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刺客上鉤

  狐歷七百三十二年，初春，一月。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遍了陽平城，百姓們都議論紛紛。

  一個中年人不屑地說道：“這就是江湖騙子的下場。”

  旁邊一個少年卻仰慕地說道：“人家這一生才叫真正的活過，生的貧寒如洗卻能佩戴五國相印，騎高頭大馬，千金出，萬金進，連死都這麽悲壯激烈。你們知道車裂是怎麽回事嗎？”

  一個老頭一撫長髯道：“所謂車裂，就是把人的頭和四肢分別綁在五輛車上，套上馬匹，分別向不同的方向拉，這樣把人的身體硬撕裂為六塊，所以名為車裂。當然有時，執行這種刑罰時不用車，而直接用五條牛或馬來拉，所以車裂俗稱五牛分屍或五馬分屍。這種刑罰好久沒用過了。”

  眾人聽著怕人，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一個老婦人歎了口氣道：“這也應了他的命，一個人身帶五塊相印，還不把他扯壞了。”

  眾人議論了半天，相約明天午時到菜市口去看這獨特的刑罰。

  到了第二天的中午，菜市口已經是人山人海了。高琴被抬過來了，有些民眾就開始向他扔石頭和雜物，有的嘴裡還罵著：“都是因為你，讓我家三兒死在了戰場上！”

  “牆倒眾人推，破鼓亂人捶”這話一點也不假。能把平常趾高氣揚的人罵一頓也算滿足了這些人陰暗的心理了。

  午時剛到，行刑官就獰笑著把繩索套在了高琴的四肢和頭上，讓五個人趕著五頭牛把繩子拉開了。

  此時，高琴已經被繩子拽得離開了地面了，騰在了空中。從王宮處傳來一聲號角聲，行刑官興奮地大叫道：“快！給我把牛趕起來。”

  五頭壯實的黃牛，頓時被皮鞭聲所驚擾，拚命地往前拉去。高琴其實只剩下一口氣了，本來就一直處於昏迷狀態，被五頭牛一拉，頓時疼醒了，大叫一聲：“好不快哉！”就閉氣而亡了。

  人一死，勁一松，五頭牛就把高琴給分了屍。

  一匹快馬趕來，一個禦前侍衛叫道：“高姓逆賊，罪惡多端，人人得而誅之，有一義士前兩天趁其不備，擊殺此逆，特重重嘉獎。以罰沒高賊家產獎勵給此義士。獎金總計一百三十余萬錢。請義士三日之內前去府衙領獎。”

  看熱鬧的人本來被五牛分屍嚇得不輕，聽見還有這好事，又都開心起來了。有些人都趕忙跑到府衙門口看誰領了這獎勵！

  等了半天也沒人進去，不過這消息可就傳開了。

  行刑完第二天的中午，大家都吃飯的時候，有個人悄悄跑進了府衙，對班頭低聲說道：“我就是那個義士！”

  班頭看了看此人瘦小枯乾，冷笑一聲道：“你知道假冒義士的下場嗎？”

  那人慌亂地說道：“我又沒假冒。我是刺殺團隊中的一個。我負責掩護他撤退的。”

  班頭為難地說道：“王上隻說獎給那個刺傷高賊的義士，可沒說掩護的人。”

  那人急切道：“刺殺高賊的人已經逃到韓束國了，一時半會回不來。”

  班頭歎了口氣道：“要不你把情況說一下，我給你反應反應！”

  那人連連點頭道：“我們總共十四人。”

  班頭大吃一驚道：“這麽多人？其他人呢？”

  那人尷尬地說道：“其他人不要這獎勵，所以我就來領了。”

  班頭平複了一下心情問道：“那你和其他人商量了嗎？若你一個把獎金全領走了，再來一個怎麽辦？”

  那人撓撓頭到：“那我就領我那份。”

  班頭搖頭道：“那也不行！到時候大王會問，錢怎麽少了？讓我們如何解釋？”

  那人急切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該怎麽辦才行？”

