四河口說了，讓他們提前就準備好了糧草，您直接就可以收購，不耽誤你們的行程。如果沒什麽事情，那我就不陪您了。”說完搖晃著腦袋走了。

  景明無語了，這就是傳說中猴人的作風呀！吃乾抹淨，甩手走人了。他隻好收攏軍隊穿城而過，向四河口進軍。

  果然如同郭波達所說，還沒到四河口城呢！城門外已經有一大堆人等著了。幾個猴人就早早在前面迎接，自稱是四河口的官員，要與將軍商議賣糧的事情。

  景明不願意接見他們，派手下的管事直接收購他們的糧食，免得自己又生一肚子氣，心說：“難怪這韓束國要滅國呢，這猴人真是難以管理呀！”

  在四河口休息了一天后，又趕到了三河口城。來到城下已經是晚上了，城門口早就等著一群賣糧的農民了。

  景明不爽地告訴管事的屬下：“今天別收糧了，明天在說！”

  其實他的心情並不是不爽，只是想故意刁難一下，顯出自己的身份，讓農民等上一夜，也算很有成就的一件事。當然糧食還是要收的，畢竟“因糧於敵”是軍事法則上的一條重要原則。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只要敵人沒有反抗就等於勝利，景明已經給項王寫了兩份勝利的戰報了，今天準備寫第三份勝利的戰報，一天能行進五十裡，攻取一個城市，這怎麽說也是一份不錯的戰績呀！

  自從帶領十萬大軍出征，操心的地方太多了，這兩天才算稍微閑暇下來了。軍士們也從前一段苦戰的氣氛中恢復過來了，畢竟其中有新補充的三萬軍士，這些軍士沒有經歷那段士氣低迷的時期，所以還保持著高昂的鬥志，熱情是有，只是軍事技能差了些。

  景明巡視了一圈，發現這些新兵站崗都不知道口令的重要性，還是缺乏老兵的警惕性，不過還是讓老兵好好休息幾天吧！

  當天夜裡，突然一聲巨響，緊接著幾個大帳中都著火了，士兵們哭爹喊娘地亂竄起來。

  景明從睡夢中驚醒，當即翻身坐起，問營前的護衛：“這是怎麽回事？”

  護衛驚慌地說道：“不知道，好像不是敵襲，是營嘯了！”

  景明心中暗自發苦，這營嘯可是軍中慘事之一，據說這種情形是死神發怒或者驚了太歲，營嘯時軍中士卒如顛似狂根本沒有理智。

  景明趕忙出營查看，只見營寨中的士兵毫無理智，不閃不避，以無比悍勇的姿態你砍我一刀，我刺你一槍，在那裡以命換命！

  景明不禁心生寒意，手足無措，竟然不敢高聲大喊。

  因為只要一聲呐喊，所有發狂的士兵都會朝這邊砍殺過來。這時候的軍士可都是喪失理智的殺人機器。

  景明低聲吩咐道：“快撤出營帳，用火箭把所有的帳篷都點燃，這樣才能救兄弟們。”

  護衛趕忙拿出弓弩，在箭上扎上點燃的布頭，然後射向帳篷。果然眾多的帳篷被點燃後，在火光的照耀下，瘋狂的士兵開始冷靜下來了。

  景明隨即長出一口氣道：“這主要是因為我們的士兵這些天提心吊膽，兩個月下來精神上的壓抑太大了，這兩天一放松，心情發泄出來了，一個尖叫就引起了全營的驚嘯！只要讓他們見了火光，就好了。”