  班頭聳聳肩道：“你別著急，慢慢跟我說清楚你們是怎麽計劃刺殺高賊的？誰起的頭？你們的勇氣來自哪裡？要知道當時高賊還是丞相呢？”

  那人隻好耐著性子說道：“我是被麻子三叫去的，他說那天到西城門看熱鬧去。我就問西城門有什麽熱鬧？麻子三說到時候就知道了。結果到了西城門，果然看見一景色，那北飛的大雁不知道為什麽一個個就撞到城門上自殺了，那天我可沒少撿死大雁，肉很香，很好吃。”

  班頭無奈地看了此人一眼，看見他嘴角的吐沫，和滔滔不絕的講話，心中暗歎：“這樣的人要是把錢領走了，我可真冤呀！”

  那人見班頭走了神，推搡了一下班頭說道：“你猜後來怎麽樣了？”

  班頭沒好氣地說道：“你吃大雁拉肚子了？”

  那人鬱悶道：“沒有！我是說在西城門外，見到了高賊，他撿起一隻大雁，剛歎了口氣，就被一人刺了一劍。麻子三就叫喊起來了，大家快來看呀，殺人了。他拉著我故意往前湊，我嚇得不行，但是卻拉不過他，隻好跟著他圍了上去。這時候，他不停地推我朝高賊的護衛撞去，那些護衛著急去抓刺客，可是被我撞倒了兩個，最後讓那刺客跑掉了。後來麻子三喝醉了才告訴我，那天他是故意過去掩護殺手的。我問他總共多少人去了，他說十三太保，再加上我就是十四個人了。”

  班頭這才聽明白了，這人是個混事的。不過知道一些刺殺的內幕，於是搪塞道：“你就知道麻子三，不知道那個刺客是誰，還是不行。”

  那人急忙辯解道：“我當然知道了，他是付大夫的門客。”

  班頭歎了口氣道：“說實在的，這筆賞錢我也想要，但是你不夠格，真給不了，除非你能讓我們找到這位刺殺義士。那我們可以給你一份獎金。否則的話，您哪裡暖和到哪裡待著去吧！”

  那人一咬牙道：“那刺客叫朱專，我可以帶你們去找他。”

  班頭大喜道：“這可太好了。你可不知道，若是找不到義士，我們也拿不到獎勵。這獎勵也不少呢，足足十萬錢呢，到時候算你一份，再加上那義士肯定也給你些賞賜，你可就發了。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那人點頭哈腰地說道：“我叫黃毛四。我先去探聽朱專的地址，您等我的消息。”

  班頭拍拍他的肩膀道：“就指望你能帶給我財運了！快去快回！”黃毛四屁顛屁顛地跑出去了。

  第三天一大早，黃毛四喜衝衝地跑進來叫道：“班頭，班頭，好消息！”

  班頭一看又是這小子，漫不經心地問道：“什麽好消息？”

  黃毛四喜笑顏開地說道：“朱專聽說車裂了高賊，知道自己沒事了，已經跑回國了。現在就在騰城呢。”

  “騰城？離咱們這裡也不遠，只有三十裡路，一上午就能到了。那咱們就走吧！”班頭聽到消息也挺高興。

  黃毛四見班頭很重視，高興地說道：“幸虧您昨天讓我去查了，否則那麻子三就走了。”

  班頭警覺地問道：“他為什麽走呀？”

  黃毛四隨口答道：“他們十三太保要在騰城聚會，商量是不是該領獎呢，我還勸他說不用考慮了，趕快去領，過了今天可就沒有了。”

  班頭不理解地說道：“就是呀！這幫人真是傻！有錢不賺！”

  黃毛四辯解道：“您不知道，剛刺殺完的時候，大王不是下令追查嗎？說抓到刺殺者滅門九族，所以他們心中有所顧慮。”

  班頭恍然道：“原來如此呀！這事情早都過去了，大王已經查明高賊的行徑了，刺殺他已經算是義舉了，何必再害怕呢？再說，刺殺丞相都敢乾，領錢還能不敢？我估計咱們都不用去騰城找他們了，他們一會就會過來領獎了。那時候，咱們也可以討點賞錢。”