  話音剛落，剛剛安靜下來的士兵又是一陣驚叫，五六隻猛虎般的動物突然出現了，四處吞噬士兵。接著又聽見無數飛刀劃過的聲音，然後是刀砍入肉的聲音，最後是士兵們的慘叫聲。

  這下有清醒的士兵叫道：“有敵襲！有敵襲！”不過卻看不見敵人在何處！

  各級長官們還是不敢發聲指令，這就造成了全軍的混亂，士卒們到處亂跑，相互碰撞踩死的人就有一成之多。

  大部分人都往東跑去，因為這是來的方向，所謂後退也就是這個方向，還有些聰明人朝南跑去，那裡有河，過了河就是自己的家鄉了。

  向東跑去的人沒事，但是向南跑去的人，碰見了早已埋伏的狼卒，被殺得屁滾尿流，趕忙跟著大隊人馬向東逃竄。

  這時候，機靈的猴人頓時展開了人民戰爭的架勢，只要有單個路過的鮫人，總是從後面一棒子打暈，然後交給亭長換錢。

  等到天色大亮以後，鮫人軍隊都逃到四河口附近了。景明收攏了軍隊，一清點人數，心中暗自叫苦，十萬人現在只剩下七萬人。

  這一夜的損失比兩個月攻城的損失都大。更可悲的是，軍士慌亂之中，什麽都沒帶，甚至有些人的衣服都沒穿就跑了。

  幸好軍中負責采買的軍官與四河口的城主熟識，立刻聯系購買了些糧食和衣服，讓軍隊吃了頓早飯。

  景明吃過飯，開始詳細詢問昨天夜裡發生的情況。結果大家所說得都差不多，確實是嘯營了，沒有敵襲。只有朝南跑去的一小部分人說，好像河邊埋伏了一些人，是狼卒！

  這個情報引起了景明的主意，難道昨天的事情是狼人搞的？他帶著護衛向南偵察了一圈，並沒有發現狼人的蹤跡。他決定駐扎下來，不再往西走了，要弄清此事。

  當夜一半人馬沒有睡，都手握刀槍坐在營帳中，結果什麽事情也沒發生。

  第二天早起，景明就見西方來了很多人，忙叫軍隊準備好作戰隊形。等這幫人走近了才發現，原來是一群農民。

  他們推著糧食，還有前天晚上丟棄的旗子，帳篷等東西。

  領頭的正是三河口的城主邱晴雲，此人是當地少見的熊人，身高足有兩米，膀大腰圓，胳膊足有猴人的小腿粗細，一張口如同打雷一般：“景將軍！你們怎麽突然就跑了呢？我的糧還沒賣給你們呢。”

  景明尷尬道：“我們遭受野獸的襲擊，所以倉促躲避了一下。你們為什麽跑這麽遠來賣糧食呢？”

  邱城主吼吼大笑道：“說好的事情，怎麽能變卦呢？再說我們還撿了你們不少東西，正好給你們送過來。”

  景明趕忙問道：“我們那些兄弟的屍體呢？”

  邱城主一瞪銅鈴般的眼睛說道：“什麽屍體？我們可沒見！”

  景明怒目道：“昨天我軍疲乏，所以沒有回去尋找兄弟們的屍首，難道他們都不見了嗎？”

  邱城主聳聳肩道：“聽見半夜你們在城外吵鬧，等到天亮後，我們出城就見你們營地上到處是火燒的痕跡，還有些血跡，但是沒有什麽屍體呀？”

  景明大駭，心中暗想，這將近三萬的屍首半夜就不見了？這裡面一定有鬼。

  沉吟半晌，景明皺眉問道：“我們有不少兄弟失蹤了，您能不能幫我們找找？同時，我們還遺失了不少兵刃。”

  邱城主當即說道：“失蹤的人，我們可以幫你們找。兵刃呢，我們已經找到了。這些兵刃我們就收下了，就算換我們糧食了。”

  景明無奈道：“好吧！難怪你們這麽熱心送糧食呢，原來是想要我們遺失的兵器呀！”

  邱城主點頭道：“其實您也吃不了多少虧。這些兵器我們還要給它們重新煉成錢幣。”

  景明懶得與其廢話，直接說道：“你找到一個失蹤的人，我給你三百錢，你趕緊把糧食放下，去找人吧！”

  邱城主一聽此言，趕忙招呼農民們把糧食放下，然後帶著他們回去找人。

  景明看著熊人城主帶著一群猴人農民走了，若有所思地問手下：“你們見過這樣的人嗎？”

  眾手下都搖頭道：“根本不可能有這樣的人呀，別說是精明的猴人了，就算是咱們樸實的鮫人都沒有撿了東西交回來的習慣。”

  景明眯著雙眼說道：“這麽說來，不僅是我在懷疑他們了。你們趕快看看這送來的糧食中是否有毒？”

  手下人趕忙用糧食做了一些飯，喂給了帶著的軍犬。不過出乎他們意料的是吃了東西的軍犬根本沒事。

  景明鬱悶地問道：“如果糧食沒問題，他們為什麽給我們送糧食呢？難道怕咱們餓了？象喂豬一樣把我們喂飽，然後再宰殺？”說完這句話後，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對呀！這恐怕就是人家的想法，讓你吃飽了，不著急回去。那就說明這裡一定還有陷阱。

  想到這裡，景明趕忙吩咐道：“現在安排兵卒趕緊睡覺，晚上還要有一半人執勤。”軍官們都苦笑了，這恐慌的日子什麽時候到頭呀！

  當天夜裡，果然又是一聲巨響，接著有人慘叫。不過這些動靜並沒引起慌亂。

  值守的鮫人軍士立刻把發出怪聲的帳篷圍了起來。所有的火把也都點燃了，景明得意地衝那頂帳篷叫道：“裡面究竟是誰？敢不敢出來？”