  黃毛四覺得還是不放心，就對班頭說道：“不行的話，我還是去迎一迎他們吧！”

  班頭同意道：“那敢情好，你去把他們帶來，別讓其他班頭把這份功勞給搶了。我姓丁，你把他們迎來就說找丁班頭。”

  黃毛四又屁顛屁顛地走了，丁班頭歎了口氣，有些抱怨道：“希望這個是真的。那六個班頭為這賞錢都瘋了，天天不到府衙上班，到處找那刺客。前幾天說抓刺客的時候，他們也沒這麽操勞呀！偏讓我這個資歷最淺的頂班。到時候，我這裡真來了正主，你們可就傻眼了。”

  等到了下午，丁班頭覺得自己估計錯了，看來黃毛四辦事還是不牢靠。這小子就是來蒙事的，幸虧沒跟著他跑去騰城，否則還不被人笑掉大牙！

  這時候，其他班頭也一個個都垂頭喪氣地回來了。

  丁班頭打趣道：“各位兄長，領到賞錢了沒有？”

  一個班頭氣惱地說道：“若是領到了賞錢，我們還能不叫你喝酒？看把你小子委屈的，讓你頂兩天班，你就學會諷刺了？不知道這兩天我們累得跟孫子似的？”

  丁班頭忙圓場道：“我哪裡敢諷刺您幾位呀！我這不是問問情況嗎？”

  那班頭不滿地說道：“你丫少得意，你一眼還看不出來？還故意寒磣我們？早知道就該讓你丫去找人了，我在這裡頂班。”

  正說話間，聽見門口黃毛四興奮地叫道：“丁班頭！我們十四太保來了！”

  丁班頭楞了一下，衝其他班頭說道：“你們別說，我這裡說不定還釣到一條大魚呢。”說完衝了出去。幾個班頭也好奇地跟了過去，圍到了門口。

  丁班頭一看，果然有十四個人，一個個相貌奇特，倒有那麽幾分江湖之氣。

  黃毛四對正中的一位恭敬地說道：“您看，我沒騙您吧！他們確實著急找您領賞。這樣的話，他們也能得到一些獎勵呢。”

  這位面色枯黃的人眯著雙眼問道：“丁班頭，我聽說你們正在找刺殺高賊的刺客？”

  丁班頭仔細打量了這位說話的人，一頭亂發，扎著一塊舊布方巾，兩頰如同刀削，一對鼓睛暴眼，射出懾人的精光，蒜頭鼻子下，一張極小的嘴，說不出的怪異。

  丁班頭覺得此人嘴一定很牢靠，象是做刺客的，於是恭敬地說道：“您說的稍微有些不對！”

  黃毛四驚叫道：“你騙我？”其他人也都臉色一變，只有這個人神色淡然盯著丁班頭等他把話說完。

  丁班頭笑著說道：“我們不是在找刺客，是在找鋤奸義士！”

  黃毛四長出一口氣道：“丁班頭，沒想到你還會開玩笑，把我嚇了一跳！這位就是鋤奸義士，朱專！”

  丁班頭還沒說話，其余的班頭卻搶先議論起來了。

  一位班頭點頭評價道：“這幾個人相貌倒是奇特，也有些江湖氣質，但是想蒙事還差了一點。具體差在哪裡，我還真說不出來，你們來說說。”

  另一個班頭輕笑道：“差在化妝上，你看看他們的衣服，來之前也不整整，全是褶皺，鞋子上還有泥巴。這位身上一聞就知道半個月沒洗過澡了。拜托，演也要演象一些，畢竟那是一百多萬錢呢。”

  還有一個班頭則連連點頭道：“不得不說，咱們都失誤了！”

  第一個班頭奇怪地問道：“咱們失誤什麽了？”

  這個班頭懊惱地說道：“咱們這些天總是找那一個人，結果找來的人都沒有被選中。人家來了十幾個，就算一個露餡了，另外幾個還可以補充，這叫群體的力量。”

  黃毛四和十三太保被他們整暈了，手足無措地聽著這些班頭連挖苦帶諷刺的點評。

  只有朱專默然不語，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丁班頭等這其他班頭說完後，才淡淡地說道：“各位兄長，你們也耍弄夠了吧！該給我們講講去哪裡領獎了吧？”

  一個班頭很認真地糾正道：“應該是到哪裡去驗明真偽！去丞相府！我們這兩天可沒少往那裡跑。”

  丁班頭點頭謝過，帶著十四個人趕往丞相府，因為聽這幾個班頭說，驗明真身的人也快下班了。

  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一個班頭忽然感慨道：“人呀！就是命！”

  另一個班頭問道：“什麽意思？”

  第一個班頭說道：“這個小丁命真好！剛來了一個月就成班頭了，這次說不定又讓他升官了。”

  另一個班頭嗤笑道：“你認為他這次又能走****運，領到獎勵，升了成捕頭？”

  第一個班頭點頭道：“不知道怎麽的，我感覺那個朱專有點象刺客。”

  另一個班頭吐了口痰道：“你別說，我也覺得象！難道真又讓他走運了？上次就是因為他給高丞相家找到了丟失的貓，升成班頭的。”

  幾個班頭議論著的時候，丁班頭已經來到了丞相府，這裡依舊不少人在忙碌。原來尋找義士的消息已經傳到各地了，所以有不少遠道而來的“義士”要求領取獎勵。

  聽了兩句，差點沒把黃毛四氣得鼻子歪了，有位“義士”說他刺殺了高賊。

  一名筆錄的人不耐煩地問道：“說說高賊的身高！”

  這位“義士”楞了半天說道：“不知道！”

  筆錄的人被氣笑了，反問道：“不知道？不知道你就敢說刺殺了高賊！”

  這“義士”理直氣壯地說道：“我刺殺的時候，他沒有站著！所以我沒看出他有多高！”

  筆錄的人楞了一下，倒也不敢怠慢了，接著問道：“他穿什麽衣服？”

  這位“義士”又楞了半天說道：“不知道！”

  筆錄的人這次倒也不嘲笑了，淡淡地道：“就算他蹲著，你也該知道他穿什麽衣服吧？”

  這位“義士”再次理直氣壯地說道：“他沒穿衣服，我怎麽知道呢？”

  筆錄的人瞪大了眼睛反問道：“高丞相沒穿衣服和你在一起？然後你刺殺了他？”

  這位“義士”很鄭重地點頭道：“是呀，當時在澡堂中…。。”

  筆錄的人大怒，吩咐左右把這位“義士”趕了出去，並把送這位“義士”來的班頭大罵了一頓。

  這兩位外地的班頭還委屈呢，嘟囔道：“這人說是刺殺高賊的義士，我們哪裡知道其中的細節呀！”

  黃毛四肺都氣炸了，大叫一聲道：“都他媽給我滾！真正的義士在此！誰敢假冒義士，殺無赦！”

  這一聲舌炸春雷，頓時把一半“義士”都嚇跑了，剩下的“義士”也不編故事了。

  那個筆錄的人叫道：“好，你過來說說！”

  黃毛四大大咧咧地過去，滔滔不絕地把刺殺高琴的過程說了一遍，聽得筆錄之人連連點頭道：“很好，你們過了第一關了！進去吧！”

  黃毛四不解地問道：“還要檢驗？”

  筆錄之人鄙夷道：“廢話，你當這一百多萬錢是那麽容易得到？”

  黃毛四面露無奈道：“還要過幾關呢？”

  筆錄之人不耐煩地說道：“還要過四關，分別是情景模擬，兵器認知，傷口識別和護衛辨認。”

  黃毛四倒吸一口冷氣，衝朱專無奈地聳聳肩，抱歉地說道：“朱大哥，耽誤你太多時間了。”

  朱專面無表情地說道：“沒關系，兄弟們決定了的事，我一定會做完的，就象當初你們幫我一樣。”