  陽天緩步牽著血麒麟緩步走了出來，有些驚訝道：“景將軍真是名不虛傳，吃過一次虧就再也不吃第二次虧了。”

  景明盯著陽天，看了半天，也不認識這個年輕人。不過從長相上來看，他是地道的狼人，一雙黑夜裡發綠的眼睛，狹長的臉龐，高高的顴骨和連腮胡子都證明了這一點。

  景明冷冷地問道：“閣下好膽量！竟然敢在我千軍萬馬中搗亂。你究竟是誰？”

  陽天輕笑道：“你來此準備找誰呢？”

  景明猶豫了一下說道：“我準備找狼王要回我們六百裡的土地。啊！你是狼王？”

  陽天仰天長嘯一聲：“不錯，正是我！”

  周圍軍士頓時把刀劍都握緊了，有的士兵則偷偷摘下了弓箭，準備射死這個敵人。

  景明長出一口氣道：“果然是英雄虎膽，竟然敢獨身前來！前天的事情也是你搞的了。”

  陽天點頭道：“不錯，我引發了嘯營。你們只要在我的土地上，那就是我的敵人，我做這些事，沒有絲毫的愧疚！”眾鮫人一聽都惱怒了，叫囂著要殺死他。

  景明卻冷靜地問道：“既然你獨自前來，必然有所依仗，我勸你不要負隅抵抗了。盡早投降，免得傷了你，我們面子上都不好看。”

  陽天哈哈大笑道：“我也奉勸你一句，侵略者的下場就是一個字，死！”說完唰地返身進了帳篷中，因為他已經看見有些人舉起了弓箭。

  他身後的血麒麟嘭的一聲爆響，一陣紅霧過去，無數個紅色小鼠竄了出來。

  接近這個帳篷的人群頓時發出一陣驚呼，接著就是慘叫，這紅色老鼠一口就把人的一條腿給咬斷了。

  景明高呼道：“給我上火箭，把這個家夥燒死！”說完趕緊就往後退，因為這裡的紅色老鼠太厲害了。

  風突然就刮了起來，一片烏雲遮住了月亮，嗖嗖的聲音是箭聲，也有飛刀聲。

  陽天此時已經悠閑地站在了幾百米外看營寨之中的混亂，估計著今晚上能收獲多少心頭血。

  血麒麟現在能變成血老鼠，專咬兩條腿，龍刃則化身百把小飛刀，刀刀扎人咽喉。不一會功夫，拿火把的軍士們都被清除了。火光一暗，眾士兵心中都感覺不妙，有的人已經開始往東溜去。

  他們現在明白了，其它的方向上肯定有人，只有向東逃去，才是正確的方向。

  潰逃這種事就是帶有傳染性的，先是一兩個人潰逃，接著是十幾個，然後是成百上千個。

  景明本來不想逃，難道一個狼王就能戰勝我們七萬人嗎？但是聽見自己身邊的護衛一個個的發出慘叫，然後倒在地面上翻滾，雙腿瞬間消失了。就算他不跑，護衛們也都要駕著他跑了。

  等跑到天亮，已經接近五河口了。收攏了軍隊，還剩下五萬人，比前天的結果是好了一些，但是仗打成這樣，該怎麽辦呢？

  景明欲哭無淚了，跟鄭魏國打仗，人家跟你講道理，最終人家把自家的士兵搞得士氣低落，厭戰、逃亡不斷。最後讓人家三千人守了一個多月，死傷三萬人才打下個全砂城，還是因為人家兵力太少了，主動放棄了，才奪取了那個城市。

  這次好不容易該講道理了，人家狼王卻給你耍流氓了。老是半夜偷襲，接連死了五萬余人。

  屬下們一個個都膽戰心驚地勸說道：“將軍，這仗沒法打了，這個狼王竟然會妖術，咱們怎麽可能是對手呢？趕快撤退吧！”

  景明想了半天，還真沒有辦法應對，人家就一個人，來無影，去無蹤的，還能指揮奇怪的凶猛動物。

  於是，景明努力保持鎮定地說道：“咱們現在還能向東逃嗎？我看陸地上不安全了，趕緊安排一些兄弟過河回國，去找來大船，今天務必要退出函谷國，要不然晚上他再來了，我們還是對付不了。”

  軍官們一聽將軍準備退兵，頓時高興起來，有幾個就親自往南跑去，準備強渡大河，回到荊楚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